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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云之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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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事不用你管!”

    司嫣神情大变,司律自以为戳中了她的心事,可司嫣却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一声怒喝响起,紧接着便是铿锵激荡的乐声。

    乐声起,随之响起的便是接二连三的哀鸣和惨叫声,可倒下的不仅仅是敌人,还有她身后那漫山遍野的羿日大军。

    “快停下!你这样会害死我们自己人的!”

    琥山拼尽全力抵挡着穿脑的魔音,好不容易才凑到了司嫣的身边,七窍之间却已隐约渗出了血迹。

    可司嫣对琥山的话却充耳不闻,只一意弹奏着战乐。

    刺耳狰狞的战乐响彻云霄,两军疾退数十里,却仍然未能完全远离乐声的影响。

    方圆数十里之内,除了来不及退走倒地不起哀鸣不已的军士,只剩下巍然不动屹立场中的白衣身影和跪坐于地疯狂翻飞的黑纱。

    司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司律,手下琴音渐缓,在场的军士总算勉强捡回了半条命,远处的众人却兀自张望不敢擅自靠近。

    “我以为向来只在乎天命二字的司律如今也成了悲天悯人心怀慈悲的圣人,可到头来,你依然是那个毫无人性的司律。”

    司嫣冷冷的开了口,语气之中隐约带着讥讽,司律听了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上一下,只那一抹温润如玉的微笑漠然无情。

    “司命大神官只知天命不可违,不知人性为何物。”

    “可笑!分明是你口口声声说着帝殒冥星照命不容于天,可如今出尔反尔倒戈相向的却也是你!”

    “你说我出尔反尔倒戈相向,却不知我反的是谁倒的又是谁?”

    司律慢条斯理的说着,司嫣闻言一愣隐约明白了什么,可是不等她反应,司律便已接着说道。

    “除了天命所向,我从未忠于任何人。我既从未忠于他,又何来出尔反尔倒戈相向之说?”

    司嫣一时语塞,突然发觉眼前这个司律无比陌生,近千年的相伴,她竟是从未真正看清过这个人。

    她怨恨刑狠心绝情,可司律却连心也不曾有,更遑论情。

    司嫣怔楞半晌,蓦地却突然轻笑起来。

    “那这一回,你的天命又想让你如何呢?”

    “不惜一切代价成全帝殒的心愿。”

    “荒谬!帝殒已现堕神征兆,你遵的到底是天命还是魔偈?!”

    司嫣一声怒斥落地,换来的却是司律怜悯的眼神,司嫣呼吸一滞,心里隐约泛起了不安。

    “天命便是天命,无关神魔还是凡人。”

    司嫣悚然一惊,心头巨大的不详骤然笼罩而下。

    司律若连神魔的界限也不再关心,他日若当真助得帝殒心愿得偿,到时统领九霄的究竟是神族还是魔族,抑或是天上地下唯以那人为尊?

    “你疯了。”

    “世人道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唯有天命,方为正道。你若能助我一臂之力,天命得全,帝脉昭昭,夙愿成真。可若你执迷不悟,即便助他赢了得胜,又能如何?眼看他人比翼双飞,而你自己却形影相吊永无解脱。”

    司嫣垂眼信手拨弄着琴弦,任由司律清朗平静的声音在耳畔流淌而过,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早已翻江倒海。司律一早知道,司嫣是个固执任性冲动妄为的性子,他也知道司嫣心底最深的执念是什么,所以当他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心里已有十成的把握。

    可是当司嫣再次开口的时候,却全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若是斩断了他的臂膀,将他如行尸走肉那般强留于我身边,又有何意?”

    “什么?”

    司律猛然一愣,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司嫣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原本笃定的胜券在握却是再也没了把握。

    “不必再说!你的天命我的执妄,今日各自为战,昔日旧情不复,谁也不必手下留情!”

    “可是。。。”

    不等司律再做辩解,激荡夺命的琴音再次响起,毫不留情的冲着前方的镇北军席卷而去。

    司律心知不好,可即便再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司嫣已经变了。

    司律不得不收敛精神,全力应付越发激烈的琴声。

    一阵猛烈的劲风骤然惊起无数飞鸟,白影翛然掠过激起阵阵狂风,激荡的琴声随之顿了顿,威力不复方才。

    宁静片刻之后,随之响起的却是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原本各自观望的两方军队几乎同时出手,瞬时陷入了激烈的搏杀。

    与此同时,羿日和桑榆的分界线上,另一场大战也即将拉开序幕。

    刑没有料错,镇北军尽出精锐随司律一道前往干戚和拓拔,可他却没料到余下的镇北军竟由永宁王和肖未亲自领帅。

    不仅仅想发动奇袭夺下干戚和拓拔,更想借机重创羿日威名。

    羿日辉的任务是拖延时间,可是面对永宁王和肖未的力压,却根本没有他拖延时间的余地。

    羿日帐外早已陷入一片苦战,而羿日辉苦苦等待的捷讯却一直没有动静。

    “他呢?”

    “如此大战他却连面也不露上一面,莫不是怕了我镇北军威?”

    羿日辉和肖未早已缠斗在了一起,羿日辉已然受了不轻的伤,可他没有选择,无论如何也不能退,一旦退了便是整个羿日乃至整个北国的灾难。

    肖未手下一顿,眼见羿日辉并未露出一丝胆怯,心中疑惑更甚。

    他原本便不赞成兵分两路同时进攻的做法,可永宁王执意如此,他只得勉强同意了。

    当大军对阵只有羿日辉一人镇守的羿日大营时,满满的可疑却依然无法阻止永宁王的决心。

    “轰!”

    正在肖未举棋不定之时,却听他身后的方向突然传来一连串巨响,正是遥遥在望的桑榆部。

    “将军,不好了!北帝亲率鹰翼绕过渭水偷袭了桑榆,后防已经撑不住了!”

    “王爷呢?!”

    肖未趁大乱突起时退出了羿日辉的战局,可是刚脱身便接到了后方传来的噩耗。

    肖未脸色大变,急急回身寻找永宁王的身影,却见他深陷敌阵,正在羿日辉和琥木的包围下疲于应付。

    “退!”

    肖未当下不再犹豫,大喝一声命令全军疾退,自己却向着相反的方向冲去。

    “将军?!”

    谷泰来察觉到不对劲,急急穿过人群冲向了肖未。

    “马上率军退回肃州!不得违令!”

    肖未使劲推搡着谷泰来,谷泰来却丝毫不肯退让,反而趁乱越过了肖未。

    “镇北军不可以没了将军!”

    听令疾退的军士瞬间隐去了谷泰来的背影,只有那一声大吼越过人群清晰的传进了肖未的耳里。

    “你给我回来!”

    肖未焦急的大喊出声,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应,反倒是永宁王被人流推搡着逐渐向着肖未靠近。

    “走!”

    “泰来呢?!”

    肖未仍兀自向着远处张望,奋力想要找到谷泰来的身影,却被永宁王不由分说的拽起了衣袖,距离他张望的方向背道而驰。

    “主上,桑榆云焕不肯就擒,一直嚷嚷着要见你。”

    刑刚在桑榆帐中站定,琥大便一脸为难的走进了帐中。

    刑抬眼凝视着头顶上的牌匾,上书云霄焕北四个大字,正是他当年拿下桑榆部时亲手所书,桑榆云焕如获至宝将其刻成牌匾一直悬挂在主帐之中不曾取下。

    可是一晃多年,他再也不曾踏入桑榆半步,几乎早已忘了他当年亲手写下的字。

    “云墨呢?准备好了么?”

    刑盯着牌匾默了半晌,回头之时却是答非所问。

    “差不多了,只是时间太过匆忙。。。”

    “非常时期就不必计较那些细节了,待战事平息有的是机会让他大肆操办,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琥大应声出了主帐,再未追问桑榆云焕之事,心中却不免有些唏嘘。

    物是人非旧情不再,昔日无间尽成末路。

    究竟是谁的过错,又或是谁的执念终化心魔

    片刻后,刑缓步迈出了帐篷,却见整个主帐前的广场已然草草收拾妥当,族人自觉围在广场四周,唯有桑榆云墨和两位长老并肩立于广场中央。

    众人眼见刑出了帐篷,原本窃窃私语的人声逐渐安静了下来。

    刑环视四周,突觉眼前这一幕竟是惊人的相似,与数年前桑榆云焕受命族长之时几无二致。

    “主上。”

    桑榆云墨迈步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刑躬身扶起了他,手却在他的肩上缓慢而沉重的拍了几下,并无言语却已道尽信任与托付。

    “开始吧。”

    刑低声吩咐了一句,便走入一旁的主座,桑榆云墨重新走入场中,单膝跪在了二位长老面前。

    二位长老其中一人手举一只乌沉无光的药鼎,另一人单手扶在了桑榆云墨的头顶之上。

    “吾桑榆氏,蒙上天庇佑,享天地福泽,方得绵延至今。然时蒙乱世,吾不得独善其身,唯举族之力,承北国大统,以求族之兴存。然今值国之危难,吾族未尽其力,反祸乱国本,愧对吾国。幸得君上救吾族于水火,不计前嫌,许吾族将功赎罪之恩,吾族不敢稍怠。昔族长云焕,罔顾天道恩将仇报,置族人与水火之中,有违君之嘱托,今褫夺其族长之位,请君将族之命脉、国之大任重托于云墨!”

    话音落地,以二位长老为首,所有桑榆族人尽皆俯首跪拜于地,只刑一人立于场中。

    四周一片静谧,只等刑一声令下,属于桑榆云焕的传奇便将落下一个仓促的句号,同时又将作为整个桑榆部甚至北国的耻辱永不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