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巨擘大枭 > 第十二章 黄蜂刺

第十二章 黄蜂刺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或许是秉承了老路家骨子里就有的那种脾性,路云风对远方有种莫名的渴望,可是也不会忽略身边周遭的新鲜玩意,幼时他最喜欢做的,就是从亘古不变的荒山野岭里找出惊喜。

    或许是一棵草,也可能是一条虫,发现以前从没见过的东西,总会令他感觉到快乐,尽管这些新发现,大多会被红山老爹等人加以否定,可仍然不能阻止他对此乐而不疲。

    红山老爹虽然不能说话,但绝对不是没办法交流!莽虎子尽管看起来呆傻,也能流露出喜乐与忧伤。老爷子教导他时说过:山川之精英,每泄为至宝;乾坤之瑞气,恒结为奇珍。草木顽石尚且有灵气,何况于人?

    缺少的,只是善于观察的眼和能够感受的心而已。

    所以到了六里铺以后,路云风喜欢四处溜达着走走,他的性情还算开朗,所以碰到感兴趣的物事,也就上前去与人攀谈,岗宾比他大了三岁,几乎与他同时进入货栈,年纪相仿言语投缘,很快就亲近了起来,也会相陪着在街面上溜达,时不时指点下江山,给他做着各种介绍。

    在他眼里,路云风是山民,终日与葛木鸟兽为伍,恐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因此解说的也是分外用心,尽可能把某件事物的来龙去脉表达清楚,他自然不会知道路云风虽然年龄不大,但西疆有名的三座大城都留有他的脚印,论世面,巴掌大的六里铺尚不足道,可对于他的这份好意,路云风不以为杵,反而甚是领情。

    岗宾有一兄一姐,父兄开着一家打铁铺维系生计,从外埠进粗铁,打制成各式铁器售卖,商贸集散的荒郊之地,农具使用的不多,但箭矢马铁抓钩镰刀等物件不可或缺,进山赶路带把防身兵刃也很是平常,所以六里铺虽说不大,铁匠铺子却开了四五家。

    经长途贩运的粗铁价格甚高,维持火力还要再买外埠的石炭,岗家的铁器也没什么出彩之处,每月扣去安保银子以后获利无几,只是勉强维持惨谈经营,岗宾的父亲跟刘账房挺熟,借着恒升货栈里缺人手的空当,岗宾也就加了进来。

    自打到这儿的那时起,路云风笑脸迎人执礼甚恭,跟货栈里里外外很快就熟悉了过来,每日里依旧早起,虽然不能再走桩步,却也习惯性的出去舒展下筋骨。

    六里铺的地势,北面高南边矮,沿着横澜河给划出的弧度,北边儿就有了五六丈高的断崖,上宽下窄,从渡口那边往这儿看的话,好似悬空着横担在河面上一样。

    这块狭长的缓坡足有数百丈方圆,胡乱的扔着些石锁粗木等打熬力气的物件,岗宾说,这儿就是六里铺的天命台,地面上有了争执又经不起调解的,说不得只能在这里论一论是非。

    天命台又叫判官场,据说是蛮族部落争夺草场时的传统,从字面上理解,应该是采用了听天由命的那点意思。

    放牧部落以牲畜为生,水草丰茂之地免不了要有争执,大规模冲突有些得不偿失,所以部族首领们便摆出这判官场,一百里草场分成十阵分输赢,一场十里看花落谁家,只要是有那能耐,全赢了去也没人再有二话。

    这个传统根深而蒂固,在西疆的历史极为悠久,世族门阀们入乡随俗,争地盘抢生意也开始沿用,渐渐地,天命台随处可见,久而久之就成了民俗。

    强者为尊弱者卑,正是西疆这野性之地奉行的准则。

    从后门出去,到这天命台只有几百丈远,耍动会儿石锁摆弄下粗木,迎着朝阳吐纳调息,晨课做完回来,货栈里的人也都已经起身,路云风顺手拿笤帚清扫着院子,冯三的房门拉开,探出脑袋冲着他招了招手。

    虽然不说多么另眼相看,但冯三着实对他不错,回来的当天晚上,就把他喊到房里,话里话外的数落了一番,然后又拿出十两银子给他。

    两张土豹皮,品相不错的话,在六里铺也就值这个数,直接在山口上收,按道理还能便宜一些,冯三主要是埋怨他给宋老二婆娘的那二两银子,意思也很明白,养家糊口都是不易,跟你没关系的事儿,以后少管,各有各的难,你管得过来嘛。

    这话是个好意,不拿你当着子侄的话,没谁愿意费那些口舌,所以路云风只是笑着点头,没有说话。

    他受爷爷的影响颇深,路老爷子虽然节俭,但把规矩和道义看的比钱财重,不说是多么急公好义,却也时常伸手去帮扶人一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固然不能跟红山等老人厮混多年,莽虎子与车把式儿子也早不知已魂归何处。

    看到他招手,路云风就拎着笤帚快步走到近前,轻笑着问:“掌柜的,有什么吩咐?”

    “云风啊,明儿个你就要进山了,这双鞋拿去穿吧,一会把门板给下了,开铺子!”

    说着,就递了一双棕麻快靴给他。

    这是产自午葛城的剑麻快靴。

    午葛城的编织和布匹,整个西疆大大有名,这鞋子有个俗称叫“累倒马”,内衬以毛皮轻软保暖,脚底的抓地性很强,那意思是把马累倒了,鞋底也不会磨破,比自己脚上那有些缺损的蒲草麻绳鞋好的太多。

    路云风欣喜的道谢,回到房里就换上了,溜达了两圈感觉还不错,仰躺在铺上发呆的老疤突然发问:

    “路小子,明儿个要上路了,你身上有家伙什儿?”

    路云风闻言一笑,点了点头,两臂环抱探手于袖底,分开的时候,双手各执有一只三棱刺,刃身比人掌略长三分,自握柄处螺旋而上的三条棱锋,划出浑然天成的弧度,在尽头凝聚出了一点寒芒,通体乌黑光泽不显,古朴铸风的衬托之下,几分不可或缺的凶枭悍野恰到好处的点缀了出来。

    老疤极为识货的挺起身,“嗬~,千锤百炼黄蜂刺,好东西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对儿好家伙,会使吗?”

    “不怎么会!就是顺着手使。”

    路云风多少有些尴尬的回答。

    当初在铁州城里一见到这对兵刃,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欢喜,路老爷子花费颇大的代价才买了回来,为此不得不提早结束行程返回山里。

    这种短兵刃,俗称“袖里刀”,严丝合缝的刀鞘上装有扣带,可以绑缚于小臂,从拿到手的那刻起,路云风就是爱不释手,很少让它离身,可说到使用,就没人能够教给他什么,基本就是怎么顺手怎么来,跟老爷子教给他的拳路如出一辙。

    学时一定理,用时无定法,以变应不变、以多变应万变,随机应变!

    得传于老爷子的拳路纲要并无定法,所以路云风这三棱刺也是自己琢磨,要有章法的耍出来套路,却是真正的一点儿也不会。

    老疤闻言后皱了皱眉,“那太短了些,碰上事儿不太好用。”

    说完寻思了下,起身从床底下拽出一个大木箱,翻腾了会儿,扔过来一把带着软皮鞘的狭锋刀。

    “也别买了,这个钢火还凑合,你暂且拿着用吧。”

    刀约两尺多长,三指来宽,入手有些份量,如果去铁匠铺子买一把,不算皮鞘也得花费一些铜钱,老疤相貌看起来粗豪凶恶,实际却算得是个急公好义之人,跑单帮行走多年,在横山一带很有些名声,青阳镇恒升商行到此地开设货栈,冯三不知使了什么办法将他说服了过来。

    据岗宾讲,疤爷的拳脚功夫很是了得,一路硬桥硬马的开山拳威名赫赫,常用一条鸭蛋般粗细的栗木三节棍,是山口有名有姓的好汉,商埠上的白老太爷都得给几分面子。

    路云风也没推辞,道谢之后收了起来,老疤再躺到床上,双手枕于脑后,盯着房梁似在自言自语。

    “要过冬了,熬不过去的又生出歪打算了,可他娘的车把式也不放过,下手这么狠,宋老二要悬啊,那腿肿的跟房梁似的,六里铺恐怕是医不好了。”

    路云风无言以对,只能陪着他沉默,老疤偏过头来瞅瞅他。

    “我说小子,别害怕,这回出去要是碰上山贼,你就跟我后面等着,要是看我抵不住啊,就把那刀扔了,别逞英雄,刚出门就缺胳膊断腿儿的,老子对不住你家老人。”

    赶赴荒野交易地,每辆马车都有一个车把式随行,只要把人送到,车行并没有保护的责任,如果路遇劫匪,只要不插手管事,车把式基本能保得平安。

    但采买不同,东家花钱请了你,护货之责还是有的,如果把货丢了,自己却全须全尾毫发无伤的回去,那就免不了有串通贼伙坑害东家的嫌疑。

    所以遭了贼,即便是抵挡不住,挂些彩回去也算是给了东家一个交待。

    血淋淋的伤口在那摆着,老子尽力了,还是敌不住,对得起拿的那些工钱!东家多半也只能自认倒霉,不会再说什么。

    穷乡僻壤之地,难寻大富大贵之家,一边是混碗饭吃的苦哈哈,一边是狗急跳墙的穷措大,大家半斤对八两各有各的苦,彼此心知肚明,就会有一个很微妙的平衡关系,既没仇也没怨,都别把人往死里面逼,所谓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这就成了所谓的江湖规矩,血流几步不鲜见,丢几两皮肉也正常,伤人致死致残的情形却是不多。

    可恒升货栈这一回,三个采买都伤筋动骨暂且不说,就连安顺车行也折损了人手,据他们讲,一起遭贼的单帮客更是有人直接殒命在当场,这帮马贼手底下无所禁忌,明显是凶狠了许多。

    “疤爷,就算咱真能碰上马贼,没准儿看见您就不敢出来了呢,掌柜的都说了,您的名号响亮,跟着您准保出不了岔子。”

    虽然有些奉承的意思,但冯三也确实说过老疤的本事,还是信得过他,不然也不会让两个新采买都跟着他走。

    老疤苦笑,带动得面上的伤痕折皱的如同老树皮,“名声?能当饭吃吗?瓦罐不离井上破,名声能立也就能倒,你呀,放机灵些吃不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