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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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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邕几次张嘴,却发现辩无可辩,最终只得化着无奈的叹息。若是在以前供职于洛阳时,,对张浪的言论定当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亲眼所见与听到的,永远是两回事。

    以前也曾听过民不聊生,匪患此起彼伏,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他亲眼目睹天下惨景才知道自己在洛最听到的实是太少太少了,那些奏折上的寥寥几笔又如何形容得了现实之万一?他是至诚君子,不会昧着良心说话。

    蔡邕默然半晌,突然长笑一声,即又冷冷道:“天下糜烂不假,豪强把持地方军政亦不假。不过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哼,皇室刘姓子孙几百年来开枝散叶遍布天下,实力亦相当雄厚,岂会怕此等宵小之辈,而且各地官员绝大多数都心向朝廷,只要发生较大的叛乱,那么皇室子孙的领兵之人必会趁势消灭十常侍,没有了宦官专政,我大汉将政治清明,到时收拾几个不开眼的士族豪强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蔡琰、高顺、张辽在旁大为叹服,心想姜不愧是老的辣啊!目光投到了张浪身上,且看他怎么说。

    “太天真了!”

    张浪暗自摇头不已,这老蔡还真太容易相信人了,也难怪让自己的老朋友王允给“咔嚓”!

    蔡邕说这话时,犯了两个错误:一、太小瞧十常侍的手段;第二、过于相信平乱军、皇室子孙的忠诚;三、高看了皇室的力量。

    “皇室子孙遍布天下是真,但实力雄厚却是不然,蔡先生您忽略了两点。”

    “哪两点?”蔡邕也不生气,作为真正的学者,他容得下任何不同的异义。

    张浪上前一步,对着蔡邕行了一礼,随后自信满满的扬声道:“最近我读了一些史书,也了解了一些关于皇室的事。在我看来,蔡先生对于皇室的信心无非有二,分别为力、忠。”

    蔡邕眯起了眼睛笑着,捊须而笑。

    “第一、力,批的是实力!这实力包含政、军、财、人口、人才、土地等几大要素,晚辈且称之为综合实力,这综合实力亦是衡量一国、一族、一家强盛与否最重要的标准。蔡先生认同否?”

    蔡邕想不到张浪如此轻易的就抛出“综合实力”这个全新而又精辟的词语,眼中也露出一丝的赞许,道:“认同。”

    认同就好!只要你认同就不怕你不认同我的观点。张浪缓了一口气,侃侃而谈道:“景帝三年,汉景帝采用晁错的《削藩策》,下诏削夺楚、赵等诸侯国的封地,而引发了七国之乱,七国之乱的平定,标志着诸侯王势力的威胁基本被清除。再经汉武帝执行之‘推恩令’以及历代帝王刻意之打压,时至今日,皇室子孙之地位远不如一个普通的世家大族,这何来实力雄厚之说?皇室子孙陈年旧怨多不胜数,让他们摒弃前嫌,共进退很难。”

    “第二,忠,指的是皇室子孙的对朝廷的忠诚、忠心。首先,由于数代、数十代没有得到皇室子孙应有的优厚待遇,皇室子孙对朝廷颇有怨言,让他们卖命可能性不大。其次,皇室子孙有才华者唯刘焉、刘虞、刘表三人矣,蔡先生言下之皇室子孙实力雄厚亦当是此三人吧?”

    蔡邕默然。

    “此三刘,刘虞、刘表暂且不谈,单说地位尊崇的刘焉,此人道貌岸然,貌似仁厚君子,实乃用心险恶之辈。”

    “何以见得?”蔡邕神色不悦,背后议人长短,君子所不为也。

    张浪笑了笑道:“先生别生气,待我说上一段话,你就能够一辩忠奸了。近来,晚辈听说刘焉以‘目睹朝纲混乱、王室衰微’为由,向朝廷建言:‘刺史、太守,货赂为官,割剥百姓,以致离叛。可选清名重臣以为牧伯,镇安方夏。’”

    “言之有理!何来用心险恶一说?”

    张浪冷冷一笑,道:“据说王莽篡汉称帝时期,将州刺史改称州牧,当时反王莽之斗争蜂起云涌,为了增强地方实力,以便于镇压武装暴动,王莽不仅给予州牧统军作战的权力,而且还给予州将军称号!此后,州牧职权越来越大,成为凌驾于各县令郡守甚至刺史之上的官员,这州牧的权力可不小,是集一州之军、政、农、商、工、任免等权为一体的官职。故而,从某意义上说,州牧府相当于一地之小朝廷,也相当于七国之乱前的诸侯国,盛世尚有七国之乱,眼前国事颓靡,一旦设立了州牧,朝廷又如何制止得了?蔡先生上知天文,下通经史子集,比晚辈更加知晓诸侯割据的危害吧?”

    张浪说了一番,口也有点渴了,想找水喝,可面前空空,不禁苦笑道:“此处应当茶水一杯。”

    “噗嗤!”见张浪说得有趣,蔡琰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她眼闪过一丝奇怪,亲自给三人捧上了茶水。

    “多谢!”口干舌燥的张浪喝了一口,唇舌留香,不是茶香亦或是人香。

    “烫……”蔡琰掩嘴而惊,又黑又深的眸子,水波盈盈,就如天上闪亮的明星一样,勾人魂魄。

    秋波顾盼中,张浪魂飞千里。刹那惊艳后,张浪立刻收慑心神,继续道:“我们再仔细品味刘焉提出州牧人选的标准,即可知晓刘焉之心思。刘焉认为州牧当是“清名重臣”。所谓‘清名重臣’就是朝野公认的不爱钱、不贪钱、品德高尚之人。而刘焉,恰恰符合这些标准。首先他是汉室宗亲、宗正,与汉家荣辱一体,且是刘氏皇族中公认的德行的君子。也就是说,刘焉其实是对照自己所具有的两大优势,提出了州牧选拔之准。”

    “为何老夫从未听说刘焉提出州牧之议。”蔡邕疑惑道。

    张浪这才想起刘焉是在黄巾起义之后提出的州牧建议,此时说漏了嘴,不由大感尴尬。

    幸好张浪最有急智,连忙掩饰道:“刘焉是没有在明里提过,不过,他可没少在私下向圣上说过。这刘焉为了达到目的,积极运作,希望汉室宗亲、朝中大臣支持他出任某一州之州牧。作为圣上目前最为信任十常侍之首,我叔父可没少收到他的礼物。嘿嘿,,倘若他得偿所愿,对内则可打击地方豪强,巩固自身势力,对朝廷可以阳奉阴违,素有清名之刘焉尚且心怀不轨,其余刘姓之辈恐怕更甚一筹吧?是故,皇室子孙同样不可靠。”

    蔡邕沉默半晌,无奈只能叹道:“若真如此,乱天下者,必焉也。”

    半晌,眼见目的已差不多达成,张浪便站了起来缓缓对蔡邕道:“中原振荡,哪有世外桃园,不过人各有志,既然先生如此,我等也不强迫,不过在下希望田兄好好的想想,在下就此别过,如果先生有意可在近两天内到高兄住处找在下,几日后在下会和内人并高兄一同上路。”话完便拱手道别,杨蓉和高顺也很快站起。

    田丰急忙应诺,也站了起来起身相送。

    三人出了门口,张浪忽然回过头对田丰笑了笑道:“我观一两年内,天下必有大变。届时,天下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先生一介书生,飘荡在外实不安全,请先生务必保重贵体。”

    张浪想走,蔡邕却不干了,他问道:“你何以如此认定,一两年内天下必有大变?”

    张浪站起身来到窗前,仰望灰蒙蒙的天空,问:“先生可知张角此人?”

    蔡邕整理思路后答道:“传闻此人早年传教中原各地,施符水咒语解病救人,北方到中原各州皆能闻听此人善名,太平道十数年间信徒百万,甚至不少官吏都对太平道推崇备至。”

    “那你说张角此人若反,朝廷当如何?”

    “必派重兵剿之!张角必败!可是,张角为何会反?他纵有信徒百万,可那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与正规军队相比,简直不堪一击啊。”蔡邕虽然口上不信,但心中却也打起了鼓。

    此人号称大贤良师,信徒遍布中原及北方各州,若是登高一呼,恐怕大半个江山都要乱起来了!

    张浪淡笑着回到座位上坐下,轻声道:“你若能收冀,青,幽,扬,兖,荆,徐,豫八州之地的民心,又有百万之众听你效命,你难道就没有别的心思?假若你我皆出寒门,若是生在灾情最重的州郡中,倘若大贤良师救你我性命,难道不会为他效力吗?百万平民中有才之士不是少数,张角麾下不乏能人,太平道传教近二十年,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张角还甘心做一个宗教领袖吗?即便他甘心,他身边的人难道会甘心?随着事态愈演愈烈,太平道谋反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蔡邕听得心惊胆战,额头渗出冷汗,擦了擦之后心有余悸地说道:“此言若中,大汉王朝恐有倾覆之危啊。”

    张浪却摇摇头说道:“先生也说了,张角必败,大汉王朝虽然气衰,却还没到分崩离析的地步。”

    蔡邕面露疑惑,迟疑地问道:“那张角若败,于天下大势有何关系?这些年谋反之事,也发生了不少,张角谋反有何不同?”

    张浪闭目道:“张角若反,半壁江山将战火连天,天子若要迅速剿灭反贼,朝廷的兵够吗?”

    联想到张浪之前说的地主豪强积蓄势力一说,张辽失声道:“圣上不会昏庸到将军权外放吧?”

    张浪睁眼赞赏道:“一定会的!为了尽快扑灭声势浩大的贼军,圣上必然让各地郡守扩军剿贼,得于斯者毁于斯,张角虽败,却动摇了大汉根基,皇权旁落,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的日子,不远了。”

    屋内陷入沉默,蔡邕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痛苦的心情,用颤抖且有着一点点祈求的口吻道:“可是张角真的会反吗?”

    “张角不反,有人把张角逼反。张角不反,他们,有何理由达成自己的野心。”

    “会是谁?会是谁?”

    “获得好处最多的人。”

    “不行,老夫不能坐视不理,必须上奏圣上!”

    “先生请便!晚辈等就此告辞。”张浪轻轻一叹,不再理会怀有幻想的蔡邕,留下欲言又止的蔡琰,与高顺、张辽辞别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