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艰难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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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甘延寿神情恢复了镇定，徐徐吐出一口气，用衣袖擦拭一下额头的冷汗，是战还是忍？这个抉择有如千钧，把他死死压在地上，几乎难以呼吸。
他脸色惨白，按住桌子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看向陈汤欲言又止，最后哑声道：
“子公，对不住，兹事体大，这件事让我再好好想一想，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一下，你替我好好招待客人。”
看见一向沉稳如山的甘延寿语气如此虚弱，令陈汤暗暗心惊。风雅城见状也颇有些举手无措，知道这是和刚才的淡话有关，一个“千古罪人”的帽子扣在谁的头上，都如巨石压顶。
“君况，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大夫？”陈汤抢步上来，扶住他的肩膀，脸色的义愤转为愧疚。
扪心自问，甘延寿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为人宽柔，带手下军士如自己手足，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
甘延寿摇摇头，转脸对已经从座位上起身的风雅城歉意地笑笑，缓步而去。
陈风二人对视一眼，并肩站在门口，目送甘延寿萧索的背影，暗自叹息。
对于甘延寿而言。
这确实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
两人转身回到大厅，陈汤神情有些感慨地对风雅城道：“风兄弟，甘都护为人正直，就是过于谨慎，人有些磨叽，你不要怪他。”
他提起茶壶给风雅城倒了一杯茶。
风雅城见陈汤将自己的称谓改口为“兄弟”，心中有暖意流动，忙欠身道：“陈兄，严重了，都护大人在西域一向宽容大度政治清明，是我西域三十六国之福，百姓无不交口称赞。”
这话发自心肺，让陈汤大为宽慰又微皱双眉。若果在和平年代，甘延寿无疑是最优秀的封疆大吏，可是现在暗潮汹涌，大厦随时倾覆，必须有奋勇向前的果敢勇毅之心，才能力挽狂澜。
两人沉默下来，令现场气氛有些压抑，半晌之后，陈汤问风雅城：
“燕幕城那小子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憋在心口，不吐不快。
突听他称燕幕城为“那小子”，风雅城脸色有些尴尬，咳咳道：“关于他的下落，燕大侠的原话是，如果陈汤看了我的信后，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么就不要告诉他我去往哪里了，说了也白说。”
“这小子！”陈汤摸摸鼻子笑骂道。
风雅城清清嗓子，显然陈汤已经远超燕大侠的要求，他语气停了停，一字一句道：“他说，我在郅支城等你！”
这句话仿佛一把剑刺入陈汤的心。
他笑容收敛，神情渐渐凝重。
我在郅支城等你！
这寥寥七个字，扑面而来的却是“视死如归”的豪迈与决绝！
燕幕城言外之意很简单，无论都护府出不出兵，他燕幕城都要亲入虎穴，孤身一人和北匈奴死磕到底！
为国为民，才是侠之大者。
燕幕城，真是羞煞都护府2千将士！
我不如也……
陈汤举目望向长空，沉默无声。
……
“风兄弟，你们是怎么从精绝国过来的？”陈汤收回神思重新入座问道，
除了有关燕幕城的下落，这个问题也是他最想问的。
因为按正常路径，他们从精绝国出发，必需绕过塔克拉玛干沙漠，沿着塔里木盆地边缘，向南途经楼兰、阳关，再北上玉门关，穿越几个国家之后才能到达乌垒城，路上快马加鞭，也需要3个月时间。
但从燕幕城信上的日期推断，而风雅城一行人路上只用了区区不到半个月时间，他很好奇，是不是他们发现了一条近路？果真如此，那么对西域都护府派人快速联络大漠以南的国家将大有裨益。
“横穿塔克拉玛干。”风雅城哑声道。
“什么？那个死亡之地！”
陈汤惊得推翻手中的茶盏，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人。
来西域赴职校尉之前，他就听说过有关“塔克拉玛干”的种种可怕传闻，说那里火龙肆虐，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是干尸集中营，就连骆驼都望而生畏。
风雅城神情惨淡，深吸一口气才黯然道，“十五个兄弟，只剩六个。”
想起被爆虐沙漠吞噬的伙伴，他心如刀割，轻轻转过头，去擦拭眼泪。
陈汤神情一震，脑海出现风沙肆虐中，一群精绝国勇士奋勇向前的景象。
他说不出话来，因为任何慰问和感动的话在生命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
夜色深沉。
乌垒城万籁俱寂。
由于心情烦乱，陈汤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整晚都半睡半醒，风雅城那双好含泪的眸子一直在他眼前晃动。
他披衣坐起，缓步来到中庭。
鼓已经敲过三更，抬头看天，厚实的云层遮盖了明月，让他心胸倍感压抑。
他用力伸展双臂，奋然深吸一口气，借助灯笼的暗红色微光，他刚想找个石墩坐下，就看见石桌边坐着一个人，白衣如雪，无声无息地与夜色仿佛融为一体。
是风雅城。
“风老弟，你怎么也没睡？”陈汤打声招呼，在他身边坐下，生了个懒腰。
风雅城转脸看向他，苦笑道：“我心急如焚，怎么能睡得着。”
陈汤给他一个歉意的眼神。
风雅城眼睛红肿，手撑住清凉的石桌上，嗓子有些干哑，“如果我现在这样回去，怎么对得起惨死在大漠中的九个弟兄？怎么对得起我精绝国3000百姓？我们西域国小民弱，不比你们大汉地大物博，若北匈奴来袭，弹指间就灰飞烟灭，是“先发制人”还是“坐等虎大”，你们都护府的一念之间，就能决定我们精绝国和其他弱小国家的生死！”
“我知道，风老弟，你就安心在都护府多住几天，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去和甘都护好好商议，一定会给你一交代！”陈汤诚恳地道。手按在风雅城的肩上。
仅仅为了传递一个消息，人家就冒死穿越绝地，付出了九条人命，如果都护府还是优柔寡断无所作为，确实是伤透了西域各国人民的心。
想到这里，他只觉心中有愧。
……
他们不知道的是，今晚都护府还有一个人彻夜难眠，正盘膝坐在屋檐之上，远远看向院子中的两人，神情挣扎。
是甘延寿。
白天陈汤的话言犹在耳，字字诛心，那一刻让他既矛盾又羞愧，如果真如陈汤所言，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使匈奴重新奴役西域各国，屠戮西域百姓，自己这个都护还真是一个千古罪人！
可是，就算先发制人，但整个西域都护府手里的兵力再加上在车师国屯田的兵士不到5000人，怎么能对抗盘踞在康居的虎狼之师？
到时若是从关内借兵，调兵遣将还是需要半年以上时间。这岂不是仍是贻误战机。
究竟该怎么办？
他感觉头里有一座火炉在腾腾燃烧。
一动不动，任屋顶的冷风吹在他的脸上身上，就这样一坐到天明。
……
第二天一早。
陈汤招待风雅城一行人共进早餐，却一直不见甘延寿的人影。他正想亲自去请时，甘延寿的贴身护卫匆匆走来，说都护大人昨夜偶感风寒，现在卧病在床，已经派人去请大夫来拯治。
陈汤和风雅城都是一脸惊讶，而陈汤心里更多是自责，这病说不定就是被自己昨日给狠狠骂出来的，他带着风雅城和侍卫一道去甘延寿房里探望。
远远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草药味，卧室外，一个药童正在墙根用小炉子煎药。
一进卧室，就看见甘延寿面色苍白，神情萎靡，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个雪白胡子的青衣老者正眯着眼，坐在床沿细细给他把脉。
“君况！你没事吧？”陈汤快步抢到床前说到，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甘延寿挺直腰，摇摇头勉强笑道：“没事，休息两三天就好。”
却听身边那老医师张牙舞爪地吼道：“两三天？到底你是白痴还是我是白痴？你这是重度风寒，没有十天半个月，你小子别想下床！”
他的话，居然让执掌西域的都护大人一声都敢不吭，这位老人家是都护府特聘的名医，曾经是大汉皇宫里的御医，连皇帝都敢骂，何况是一个小小的都护。
沉默了半晌，甘延寿握住陈汤的手，正色道，“我养病期间，就辛苦子公全权代理都护一职，负责一切军政事物。”
陈汤俯身抱拳道，“君况放心！”
他目光如炬，心里一团将熄的火焰突然又燃烧起来。
沉默良久，甘延寿神情恢复了镇定，徐徐吐出一口气，用衣袖擦拭一下额头的冷汗，是战还是忍？这个抉择有如千钧，把他死死压在地上，几乎难以呼吸。
他脸色惨白，按住桌子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看向陈汤欲言又止，最后哑声道：
“子公，对不住，兹事体大，这件事让我再好好想一想，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一下，你替我好好招待客人。”
看见一向沉稳如山的甘延寿语气如此虚弱，令陈汤暗暗心惊。风雅城见状也颇有些举手无措，知道这是和刚才的淡话有关，一个“千古罪人”的帽子扣在谁的头上，都如巨石压顶。
“君况，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大夫？”陈汤抢步上来，扶住他的肩膀，脸色的义愤转为愧疚。
扪心自问，甘延寿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为人宽柔，带手下军士如自己手足，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
甘延寿摇摇头，转脸对已经从座位上起身的风雅城歉意地笑笑，缓步而去。
陈风二人对视一眼，并肩站在门口，目送甘延寿萧索的背影，暗自叹息。
对于甘延寿而言。
这确实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
两人转身回到大厅，陈汤神情有些感慨地对风雅城道：“风兄弟，甘都护为人正直，就是过于谨慎，人有些磨叽，你不要怪他。”
他提起茶壶给风雅城倒了一杯茶。
风雅城见陈汤将自己的称谓改口为“兄弟”，心中有暖意流动，忙欠身道：“陈兄，严重了，都护大人在西域一向宽容大度政治清明，是我西域三十六国之福，百姓无不交口称赞。”
这话发自心肺，让陈汤大为宽慰又微皱双眉。若果在和平年代，甘延寿无疑是最优秀的封疆大吏，可是现在暗潮汹涌，大厦随时倾覆，必须有奋勇向前的果敢勇毅之心，才能力挽狂澜。
两人沉默下来，令现场气氛有些压抑，半晌之后，陈汤问风雅城：
“燕幕城那小子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憋在心口，不吐不快。
突听他称燕幕城为“那小子”，风雅城脸色有些尴尬，咳咳道：“关于他的下落，燕大侠的原话是，如果陈汤看了我的信后，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么就不要告诉他我去往哪里了，说了也白说。”
“这小子！”陈汤摸摸鼻子笑骂道。
风雅城清清嗓子，显然陈汤已经远超燕大侠的要求，他语气停了停，一字一句道：“他说，我在郅支城等你！”
这句话仿佛一把剑刺入陈汤的心。
他笑容收敛，神情渐渐凝重。
我在郅支城等你！
这寥寥七个字，扑面而来的却是“视死如归”的豪迈与决绝！
燕幕城言外之意很简单，无论都护府出不出兵，他燕幕城都要亲入虎穴，孤身一人和北匈奴死磕到底！
为国为民，才是侠之大者。
燕幕城，真是羞煞都护府2千将士！
我不如也……
陈汤举目望向长空，沉默无声。
……
“风兄弟，你们是怎么从精绝国过来的？”陈汤收回神思重新入座问道，
除了有关燕幕城的下落，这个问题也是他最想问的。
因为按正常路径，他们从精绝国出发，必需绕过塔克拉玛干沙漠，沿着塔里木盆地边缘，向南途经楼兰、阳关，再北上玉门关，穿越几个国家之后才能到达乌垒城，路上快马加鞭，也需要3个月时间。
但从燕幕城信上的日期推断，而风雅城一行人路上只用了区区不到半个月时间，他很好奇，是不是他们发现了一条近路？果真如此，那么对西域都护府派人快速联络大漠以南的国家将大有裨益。
“横穿塔克拉玛干。”风雅城哑声道。
“什么？那个死亡之地！”
陈汤惊得推翻手中的茶盏，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人。
来西域赴职校尉之前，他就听说过有关“塔克拉玛干”的种种可怕传闻，说那里火龙肆虐，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是干尸集中营，就连骆驼都望而生畏。
风雅城神情惨淡，深吸一口气才黯然道，“十五个兄弟，只剩六个。”
想起被爆虐沙漠吞噬的伙伴，他心如刀割，轻轻转过头，去擦拭眼泪。
陈汤神情一震，脑海出现风沙肆虐中，一群精绝国勇士奋勇向前的景象。
他说不出话来，因为任何慰问和感动的话在生命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
夜色深沉。
乌垒城万籁俱寂。
由于心情烦乱，陈汤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整晚都半睡半醒，风雅城那双好含泪的眸子一直在他眼前晃动。
他披衣坐起，缓步来到中庭。
鼓已经敲过三更，抬头看天，厚实的云层遮盖了明月，让他心胸倍感压抑。
他用力伸展双臂，奋然深吸一口气，借助灯笼的暗红色微光，他刚想找个石墩坐下，就看见石桌边坐着一个人，白衣如雪，无声无息地与夜色仿佛融为一体。
是风雅城。
“风老弟，你怎么也没睡？”陈汤打声招呼，在他身边坐下，生了个懒腰。
风雅城转脸看向他，苦笑道：“我心急如焚，怎么能睡得着。”
陈汤给他一个歉意的眼神。
风雅城眼睛红肿，手撑住清凉的石桌上，嗓子有些干哑，“如果我现在这样回去，怎么对得起惨死在大漠中的九个弟兄？怎么对得起我精绝国3000百姓？我们西域国小民弱，不比你们大汉地大物博，若北匈奴来袭，弹指间就灰飞烟灭，是“先发制人”还是“坐等虎大”，你们都护府的一念之间，就能决定我们精绝国和其他弱小国家的生死！”
“我知道，风老弟，你就安心在都护府多住几天，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去和甘都护好好商议，一定会给你一交代！”陈汤诚恳地道。手按在风雅城的肩上。
仅仅为了传递一个消息，人家就冒死穿越绝地，付出了九条人命，如果都护府还是优柔寡断无所作为，确实是伤透了西域各国人民的心。
想到这里，他只觉心中有愧。
……
他们不知道的是，今晚都护府还有一个人彻夜难眠，正盘膝坐在屋檐之上，远远看向院子中的两人，神情挣扎。
是甘延寿。
白天陈汤的话言犹在耳，字字诛心，那一刻让他既矛盾又羞愧，如果真如陈汤所言，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使匈奴重新奴役西域各国，屠戮西域百姓，自己这个都护还真是一个千古罪人！
可是，就算先发制人，但整个西域都护府手里的兵力再加上在车师国屯田的兵士不到5000人，怎么能对抗盘踞在康居的虎狼之师？
到时若是从关内借兵，调兵遣将还是需要半年以上时间。这岂不是仍是贻误战机。
究竟该怎么办？
他感觉头里有一座火炉在腾腾燃烧。
一动不动，任屋顶的冷风吹在他的脸上身上，就这样一坐到天明。
……
第二天一早。
陈汤招待风雅城一行人共进早餐，却一直不见甘延寿的人影。他正想亲自去请时，甘延寿的贴身护卫匆匆走来，说都护大人昨夜偶感风寒，现在卧病在床，已经派人去请大夫来拯治。
陈汤和风雅城都是一脸惊讶，而陈汤心里更多是自责，这病说不定就是被自己昨日给狠狠骂出来的，他带着风雅城和侍卫一道去甘延寿房里探望。
远远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草药味，卧室外，一个药童正在墙根用小炉子煎药。
一进卧室，就看见甘延寿面色苍白，神情萎靡，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个雪白胡子的青衣老者正眯着眼，坐在床沿细细给他把脉。
“君况！你没事吧？”陈汤快步抢到床前说到，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甘延寿挺直腰，摇摇头勉强笑道：“没事，休息两三天就好。”
却听身边那老医师张牙舞爪地吼道：“两三天？到底你是白痴还是我是白痴？你这是重度风寒，没有十天半个月，你小子别想下床！”
他的话，居然让执掌西域的都护大人一声都敢不吭，这位老人家是都护府特聘的名医，曾经是大汉皇宫里的御医，连皇帝都敢骂，何况是一个小小的都护。
沉默了半晌，甘延寿握住陈汤的手，正色道，“我养病期间，就辛苦子公全权代理都护一职，负责一切军政事物。”
陈汤俯身抱拳道，“君况放心！”
他目光如炬，心里一团将熄的火焰突然又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