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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决背负了二十年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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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趁着夜色悄然驶出了皇宫,隔天便有传言说,伺候了叶后数十年的晚娘早已得了恩旨,待丧礼过后便可重得自由之身,再不必困在这深宫高墙之后了此残生。

    那夜以后,再没有人见过晚娘,人人都以为晚娘一得了自由便连夜离开了,却不知那一夜离开的只是晚娘的尸首而已。

    煜都城外,皇陵近旁。

    决到底还是暗中为晚娘准备了归宿,却不是依照晚娘的意思伴在帝后身旁。

    距离景帝陵不远的地方,有一处不起眼的陵墓,远远不及景帝陵恢弘大气,甚至有些破败荒芜的味道。

    可是决却悄悄在这座陵墓的近旁替晚娘准备了栖身之所。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晚娘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却意外的被那时尚且年幼的他躲在暗处看了个分明。

    娇羞美貌的少女和英武非凡的少将在那些莺飞草长的日子里暗自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那时的他天真的以为只要两心如一坚定不移,誓言就总会有实现的一天。

    可是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却是死生不复相见的现实。

    曾经意气风华的少将变成了借酒消愁的困兽,死寂的皇陵磨尽了所有的雄心和锐气,只剩下满腹的怨气。

    当初平凡卑微的少女却一跃成了皇后身边的红人,前程似锦不可估量。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只要一看见你这张假惺惺的脸就会让我想起你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踩在我身上换来的。你,还有你家那个小姐,真不愧是叶烁光教出来的人,叫人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你还是好生待在宫里伺候我那个好大哥,等你爬上了他的床,想必也能和你家小姐一样荣华富贵手到擒来,反正叶烁光当初把女儿嫁给伊祁连胜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住他的荣华富贵么,一个叶沐汐若嫌不够那就再加上一个叶晚,反正都是姓叶的,只要能保住我那个好大哥的江山,自然有你们叶氏享不尽的荣华。不过话说回来,叶沐汐到底也是叶氏娇生惯养的小姐,明媒正娶的皇后,你叶晚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就算我现在失了势,也轮不到你来同情我!你也照照镜子看看自个儿,我就算死了,墓碑上刻的也是祁安王伊祁连默!你呢?叶烁光的私生女,叶沐汐身边的奴才,就算爬上了伊祁连胜的床也只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妾!”

    “啪!”

    那少女全然未曾想到自己放在心尖上爱着的人竟会说出这么一番恶毒的话语,震惊之余再顾不得其他,使出全身的力气一个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少女一边气的全身颤抖,却又控制不住自己流下了绝望悲痛的泪水。

    少女哭着跑出了皇陵,却把被她当做借口带出宫来的孩子留在了原地。

    孩子茫然无措的望着她的背影,没过多久却听见不远处的小院里传出了凄厉嘶哑的痛哭声,宛如困兽的悲鸣。

    从那以后晚娘再也没有拿他当借口偷偷溜到皇陵去,甚至再没有提起过那个人的名字。

    谁都以为晚娘是眼高于顶,不甘心嫁做寻常妇人才自愿留在了宫中,所有的真相仿佛都随着真正的叶沐汐埋进了黄土之中,除了那个意外目睹了一切的孩子。

    可是那个孩子却一直想不明白那些美好的誓言究竟是怎么变成了绝望的悲鸣。

    直到他逐渐长大,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那些尖酸刻薄、互相怨恨的表象都不是真的。

    那些相爱相许的誓言才是始终未变的真相。

    可是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

    即便他把那个男人绝望的恸哭告诉晚娘也无法再改变任何事情了。

    那些没能说出口的爱与牺牲早已随着那个人的逝去深埋在黄土之下了。

    皇叔一生未娶,晚娘一生未嫁。

    他忍不住的想皇叔临死的时候是否想要再见晚娘最后一面,就像他曾无数次的试想。

    如果当初皇叔说出口的不是恶毒的憎恨,而是真心的挽留,那么结局是否会就此不同?

    会的吧。

    他相信晚娘一直深爱着皇叔,就好像她一直都深恨着他。

    他相信只要皇叔开口,晚娘一定会放弃这些荣华富贵追随他常伴左右。

    可是他同样也相信,那个心高气傲英雄少年的皇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这个口的。

    死生不复相见。

    他已经来不及弥补他们活着时候的错过与遗憾,现在既然他们都已经死了,又何必再固守着那些违心的誓言。

    所以他擅作主张违背了晚娘的意思,将她葬在了皇叔的身旁,起码能让她与皇叔这一对已经错过了一世的有情人终于能在此相伴长眠。

    不仅成全了他们,他也终于能够放下,背负了这么多年的耿耿于怀。

    这一天一夜之间祁国皇宫里头不太平,从丧礼折返回一头牛的刑和钺这一头却也正是多事之秋。

    景帝大丧,煜都城里所有的酒楼赌场妓馆全都歇了业,幽图庸也难得的空闲了下来,刑刚一回来就拉着他摆上了一盏酒壶和一副棋盘。

    钺一直陪在他身旁,他却连正眼也没瞧过她一眼,落子之处却是一派腥风血雨毫不留情。

    这是心里憋着气呢。

    钺心里明白却又实在有些无可奈何,她当初明明或多或少猜到了什么,却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固然是她的不是。

    可是即便到了现在,她却依然还是无法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起那件事情。

    漆黑色的魔狰之印,那个人的身上竟然融合了魔狰的魔力和堕落神祇的邪力。

    难怪他一直病着。

    帝脉、魔狰再加上堕神,便是根本无法称之为常人的帝殒也受不住了。

    可是这事早在她知道的时候就已成定局,根本就没有她插手或者阻止的余地。

    这件事太大了。

    若是放在从前,便是一个血炎堕神就已经足够那些成天吃饱了没事干的神仙们吵嚷个上百年了。

    更何况是帝殒。

    她先前就一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拖拖到了现在就更加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好在这么一晃就到了傍晚,幽图庸随意张罗了几个小菜,拉着琥二凑了一桌。

    “等这一阵风头过了,收拾收拾回北国去吧。”

    酒到正酣之时刑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钺和琥二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酒,面面相觑的望着刑。

    反倒是幽图庸,除了手上的酒杯顿了顿,连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

    不愧是在煜都待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大世面的人,还真有几分山崩于前不形于色的派头。

    可是钺心里头这一句赞叹还没落下句号,就发生幽图庸的手正不住的颤抖着,手里头的酒已然洒了大半。

    看来他等这句话已经等了许久了吧。

    刑从不勉强谁,却又总能让人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事,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他是高明还是残酷。

    突然得了这么一句吩咐,向来含蓄的幽图庸却也破天荒的不住的往嘴里灌酒,可是酒壶未尽,韩奕却突然来了。

    韩奕来得突然,只说是替琥大带了口信。

    可是究竟带了什么,却只告诉了刑一个人。

    刑听罢却也看不出什么反应,只是吩咐韩奕暂且留在一头牛住上一晚,待天亮再离开,顺便告诉琥大一切照原计划行事。

    刑和韩奕这一来一去神秘兮兮的,钺心里纳闷却又不便多问。一直等到散了席,刑才主动开了口。

    原来他与琥大早已定好了计划,只等景帝丧礼一过,就由琥大陪着昊玉、祁桢和韩奕先行折返北国。

    眼下景帝丧礼已过,颍州的守备也松懈了不少,自然也就到了按计划行事的时候了。

    可是待她问及韩奕究竟带来了什么消息,刑却只是大有深意的笑了笑。

    “再等等,今夜恐怕是不太平了。”

    刑撂下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不肯再说,反而就这么在钺的房里赖了下来,早早熄了灯装作酒醉歇息的模样,实际上却精神百倍的一直坐在黑暗中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可是等了许久,子时都已过了大半,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钺的眼皮子越来越重,不住地往下掉,几乎就这么坐着睡了过去,却猛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开门声。

    钺马上一阵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马上屏住呼吸掠到房门两侧戳破窗纸望了出去,果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刑和钺眼看那道黑影越过了院墙,这才打开房门跟了上去。

    却见那人借着夜色藏身在阴影之中,沿着锦绣大街飞快的向着祁国皇宫的方向奔了过去,并未察觉他刚出一头牛就被刑和钺跟在了后头。

    刑和钺一路跟着他到了皇宫脚下,却发现宫墙外守备森严巡卫不断。

    那人突然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的隐藏在阴影之中,许久也没有动作。

    钺用疑问的眼神望了刑一眼,刑却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