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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平海县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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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海小城降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整个县城大雪冰封,与世隔绝。

    鹅毛般的大雪落了一晚上,北风吹的漫天飞舞,颇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意境。

    晚上,方宁侧躺在柔软的电热毯床上一整夜睡不着,目光透过窗户光滑的镜子,扯棉絮的雪团将低矮的树木、街道、街灯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街灯罩子散发柔和的灯光,点亮漆黑的一角,围着他家的铁栅栏也堆上了厚厚的雪堆,常青松等树木也变成了雪松,朦胧的月光将地面照映一片清影的光。

    他极尽远眺,可惜因为侧躺的姿势视线受阻,更远处就看不到了,全都被笼罩在夜幕之中……

    没有苍山暮远,没有柴门闻犬吠,也不见风雪夜归人,只有白雪纷纷的万物寂寥。

    方宁蜷缩了身子,将整个人裹进被窝里面,密不透风,这样才暖和了许多。

    大雪纷飞,一夜无话。

    次日,风雪暂停。

    方宁穿好衣服推开房门,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冰雪天地,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顿失滔滔。

    外面已经有成群的小孩子追逐嬉戏打闹,一个个包裹的跟小粽子似得,在地上抓了一把积雪捏成雪球,到处抛飞,喊着,“哈哈,打雪仗了!”

    再过一会儿的功夫,古樟街和月形岭街道也出来更多的居民,他们拿着铲子铲堵在门口的积雪,用斗车装满倒在路边,开辟出一条临时通道来,也有上班族站在门口发呆,愁眉苦脸心想该如何上班,至于有车一族则更是傻眼了,车子都被冻成冰坨了,拿热水浇在发动机上面都没办法解冻。

    方宁在外面站了一会,抖抖身子,叹口气,还是回去加件衣服吧。

    “路上这么大的雪,我们还怎么上学啊?”方微穿着舒适的棉睡衣、踩着粉兔子毛绒拖鞋哒哒的跑出来,一看外面雪白一片,顿时也傻眼了。

    “老妹,带双手套,还有多穿双毛绒袜子,最好再穿件厚秋裤,教室里面不准带炭火炉,其他的只能自求多福了……”

    方微:“……”

    街道都被冻住了,上面结着厚厚地冰面,又滑又湿,汽车难以通行。各大主干道上,闪着红灯的消防车飞驰而过,一袋袋工业盐从车上摔下去滚落在雪堆里,然后就是自发组织的志愿者和居委会、政府干部、交警解开滚落在路边的工业盐,用来撒在被积雪覆盖的路面,消融积雪寒冰。施工队的铲车从各个干道上铲雪,保持县城正常通行。

    方宁他们出来的时候,田叶已经在小区门口的早餐摊等待了,嘴里啃着热乎乎的油条,手上拿着豆浆,香气扑鼻。

    “走啦,田叶!还吃!”

    “慢点,等我吃完最后一口,我都等你们好久了。”田叶抓起书包,赶紧身上来。

    “没公交车,我们只能走到学校了。”

    方微说,“估计要迟到了。”

    “下这么大的雪,迟到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方宁他们徒步走到侨联中学,已经是八点了,太阳躲在云层里不出来,只有微弱的光芒。

    校门口的牌子在结冻效应下都扭曲变形了,一块块冰凌悬挂在屋檐下,栩栩如生。门卫室的老大爷穿着绿色的军大衣,捧着大陶瓷杯热气腾腾的喝茶。

    教室里面坐着十几个学生,有人搓搓手呼出热气,有人来回走动散发热量,有人七嘴八舌的聊天。

    向杰和施鲲鹏等人都没上早自习,站在走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们班才来这么一点人啊?要不干脆回去算了。”方宁走了进来,眉毛、鼻子都带着白雾热气。

    “走个屁啊,学校可没说放假,要么你从班主任拿到请假条,要么你在政教处有关系,不然肯定秋后算账,秋后的蚂蚱跑不了,咱们班主任可精明着呢。”向杰碎碎念着,“我估摸九点左右,班上的人也应该来齐了。”

    “但愿如此。”方宁呵口热气,望天。

    好在方宁他们五十班还是比较听话,除了个别学生因为生病等原因来不了之外,其他的同学基本都到齐。连林文静都来了,只不过裤腿部位一身黄泥,模样颇为狼狈。

    “你这是怎么了?在黄泥里打滚了啊?”李玉萍和他比较熟悉,调侃着说。

    “快别说了,一脚没踩实,滑下田排边沿,好悬没把我摔死。”林文静一脸晦气。

    李玉萍找来一块旧抹布给他擦拭黄泥。

    他擦了几下,觉得差不多了就坐下来,时不时搓手,呵气,“倒霉,回家还得换裤子。”

    “那你还敢睡觉不?”几人过来笑呵呵地道。

    “这天气睡觉能冻死人你信不!”林文静都不敢趴在桌上睡觉,两条腿都在颤抖。

    第一节语文课学生没到齐,就算到齐的也无心听课,李晋忠就让他们课间自习,自己跑到办公室喝茶烤火去了。

    第二节英语课学生基本到齐了,黄敏毅站在讲台上巡视半圈,还算是让她满意,至少这出勤率没落下,比其他班级要好很多。隔壁五十一班,才来了三十不到个学生,可把那个尖酸刻薄的班主任气坏了。

    冬季读书就是不好,尤其是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下,冻得人要命,两条腿冷的几乎没有知觉。方宁还好,在书包里面塞了两件棉衣,上课的时候把棉衣盖到腿上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样就能暖和许多,但也仅仅如此,该冻的地方还是逃不过。

    冬天如果不注意卫生不注意防冻,手就很容易生冻疮,忽冷忽热,又痒又燥。班上起码有三四个人生了冻疮,十个手指肿得跟胡萝卜一样,带上手套燥热,取下来又痒的难受,很折磨人的。

    学生无心听课,老师们也讲课不下去,靠近里面的窗户,上次被砸碎了一直没修补,现在坏处暴露出来了,冷风从玻璃碎片窟窿里灌进来,颇有势拔五岳掩赤城的架势,哗啦啦怪叫的西北风直接吹到老师的身上,冻得一节课下来,整个人都麻木了。

    几个老师向班主任大吐苦水反应情况以后,黄敏毅这才出现在教室里,指派施鲲鹏道:“劳动委员你找几个人去补一补。”

    施鲲鹏搭耸着脑袋,心想自己又不是修玻璃的,但也不敢说不去,只是现在到哪里去找安装门窗的来修玻璃?

    方宁想到了一个办法,前些日子复习资料装的硬皮纸箱子丢在角落里没用,拿来拆开填上窟窿,用胶水粘住也好,用钉子钉上也罢,都能补上勉强用上一阵子。

    饶是四周封的密不透风,教室里的温度还是暖和不起来。

    黄敏毅在走廊外面看着他的学生栋得跟小鸡仔一样瑟瑟发抖,有些心疼,可是学校里面明文规定不能烤炭火。她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叫丈夫弄来两套电火炉,教室前后各放一个,上课烤不火,下课以后可以聚过来烤火。

    于是他们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都是这样渡过的:上课都跟着他一样把棉衣塞进书包里带到学校,盖在腿上,下课就围着电火炉旁边烤烤火,勉强可以渡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冬日的天气阴沉沉的,看不到太阳。

    今天好不容易出了太阳,像娇滴滴的女孩从云层里出来,阳光明媚不刺眼。

    阳光透过窗户撒到方宁的桌上,满地光斑,他侧头,窗外还是冬季的枯寂,连只鸟儿都没有。

    这次班级座位的调动比较大,基本上都有挪动位置,方宁也从中上位置挪到了左边靠窗户的第八组,没有同桌,这里位置比较隐蔽,加之老师不容易照顾到这来,也算是学生心目中的风水宝地。

    他比较在意的程曦调到第一组,也是单人,倒数第一的位置,往后一仰就能挨到班级后门,也俗称守后门。这个位置向来是成绩差吊车尾的学生坐的,尖子生很难调到那里去。就算尖子生被分到这里,也通常会以视力不好看不见为理由申请调走。当然对于差生,尤其是林文静这种上课经常睡觉的人来说,可以说是最好的位置。

    程曦被分到这里,没有任何表示,默默地搬书本和作业过去,整理堆叠的课本,每一个角都对齐,没有褶皱,一丝不苟。

    黄敏毅还过来询问一下。坐这里习不习惯?

    程曦摇摇头,“还习惯。”

    她向来是惜字如金,就目前来看,除了多方宁多说几句话以为,其他人基本上很少理会。

    说的越少,看的越明白。

    黄敏毅说了两句,也就走人了。

    “下课了,出去晒太阳啊宁则。”

    一打下课铃,余小乐就起身,结果数学老师何英还没说下课,顿时就不高兴了,叫他等下进办公室,做思想再教育的工作。

    等何英走后,他们都涌到走廊上了,有人趴在栏杆上享受日光浴,有人返过身子,面朝着教室。方宁返身被贴着走廊墙,双手搭在栏杆上,逆光享受冬日的温暖,面带微笑地目送余小乐进办公室……

    余小乐搭耸脑袋,悲催万分,在众人幸灾乐祸下目送进去。

    林文静幸灾乐祸地拍着栏杆大笑,“哈哈哈,叫他老是笑我接受思想再教育,现在让他也尝试一下社会主义的铁拳!哎呀,怎么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畅快畅快!”

    十分钟下课时间匆匆过去,方宁他们心不甘情情不愿的进教室坐好,准备这节课的课本和作业。

    余小乐从后面教室敲门,程曦疑惑了一下,发现门外有人站着,就起身给他打开。

    他说了句谢谢火急火燎的进来,回到位置坐好。

    方宁见他这一脸神色匆匆的模样,也大为奇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历史老师袁腾飞上课讲起了历史,班上都寂静下来,方宁正准备精心听课,余小乐的纸条就塞过来了,“方宁,出事情了,江老头前段时间摔断了腿住院,后来发烧不止,一检查发现是病毒性脑膜炎,现在已经转到长沙湘雅重症室治疗了,问题是他家境不是很好,而住院费用高昂!!!”

    他后面打了三个叹号,足以说明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方宁也吓一跳,老江不是摔断了腿么,怎么突然成病毒性脑膜炎了?

    “你确定这事情真假?”方宁写的字迹潦草,快速给他。

    “不可能有错,我刚从办公室出来,何吉和李清泉老师在办公室讲的,他们都准备在学校搞个募捐活动为江老头捐款,现在就等政教处的领导以及熊校长签字盖章。”

    “江老头人那么好,可是为啥命运就那么坎坷?”方宁写纸条道。

    “那咋办?”

    “等学校出了募捐通知再说吧,我们都是穷学生们,有什么办法,顶多是给他多捐几百块钱,还有就是周末的时候叫上几个朋友去长沙的医院看看他,其他的也无能为力了,只能希望好人一生平安。”方宁捏了捏耳朵,有些头疼。

    方宁他们聊着天,也知道分寸,暂时没把这事情捅出去,由校方来说更好点。

    果然中午大家吃完饭回教室,各个班级的喇叭就通报的这件事情,明天上午,由学校组织一场为地理老师江红军的募捐活动,希望同学大家贡献爱心。

    这一条消息通过学校这种官方的渠道说出来,顿时就引起轩然大波。各种消息不胫而走。

    方宁明白,之所以募捐搞到明天上午,多半是让学生回家拿钱……只有发动学校学生的力量,以及社会的力量才能救助江老头。

    放学回家的路上。方宁他们几个走在一起,程曦、向杰、李佳佳、方舟等人也接到消息过来了。

    方宁作为发起人,说道:“要不我们改天找个时间,或者是周末,集体去长沙看望一下江老头吧。”

    这个想法得到大家的同意。

    李佳佳说:“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先知道江老师住院信息还有家属的电话,不然像没头苍蝇这样的去乱找,太没效率了。”

    众人齐齐看向向杰,“这事情就得由你出马了!”

    “为什么是我?”向杰瞪大眼睛。

    “因为你是一班之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