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西唐春 > 【62】南无

【62】南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天高云阔,晚阳余辉泼撒,令人只觉前些日子还黏答答的天气,霎时变得舒爽。

    田十与春花并肩踏出山间田舍。

    “你的亵裤当真是二……”田十又要解释,却见春花已蓦然倒下,幸好他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提起,这才让春花身上灰色长袍幸免于难。

    “你这笨蛋,又睡……”田十无奈叹气,将人背在身上。

    这才回身锁了院门,叮嘱院内兽宠道:“你们都乖乖在家等我回来,不准惹事。”

    院内除却蟒蛇六顺,余下兽宠皆依旧专心于自己面前饭食,无一抬头看他。

    田十无奈,看向门旁金黄蟒蛇,赞道:“还是六顺最乖,知道……”

    田十话音未落,与他一门之隔的蟒蛇六顺,倏然扭转蛇头,钻进一旁草丛中,几度扭转,将自己埋入枯叶泥土里。

    六顺并非送行,而是在寻找事宜冬眠之处。

    田十闭目,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中愤懑。

    齐云山山中小路幽静崎岖,田十身背眼盲春花,稳健脚步落于山间羊肠小道。

    夕阳斜照,将两人身影拉长,散落与草木竹影中。

    往来樵夫牧童,见一光头方脸身着长袍的男子,身背一面覆白纱的眼盲之人,眼盲人身上备着一个灰色布囊,甚觉奇怪。

    但究竟哪里奇怪,这些整日劳作的人却又说不出。

    田十并未留意行人眼光,口中歌声伴随偶尔一声响亮口哨,在山林草木间响起。

    小娘独坐照空楼哟,

    一夜相思一夜愁呦,

    一桌一椅一枕被呦,

    一番风雨上眉头呦。

    不知何时、睡何时醒的眼盲春花,伴着歌声,唇角微弯。

    待田十行至书院百余丈外,天边残月初升,洒在两人身上,空惹一片孤寂。

    田十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休要再装睡,快下来。”眼盲春花虽患有随睡随醒的毛病,但昏睡与装睡身上气息变化却大不相同。

    “那你还背?”眼盲春花,声音沙哑。

    “自然是算作聘银。”

    田十话音未落,背上面覆白纱的眼盲春花却是一巴掌拍在他光头之上,继而翻身落地,遮了天边广寒银辉。

    田十应声倒地,吐出满嘴黄泥后也不生气,“大丈夫,这般小肚鸡肠,将来怎会有姑娘瞧得上你。”

    说话之时,田十朝一处宽阔院落走去。

    只见院门匾额上,“一又书院”四个大字,在灯光下依稀可见。

    曾有学生好奇,壮胆问道:“田先生,为何书院会叫如此奇怪的名字?”

    男人摸了摸自己光头,脸上笑意有些傻,孩子气道:“就不告诉你。”

    眼下乃是秋收时节,穷苦人家的孩子,稍大些的白日要帮家中劳作,年幼些的要在家生活做饭,照看弟弟妹妹,只有晚上,他们才有些许时间来听先生授课,故而,近些时日田十才将时间改为晚上。

    一又书院内。

    春花盘膝坐于简陋桌案前,“看”向面前正襟危坐的二十余名学生。

    多数孩子面容枯黄,身上衣衫破旧且满是草木碎屑,唯那一双双眸子在摇曳烛光中分外明亮。

    春花不喜嘈杂,更是惜字如金,只将身上所背质地寻常的七弦琴放于膝上,从袖中取出琴弦一一调好,便开始弹奏。

    一又书院中的孩子初见春花之时,心中尚有几分疑惑,不知田先生为何会请来一位瞎子乐师,但当他们闻得春花指尖或温婉或苍劲或凄冷或炙热的琴音时,双眸乍现光芒。

    只是,这位琴技了得的眼盲先生,遍布皱纹的手,不似冯先生那般好看。

    一曲终了,忽有一个七八岁幼童起身,朝春花行了一礼,才脆生生问道:“先生,学生如何能像您这般,将琴曲弹奏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春花甚是喜欢那孩子清脆声音,他唇角含笑,柔声道:“琴声乃心声,用心即可。”

    半个时辰后,春花第二曲琴音落下,一又书院中的孩子们虽心中不舍,却也只得各自回家。

    春花与田十并肩行于空旷街市上。

    一旁香料店铺中,面容清秀的女子见田十行来,面上笑意含羞,“田先生……”

    与此同时,一个脚上穿着草鞋的孩子,快速跑到田十面前,将手中约莫一尺长的灰色野兔送到他手中,“田先生,这是我爹今日在山中抓来的野兔,送给你。”

    “先生谢过你的好意,但这野兔你还拿回去吧。”他虽算不得富贵,却也衣食无忧;况且,即将中秋,这野兔放在常年不见荤腥的百姓家中,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他又怎能收下。

    “出门前,我爹说了这野兔定要送于先生的,他还说,若不是先生心善,愿意教我们读书识字,日后我们定然又如父亲爷爷那样,一辈子是受人欺负的睁眼瞎。”孩子说完,一溜烟跑出好远。

    田十见状无奈一笑,低声对身旁春花道了声稍等,便跟在孩子身后消失于沉沉夜色中。

    香料铺中,名唤南无的女子对着田十离去方向欲言又止。

    春花侧头,淡淡问道:“姑娘有事?”

    女子面颊微红,闻言略显羞怯地偷偷打量店外面覆白纱的春花,低声问道:“公子与田先生相识?”

    白纱下,眼盲春花唇角含笑:“熟识。”

    南无绯色面颊上喜色渐浓,双手送上一个香囊,“那公子……可否代南无将这驱除蚊虫的香囊送于田先生?”

    春花唇角笑意却不减,并未伸手去接香囊,只略显公鸭嗓的声音淡淡道:“他不喜此味。”

    南无咬唇,头埋得越发低了,“无妨……公子可知田先生喜欢何种味道,南无可慢慢学。”

    春花蓦然想到清晨那半条亵裤,不觉间笑出声来。

    正当南无方欲询问之时,却见那眼盲之人突然俯身,清瘦身形掩了一片月色,只闻他在自己耳边低声道:“他独爱我身上这味道。”

    不知是惊于春花动作,还是他口中之言,南无手中香囊落下,香料散了一地。

    良久,她才看着街道尽头那极其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但方才那眼盲男子身上幽幽冷香,在鼻尖萦绕,久久不愿散去。

    南无只觉心上有一物,如同脚下香料这般。

    街市尽头,悄悄放了些银钱在方才那孩子家中的田十匆匆赶来,他见春花唇角含笑,心中惊诧这瞎子近几日的反常,“这么高兴?”

    春花“看”向田十,笑而不语。

    自那晚起,名唤南无的女子每每遇到田十,皆会屏息敛气,匆匆颔首而过,再不提香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