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父与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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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真是个恐怖的怪物。
无论妖魔仙佛，有多通天彻地，在时间面前，统统都是尘土。
有时候连尘土都不如。
故老相传，天仙寿三千岁，地仙寿二千一百岁，妖寿三千岁，魔寿一千八百岁……这只是泛数，论的是了道之后最低的寿数，如是继续进阶，寿数当然会增加，吃仙药仙果，寿数也会增加。
如天仙中，新晋八卦境大概可以活三千岁，再比如妖怪中，妖王境也可以活三千岁，而魔族和巫门修者，跨越圣师，晋位金圣，则可以活一千八百岁，看起来还挺长。
然而任何东西，只要有了期限，终究都是时间的手下败将。
魂魄轮回，肉身成灰，哪怕乘愿再来，新的那个你，未必还是你。
这是孙小六花了一个月时间研读这片由人类从北俱芦洲偷抄出来的玉简后产生的感慨，当初那位人类摘抄这段历史的目的不得而知，但若不是孙小六，玉简里面记载的这段历史可能就被时间湮没了。
玉简里记载着青铜纪七万五千六百年至八万一千年魔族的皇族历史，青铜纪，乃是北俱芦洲魔族的纪年，他们依旧保持着这种古老得无法追溯的纪年传统，而且对历史的记载也异常郑重而细致。
也因如此，整整五千四百年的历史，哪怕只是撷要，也足足花了孙小六和小白一个月时间。
然则，孙小六发现，这里面虽然有他要找的东西，却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内史，当然是记载帝皇及其家族日常起居诸事的历史，按说如果那位魔族废物真的是皇族的后裔，那必然会出现在内史中，但事实是，内史里的确有武术的描述，但只是魔帝或是他们自称的圣主跟人闲聊时说起过那么一句：武术破天之荒，必将有大用于我族云云，对于它的来源以及那位魔族子弟的去向，却毫无提及。
不过想想，几万年过去，那位天才应是早已尘归尘土归土，输给了时间。
他不甘心，把墨玉简放回书架那一刻便已决定，要把近几万年所有魔族史册都找来看一遍，一定要找到关于武术真正的秘密。
然而他还没开始行动，计划就被掐断，因为有一个消息，终于在花果山城乃至花果山妖国传播开来。
这个消息就如晴天霹雳，震得妖国上下乃至整个东胜神洲都几近癫狂。
——齐天大圣反了天庭。
孙小六刚从小白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得到一个消息。
大圣宣布，解除花果岭之禁，猴族以及各族对花果山有大功者，均可上花果岭修炼参悟——花果岭是大圣爷的诞生地，据说那里钟灵毓秀，日精月华的凝练程度要远胜过其它地方，能在那上面修炼，必然事半功倍。
但对孙小六而言，这其实没啥用，横竖他又不能修炼，花果山解禁，就那意味着，他也不再是待罪的猴子，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
终于可以出门为非作歹的孙小六很快就把找魔界史册的事情抛在脑后——反正他书房里也没有，孙冰的手也伸不到魔界去，这种事情也就变得可遇不可求，况且他也不懂魔文，他还得重新学，这又是个漫长的工作。
既然这样，还不如先玩了再说。
带着小白兴致勃勃出门的孙小六，额头上刻着“俺来找茬了”几个大字，走在花果山内城街道上，那叫一个生人勿近。
花果山内城对孙小六还是那么不待见，内城里的猴子对孙小六更不待见，但这种不待见，现在还夹杂着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爷爷不但放了闯禁地的孙小六，竟还为了不让人说闲话，开了花果岭的禁！
这是何等的恩宠！
所有等着看孙小六笑话的猴子们都懵逼了，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孙小六在爷爷心目中的地位，似乎已隐然超过所有猴子。
这绝不是老猕猴王能带给猕猴家族的荣耀，爷爷对孙小六的恩宠一定有别的原因。
于是，所有看见孙小六的猴子，突然发觉这个猴族著名的废物竟然蒙上了一层神秘光环。
带着小白走在街上的孙小六虽对猴子们这种情绪变化一无所知，却分明觉得不自在起来。
他右挠挠，左蹭蹭，觉得到处都有虱子在爬。
“今日怎恁怪，俺浑身不舒坦。”他自言自语道。
“皮痒了。”一个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在他耳边道。
孙小六惊悚回头——小白蹲在一个卖山货的猴精摊子前，拿起一根样子少见的火浣木树枝上下打量，压根没听见孙小六说话。
“别瞎看，是俺。”声音略微大了些，孙小六终于听清楚是谁。
“干爹，您干啥老这样，变来变去吓俺。”他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小声点，别嚷嚷，带你去个地方。”孙悟空仍在孙小六耳边道：“叫上小白那丫头，跟俺走。”
孙小六知道自己又被抓了包，索性表现得干脆点，上前拉起小白，沿着那缕只有他能看见的白烟拔腿就跑。
——多少年的套路了，他熟悉得很。
一路奔跑出城，孙小六正想着不知要跑到什么时候，就见自己突然腾空而起，朝着北方飞去。
虽说已经跟小白一起飞过无数次，但那都是在小白背上，好歹有个依靠，像这样自个儿飞起来，孙小六委实没什么经验，所以刚上天的时候，他差点没一跟斗摔下来。
孙悟空见着他这样，似乎很开心，发出嘻嘻笑声。
小白赶紧拽着孙小六，不让他摔下去。这会儿她显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敢像孙小六那样明着问，只对孙小六道：“小六俺们要去哪？”
“往北。”孙悟空话音未落，便现身出来。
这时他们已经飞离花果山城老远，脚下尽是丛林河流，或是峭壁峡谷，孙小六虽然害怕，却还是忍不住往下瞅。
“带着你真是累赘，俺一个人这会儿早到了。”齐天大圣用爪子挠挠耳朵，嘎嘎叫唤。
孙小六心底伤疤顿时鲜血淋漓，但他深知干爹脾气，哪能给他发挥的机会，转移话题道：“干爹俺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
“有话就说。”孙悟空虽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就是被搔到痒处，不听还不行。
孙小六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异常暧昧的笑，道：“您老人家修为通天，按说早该有人形了，为何老是喜欢以妖身见人，您说俺没人形倒还说得过去，可您是齐天大圣啊。”
孙悟空顿时从里到外都感到不舒坦，半天没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脚下飞快掠过的风景。
时间真是个恐怖的怪物。
无论妖魔仙佛，有多通天彻地，在时间面前，统统都是尘土。
有时候连尘土都不如。
故老相传，天仙寿三千岁，地仙寿二千一百岁，妖寿三千岁，魔寿一千八百岁……这只是泛数，论的是了道之后最低的寿数，如是继续进阶，寿数当然会增加，吃仙药仙果，寿数也会增加。
如天仙中，新晋八卦境大概可以活三千岁，再比如妖怪中，妖王境也可以活三千岁，而魔族和巫门修者，跨越圣师，晋位金圣，则可以活一千八百岁，看起来还挺长。
然而任何东西，只要有了期限，终究都是时间的手下败将。
魂魄轮回，肉身成灰，哪怕乘愿再来，新的那个你，未必还是你。
这是孙小六花了一个月时间研读这片由人类从北俱芦洲偷抄出来的玉简后产生的感慨，当初那位人类摘抄这段历史的目的不得而知，但若不是孙小六，玉简里面记载的这段历史可能就被时间湮没了。
玉简里记载着青铜纪七万五千六百年至八万一千年魔族的皇族历史，青铜纪，乃是北俱芦洲魔族的纪年，他们依旧保持着这种古老得无法追溯的纪年传统，而且对历史的记载也异常郑重而细致。
也因如此，整整五千四百年的历史，哪怕只是撷要，也足足花了孙小六和小白一个月时间。
然则，孙小六发现，这里面虽然有他要找的东西，却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内史，当然是记载帝皇及其家族日常起居诸事的历史，按说如果那位魔族废物真的是皇族的后裔，那必然会出现在内史中，但事实是，内史里的确有武术的描述，但只是魔帝或是他们自称的圣主跟人闲聊时说起过那么一句：武术破天之荒，必将有大用于我族云云，对于它的来源以及那位魔族子弟的去向，却毫无提及。
不过想想，几万年过去，那位天才应是早已尘归尘土归土，输给了时间。
他不甘心，把墨玉简放回书架那一刻便已决定，要把近几万年所有魔族史册都找来看一遍，一定要找到关于武术真正的秘密。
然而他还没开始行动，计划就被掐断，因为有一个消息，终于在花果山城乃至花果山妖国传播开来。
这个消息就如晴天霹雳，震得妖国上下乃至整个东胜神洲都几近癫狂。
——齐天大圣反了天庭。
孙小六刚从小白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得到一个消息。
大圣宣布，解除花果岭之禁，猴族以及各族对花果山有大功者，均可上花果岭修炼参悟——花果岭是大圣爷的诞生地，据说那里钟灵毓秀，日精月华的凝练程度要远胜过其它地方，能在那上面修炼，必然事半功倍。
但对孙小六而言，这其实没啥用，横竖他又不能修炼，花果山解禁，就那意味着，他也不再是待罪的猴子，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
终于可以出门为非作歹的孙小六很快就把找魔界史册的事情抛在脑后——反正他书房里也没有，孙冰的手也伸不到魔界去，这种事情也就变得可遇不可求，况且他也不懂魔文，他还得重新学，这又是个漫长的工作。
既然这样，还不如先玩了再说。
带着小白兴致勃勃出门的孙小六，额头上刻着“俺来找茬了”几个大字，走在花果山内城街道上，那叫一个生人勿近。
花果山内城对孙小六还是那么不待见，内城里的猴子对孙小六更不待见，但这种不待见，现在还夹杂着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爷爷不但放了闯禁地的孙小六，竟还为了不让人说闲话，开了花果岭的禁！
这是何等的恩宠！
所有等着看孙小六笑话的猴子们都懵逼了，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孙小六在爷爷心目中的地位，似乎已隐然超过所有猴子。
这绝不是老猕猴王能带给猕猴家族的荣耀，爷爷对孙小六的恩宠一定有别的原因。
于是，所有看见孙小六的猴子，突然发觉这个猴族著名的废物竟然蒙上了一层神秘光环。
带着小白走在街上的孙小六虽对猴子们这种情绪变化一无所知，却分明觉得不自在起来。
他右挠挠，左蹭蹭，觉得到处都有虱子在爬。
“今日怎恁怪，俺浑身不舒坦。”他自言自语道。
“皮痒了。”一个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在他耳边道。
孙小六惊悚回头——小白蹲在一个卖山货的猴精摊子前，拿起一根样子少见的火浣木树枝上下打量，压根没听见孙小六说话。
“别瞎看，是俺。”声音略微大了些，孙小六终于听清楚是谁。
“干爹，您干啥老这样，变来变去吓俺。”他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小声点，别嚷嚷，带你去个地方。”孙悟空仍在孙小六耳边道：“叫上小白那丫头，跟俺走。”
孙小六知道自己又被抓了包，索性表现得干脆点，上前拉起小白，沿着那缕只有他能看见的白烟拔腿就跑。
——多少年的套路了，他熟悉得很。
一路奔跑出城，孙小六正想着不知要跑到什么时候，就见自己突然腾空而起，朝着北方飞去。
虽说已经跟小白一起飞过无数次，但那都是在小白背上，好歹有个依靠，像这样自个儿飞起来，孙小六委实没什么经验，所以刚上天的时候，他差点没一跟斗摔下来。
孙悟空见着他这样，似乎很开心，发出嘻嘻笑声。
小白赶紧拽着孙小六，不让他摔下去。这会儿她显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敢像孙小六那样明着问，只对孙小六道：“小六俺们要去哪？”
“往北。”孙悟空话音未落，便现身出来。
这时他们已经飞离花果山城老远，脚下尽是丛林河流，或是峭壁峡谷，孙小六虽然害怕，却还是忍不住往下瞅。
“带着你真是累赘，俺一个人这会儿早到了。”齐天大圣用爪子挠挠耳朵，嘎嘎叫唤。
孙小六心底伤疤顿时鲜血淋漓，但他深知干爹脾气，哪能给他发挥的机会，转移话题道：“干爹俺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
“有话就说。”孙悟空虽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就是被搔到痒处，不听还不行。
孙小六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异常暧昧的笑，道：“您老人家修为通天，按说早该有人形了，为何老是喜欢以妖身见人，您说俺没人形倒还说得过去，可您是齐天大圣啊。”
孙悟空顿时从里到外都感到不舒坦，半天没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脚下飞快掠过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