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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章 崔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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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铖呆了呆。

    族叔身后无人,若去帮着操持后事,就等于变相过继去那一支,以后与嫡支再无瓜葛。

    “那阿娘打算让谁去?”

    崔铖很清楚,崔老夫人说这话不是无的放矢。

    崔老夫人扯了嘴角,道:“你族叔与你阿爹关系甚笃,当年远去邢州也是无奈,而今既然来求,咱们就不能不管。”

    她道:“因此我打算送六郎过去。”

    “谁?”

    崔铖疑心自己听错了。

    “六郎,”崔老夫人声音稳稳的重复。

    “怎,怎么能送他去,六郎性情不稳,只怕担不起来,”崔铖急声道。

    “无碍,”崔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你老族叔只求个承继香烟,旁的都不求。”

    崔铖无话了。

    “你吩咐人去办吧,三日之内,就让他去,”崔老夫人疲惫得很,眉眼之间满是倦意。

    崔铖脚步沉沉,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即便儿子不争气,那也是自己亲生的,他又怎能舍得。

    “还有,寇氏和你那个姨娘有心侍奉道君,我应允了,”崔老夫人在他迈出门槛之时,又补上了一句。

    崔铖脚下一顿。

    他与这两个女人相处多年,深知两人的性情。

    要是姨娘有心向道,或许还有几分可信,要说寇氏肯日日焚香礼拜,那除非是天上下红雨,太阳从西边升。

    他转过头看崔老夫人,却见到她脸上稍纵即逝的感伤和悔意。

    一瞬间,他联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心霎时乱了。

    早前他只是推断寇氏因着厌恶和私利,才向三儿媳下手,他也曾想过寇五的奸夫,但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那人竟会是崔矶,且里还有姨娘参与其中。

    崔铖的脊梁如被人抽拽出去一般的塌陷下去。

    候在门边谷芽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低声道:“大老爷,你可还好?”

    崔铖晃了下就稳住身形,他垂着头,摆摆手,缓缓往院外走去。

    又过两日,崔家开了祠堂,崔铖崔镗等所有崔家子弟全都聚集在此,一同表决,同意把崔矶过继出去。

    因着崔矶并不在现场,众人只是在族谱上把名除去,将玉珏收回,销毁算作完事。

    当崔镗把玉珏从袖袋里拿出来时,崔铖的脸顿时一烫,就好像被人当众狠抽一记。

    玉珏在重锤之下化为湮粉,随风四散。

    崔铖神情伤感。

    自此时起,他的儿子便与他再无半点关系。

    面对这样的兄长,崔钊有些不忍,但大错已酿,崔家再不能容。

    崔镗只看了一眼,便拂袖而去。

    早在拿到玉珏之时,他便已清楚来龙去脉,对于此等无情无义,无孝无悌之辈,他以为,尽早清除才是崔家之福。

    众人在崔镗之后,也都陆续离开。

    崔铖盯着石槽里的那点碎末,眼底隐现泪意。

    艾叶奉崔老夫人之命前来请示崔铖,崔矶几时动身。

    崔铖眨了眨眼,叹息着道:“左右都是走,还是早些上路的好。”

    艾叶领命,去前院书房。

    崔矶被五花大绑的押在屋里,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一左一右的看护着。

    艾叶将崔铖的话交代下去,护卫便一人紧抓一边,把崔矶提起,往外面行去。

    崔矶哪里甘心,挣扎着叫道:“我要见父亲,我要见母亲,我要见太婆。”

    护卫一个用力,把他扯出了屋子。

    崔矶踉跄着险些栽倒,他拼尽力气挣扎,“你们大胆,放开我,放开我。”

    奈何他六艺不精,贪恋安逸,怎是靠着力气吃饭的护卫对手。

    于是他只能把气都撒在艾叶身上,一路谩骂不断。

    艾叶倒也能忍,一路行来,面不改色。

    待到来到车边,艾叶低头,从袖袋里拿东西。

    冷不防侧边踢来一脚,正好踹在艾叶腰胯之上。

    艾叶素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哪里受得住这个,立刻歪斜着往后踉跄。

    但她腰胯受伤,腿使不得力,足跟不慎踩在裙带,便往后仰倒。

    眼见天地在眼前翻转,艾叶骇得面色发白,手也不自觉扬起,指尖捏着的交子顺势飞起,飘飘荡荡,撒在半空。

    背后忽然传来一股绵柔之力,将她轻柔托起。

    艾叶挣扎着站稳,转过头见到来人不由一怔,低唤了声“三少爷。”

    崔硒淡淡颔首,转身往里行去。

    崔矶见到崔硒,也不挣扎了,他高昂起头,大喝一声“崔硒。”

    崔硒停了脚,侧头斜睨。

    崔矶哼笑一声,道:“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可高兴了?”

    崔硒转开眼,根本懒得理会。

    崔矶呵呵笑笑,“我这胳膊是你让人干的。”

    崔硒淡淡的“哦”了声。

    崔矶道:“从打程豫章出门遇匪,横尸山野,我就知道,我早晚也有那么一天。”

    “我为了前程,坑害嫂子,便是死了也是应该”崔矶垂下头,动了动肩膀,过了这么久,那里每逢剧烈活动都会隐隐作痛。

    “阿娘年纪大了,我不想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崔硒冷淡的答着。

    “你是为了阿娘,还是想折辱我?”

    崔矶猛地抬头,神情激愤,“你既不想阿娘伤心,又为何毁了我的右手,让我成个只能混吃等死的废人?”

    “不杀,不代表原谅。我以为,那一下足够你谨记终生,但显然,是我错了。”

    “你是错了,”崔矶笑道:“你废我一生,我取你一子,本是理所应当。只可惜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崔硒拳头倏地握紧。

    从打听说崔矶和寇氏干下的事,他就无时不刻的后悔着,不该为了一时心软,给琪姐儿留下这般大的隐患。

    现在崔矶这般,不吝于火上浇油。

    崔硒闭目忍了又忍,始终无法压下心头火烧的痛感,他转了身,大跨步朝崔矶而去。

    崔矶逞强的挺直身躯,自以为大无畏,只是他终究低估了崔硒的威势和他自己的胆子。

    面对盛怒的崔硒,他不能自抑的颤抖着,心里打鼓,不确定自己想得崔硒不敢在崔家人跟前动手的念头做不做得准。

    一步外,崔硒已挥拳,直朝崔矶面上而去,门内忽然传来止儿的呼喊,“三少爷,奶奶命我来迎你。”

    崔硒手一顿,脑中的火气入如春日冰雪,霎时消散,理智重又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