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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六章 蔡邕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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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会结束,虽然不少出身世族豪强的公卿百官,对于伏泉大肆提拔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士人为官,颇有微辞,但终究因伏泉如今之权势,以及寒门士人为官者,官职不大,仅仅分些实权给他们,对他们影响不大而作罢。

    在这个出身决定一切的时代里,这些世族豪强出身的官员自然是瞧不起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的寒门士人,和他们同朝为官,不过伏泉执意如此,他们只能忍着。但不少人心里,也是好奇伏泉为何如此,要知道伏泉也是大族出身,琅琊伏氏纵横两汉,难道他不清楚这般重用寒门,会对自己家族有什么样的影响吗?

    简单一句话,政治资源就那么多,官位自然也是一样,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族中子弟连基本的官职都坐不到的,可是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那些官职数量是有限的,自然他们讨厌这些和他们抢夺政治资源的寒门士人了。

    人多数都是自私的,除了少数人心甘情愿做圣人,其他人可不愿意,既然能让自家人都有好的前程,那他们怎么可能便宜其他人呢?

    当年汉桓帝打压世族豪强,重用寒门和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小族,他们之所以反对,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因为这些人里,惊世之才不是很多,普通人才的质量其实和世族豪强差不多,可汉桓帝就是不用他们而用寒门,这触及到了世族豪强的根本利益,他们自然要反对,而反对的结果,就是出现了越来越多被朝廷在政治上打压,难以出头只能结盟的党人。

    现在,伏泉竟然沿用这政策,完全令世族豪强之人措手不及,毕竟,伏泉也是世族之人,他难道不明白这么做的后果吗?难道他不在乎琅琊伏氏子弟的前程?按照惯例,不是每一位权倾朝野的外戚,都会自己任上大肆提拔宗族势力吗?

    有心人如此想着,心中却是突然一惊,至于原因,那就是他们到现在才发现,伏泉掌权后,所升官加爵的也就两人,一个是他伯父,升了司徒的伏完,另一个却是他堂弟,封了兰陵侯的荡寇将军伏德,而其他人,都被伏泉以无功不宜封赏,严词拒绝了一直要重赏伏氏的宋太后,甚至于伏德封候拜将还是伏泉熬不住宋太后的结果。

    当时,公卿百官都以为是伏泉这个长于武事的骠骑将军,受军功影响,对于无功便封赏高官抵触而已,现在看来,却似乎不是这样了,而按照伏泉的意思,恐怕他是真的打算以身作则,限制琅琊伏氏子弟的发展,要大力提拔寒门了。

    这可怎生是好?天下怎么会有这种舍私肥公的人呢?一时间,不少朝官人精,却是看透了伏泉本意,尽皆默然无语,他们不明白,同为世族出身的伏泉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对于自己的想法开始就被人看穿,伏泉早有预料,他也不怕有人反对,毕竟大势如今在他手,谁敢不从?即使有人想反对,也得看看有没有实力,当然,伏泉也希望有人反对这样更给他口实一一削弱各地世族豪强,他倒是宁愿多出几个类似袁绍谋逆的案子,这样让潜在对手主动跳出来,使得他快速解决不伤神多好!

    至于伏完和伏德父子二人提拔,伏泉给的解释也很合理,伏完忠公体国,于皇帝和太后危难之时,率兵救驾,自然提拔,而其本为九卿卫尉之职,再提拔必是三公无疑。

    而伏德封侯,拜荡寇将军,却非伏泉本意,而是宋太后强硬加的,她的意思既然伏氏子弟无功不封,可伏德屡次平乱,于朝廷有大功,自然还重封,因此不顾伏泉意愿封侯加将军位。

    其实,伏泉之所以不想重封伏氏子弟,除了害怕将那些都没成人的伏氏子弟封郎授官,会给日后他大力提拔寒门增加阻力外,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怕伏氏子弟势力过大,最终恃宠而骄,使得皇帝和内外朝不满,齐心对付他。

    想想本朝以来,凡是晚景凄凉的掌权外戚一族,无不是掌权后,权倾朝野,最终让外朝士人、内朝宦官甚至皇帝都不满,一起收拾它,这才在政治斗争中落败的。

    而他那些斗争失败的外戚,权倾朝野的最直接表现,便是族中子弟无论有没有才学,不是占据朝野要害位置,就是重赏外放地方。

    这样的行为,明显是取死之道,毕竟,好处都让你一家抢了,那其他士人和宦官还做什么官?提拔什么子弟?而皇帝见到外戚家族的势力,有架空他的可能,还能不忌惮吗?

    所以,本来以伏泉的意思,也就只是给伯父伏完争一个三公而已,这样以他们琅琊伏氏,伏完和伏泉一门双侯,以自身功绩,分别为文武臣子顶峰的势力,可谓是一点儿不逊色那些仅仅是因为皇亲关系,而势力充斥朝野的外戚家族。

    而且,只有伏泉和伏完的话,也不至于令其他人怨恨嫉妒和忌惮,不至于让宗族进入一着不慎,便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过,随着宋太后这般作为,琅琊伏氏一门三侯,却是有些刺眼了,但好在无论是伏完、伏德,还是伏泉本人,都是实打实的可以靠功绩封侯的,倒是也不用过分担心什么。

    二月时分,春日已来,天气也有些调皮,不是绵绵细雨,便是春光明媚,杨柳吐绿,草地泛青,描绘出一幅春的画镜。

    雒阳城东,中东门外十里,阳光灿烂,细风拂面,伏泉一身白袍正坐在案几上抚琴。

    琴声中,悠扬里略显阴柔,没有颤人的杀气,倒是令人感觉不出,这是一个常年厮杀于战场,死在他所属军队手下有数十万人的将军。

    四周,不少身着便衣的文武京官,也各自坐于包着青缘的蒲席上,细细聆听琴曲,偶尔有人拿起案几上的耳杯,悄悄自饮,或者翘首东方。

    在他们旁边,被隔开了好一段距离,身着铁甲,杀气腾腾的护卫四周,将那些包括百姓和普通士人的非朝廷官员隔离。

    这些人和伏泉等人在这里的目的一样,那就是等人,而他们在等的人,乃是朝廷新征召的三公之一的太尉,闻名天下的大儒蔡邕。

    作为真实历史上汉末三国里,少数几个忠于王事,重情义、信义的厚道老好人,毫无疑问,虽然蔡邕一直没有身居高位,也没有门生故吏满天下,但是他的孝子品行和绝世才学,依旧令不少百姓和士人为之敬仰。

    知道蔡邕今日受诏入京,无疑此番一发前来迎接他的人,明显很多,无论他们认识不认识蔡邕,也只为一睹蔡邕风采而已。

    更何况蔡邕已为太尉,连伏泉这个朝野掌权者都来迎接蔡邕,公卿百官即使瞧不起蔡邕这个没什么政治实力的人,也不得不来迎接,他们总不能看不起蔡邕,还能看不起伏泉吧?

    因此,此番迎接蔡邕的人,自然更多了,伏泉为了保证安全,也只让心腹中人和一部分高官入坐,在周围令兵卒空出安全距离,为的就是怕出现什么意外,他可不会干置身于危险的事情,谁知道会不会突然飞出一支流失要了自己的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方,数辆马车进入众人眼帘,飞快驶来,带起了远处百姓士人的一阵欢呼,也打断了正在抚琴的伏泉的琴声。

    “家主,雒阳城将至也!”

    听到马夫的声音,蔡邕放开夫人的手,打开车窗,望向渐渐及近,朝阳下五彩斑斓的雒阳城,心中带有一丝伤感道:雒阳、雒阳……吾蔡邕终是再次回来了!

    接着目光却是扫向远处雒阳东门外聚集的一大批人,想起他这半生故事,嘴角一咧,先是轻笑,继而大笑,这笑中带着些许欣慰,些许苦涩,可谓是复杂难明。不过,万幸,他今日终是回来了,可以继续实行他的政治报复了。

    在被伏泉举荐,小皇帝下旨征召后,赋闲在家,郁郁不得志的蔡邕,得到天使诏书,无疑是打了鸡血,满怀激动的让家人收敛行装,前往雒阳,兴奋的甚至连汉代名士一贯的为涨逼格搞的三拒三辞,最后才无奈接受任命的应诏惯例都不做了,为的就是能早点进入京师雒阳而已。

    作为闻名天下的大儒,蔡邕他也是人,是人都有私心,除了少数儒士是甘愿隐居,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隐士,不愿意去朝廷出仕为官外,大多数人明显都愿意做官,实现自己的政治报复的。

    毫无疑问,蔡邕便是后者,否则,以他的名声,根本就不用出仕,和周勰、郑玄这些只注重研究自己喜欢的学术的学问大家一起,隐居便好,世人依旧敬重他,又何至于做官呢?

    至于周勰和郑玄,都是本朝至今的学问大家,其中,周勰,字巨胜,汝南郡汝阳县人。

    其一生不肯做官,只好研究学问,而周家家族也是地方望族,自周勰曾祖父周扬伊始,到周勰的孙子周恂,六世都是独生子,皆素有名。

    周勰年轻时,喜欢玄虚之学,因父亲的关系,为郎,自己辞职归家。其父的旧部河南召夔为郡将,卑躬厚礼,向周勰表示敬意。周勰不喜作官,以与他来往可耻,关着门自绝于他,后来太守举他为孝廉,他又托疾不去。

    当然,这还不算什么,周勰最厉害的,便是拒绝大将军梁冀。那时,梁冀权势煊赫,甚至连汉质帝都敢毒杀,被他征召的士人,不敢不应命,其中唯有周勰前后三次被征,终究没有屈服梁冀,也就是这样,梁冀也没想迫害他,反而像是赌气一样,想方设法要让周勰入朝为官。

    后来,朝廷又举贤良方正,周勰不应,接着又公车征召,钱帛备礼,而周勰依旧以病疾坚辞。之后更是为了不让梁冀继续烦扰他。经常在隐蔽的地方栖身,羡慕老子清静无为,不与任何人联系,甚至其居住了十多年的巷子里更是长满了杂草荆棘,活活的一个“小隐隐于市”。

    直到到延熹二年,才开门延接宾客,游谈宴乐,秋天,梁冀诛灭,而年终,周勰直接逝世,时年五十。很有趣的是,今天入京的主人公蔡邕认为他知天命,是知道自己将死,因此就算梁冀发现他不做隐士,也不在乎,才会开门见客。

    而周勰如此,却也比不过郑玄为了作学问,研究经学,所做的努力。

    郑玄,字康成,北海郡高密县人,乃是本朝和蔡邕齐名大儒学者、经学大师。当然,郑玄的经学和伏泉家传的“今文经学”不同,他所研究发扬的,乃是“今文经学”的死对头“古文经学”。

    比起其他人,郑玄研究学问,其实更加坎坷,他出生时,郑氏家族已经败落,他的祖父郑明、父亲郑谨,都没有出仕,只在乡间务农,家中生活也比较贫寒。

    幸好,郑玄自幼天资聪颖,又性喜读书,勤奋好学。后来为了弥补家用,不得不出仕,充任乡啬夫之职,进入仕途。

    直到后来升为郡吏,郑玄最终辞职,继续作学问,他自费入太学攻《京氏易》、《公羊春秋》及《三统历》、《九章算术》,又从张恭祖学《古文尚书》、《周礼》和《左传》等,最后从马融学古文经。

    游学归里之后,复客耕东莱,聚徒授课,弟子达数千人,家贫好学,终为大儒。党锢之祸起,遭禁锢,杜门注疏,潜心著述。至今守节不仕,只为研究学问,其治学以古文经学为主,兼采今文经说。他遍注儒家经典,以毕生精力整理经书,实在令人敬佩。

    蔡邕半生可谓是历经坎坷,直到中年才被刘宏召拜为郎中,后因在东观校书,升任议郎。因《三互法》使得幽、冀两州官员久缺,便上疏建议刘宏废除近禁,不要拘于时间与三互法,只要合适的就可以任用,可刘宏没有理会他政治上的第一步可谓是就此告终。

    后来,虽然因为“密言七事”而有所成就,却最终因为“金商门奏对”而被宦官势力针对,若非当初伏泉相救,恐怕又得和历史一样,漂泊半生保命。

    因此,带着无尽怨念,蔡邕此番知道自己升任三公,将站在政治最前沿时,可谓是高兴之极,发誓必须要弥补自己的遗憾,只是,这朝堂真如他想得那么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