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打赌

作者:水草二十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胥留留同宋又谷自大椿南下往广达城第二日,方过未时,五鹿兄弟同闻人战已然到了薄山山脚最近的流安镇上。

    闻人战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晃来晃去,想着少后上了乱云阁,见了自己爹爹,于水寒一事,总得有个说法。这般思忖着,脚下渐缓,徐徐磨蹭至五鹿兄弟身边,轻声娇道:“鹿……祝大哥,这般直直上了乱云阁,无甚意思,不如你我打个赌,如何?”

    五鹿浑一扫闻人战狡黠笑意,不由叹道:“怎生赌法?”

    “你我便来比比看,谁最先上得乱云阁去。”

    五鹿老一听,肩头一耸,已然应道:“你也说了,乱云阁上是你那十三十四叔,你定是常来常往,熟门熟路。如此,这般比拼又有何益,还不若我同兄长直接认了输去。”

    五鹿浑咳咳两声,一瞥五鹿老,缓道:“小迎,莫失分寸。”

    五鹿老闻声讪讪,冲五鹿浑不住努嘴,两腮一鼓,不敢多言。

    闻人战颊上透红,糯糯软道:“这薄山……我也是数年未来了……”

    五鹿浑见状,摇眉浅笑,沉道:“若是赢了,该当如何?”

    闻人战唇角微抬,两手一掐左右各一细长发辫,逃目接应,“若是我赢了,待见了闻人老头,你……”话音未落,闻人战抬指一横,指点在五鹿老鼻尖上,“你便说,自己是被我从玲珑京偷出来的!”

    五鹿浑一听,噗嗤笑出声来,再瞧瞧身前五鹿老,口唇虽抿,笑意弥深。

    “若是在下侥幸赢了呢?”

    “那……随你如何。”

    “只求闻人姑娘于乱云阁乃至整个薄山上,皆掩我同胞弟身份,无论远近亲疏,都莫要说破便好。”五鹿浑探身附耳,轻声应道。少待,又再接道:“只是方才小迎所言,倒也在理。不如这般,在下同闻人姑娘一赌,赌何人话说得最少,阁登得最快,闻人姑娘你看可好?”

    “妙极,妙极!”闻人战一听,心下更是成竹在胸,拊掌不迭,雀跃呼应。

    “那我……?”

    五鹿浑同闻人战四目聚精,定于五鹿老面上,见其虽已易容成了侍卫小迎的模样,然面上愁苦,不似假作,这便异口同声笑道:“你便选一选,欲同何人共往?”

    五鹿老目珠一转,细细打量闻人战半刻,想也不想,扬手便道:“我自是得紧随闻人姑娘脚踵。”话音方落,匿笑不休。

    五鹿浑摇一摇眉,负手而退,反往身畔右后一家布店,边行边道:“盏茶后,会于山脚。我先自行采买些上山物什。”

    “祝公子……好走。”五鹿老抬臂挥了两回,目光却是不移,柔柔拢在闻人战颊上,好似薄云出岫,弥漫山间。

    闻人战柳眉一挑,查见五鹿老神色,初时和羞欲逃,然定了半刻,反是两手掐腰,倾身上前,仰面正对五鹿老,斥道:“瞧够了便随本姑娘来。”言罢,转身行出数步,叉腰再道:“这一路上,你便先想想说辞,待见了我爹,也好将玲珑京之事娓娓道来,应变急对。”

    五鹿老立时低眉,搔首再三,心道:你便赢定了么?怕是你个丫头涉世不深,还不知我兄长能耐!这般边思边行,步子渐大,眨眉已同闻人战并肩向前。

    盏茶之后,三人重聚山脚。

    五鹿老环顾四下,不由长叹口气,见面前这薄山,高足万仞。时值深春,草木兴发,浓翠淡朱,相得益彰。

    “你我,可是要步行上山?”五鹿老侧颊回眸,冲闻人战轻询。

    “本姑娘自有通天梯,小迎你莫多问,紧随身后便是。”闻人战一脸得意,下颌微挑,言谈间已是止不住笑,“祝大哥,此山山背,乃是峭壁,连寒木亦是不生,你可要往那一处去?”

    “自当从薄山正门而入。”五鹿浑抬臂,一点不远处一三丈高朱壁拱门。其上飞檐层叠,金字书就“薄山派”三个大字,煞是气派。

    闻人战啧啧两回,轻声应道:“那正门,可是有薄山弟子把守。祝大哥这样,怕是连半步亦难踏入。”

    五鹿浑自是知晓闻人战言下深意,哼笑一声,隔了半刻,方道:“乱云阁同薄山掌门瓜葛深重,之前闻人姑娘同宋兄,早是提点过了;乱云阁主素日不喜应酬,不愿下山,登门拜客也是寥寥,其那般脾性,江湖已是尽人皆知。”

    五鹿浑淡笑片刻,又朝闻人战拱了拱手,“然则,闻人姑娘提点之谊,在下仍需谢过。”

    “若是祝大哥实在上不得山去,便在山门那处候着。待我抵达,自当告知十三十四叔原委,请他们放你上山。”闻人战笑靥大开,娇声应道。

    五鹿浑也不介怀,冲闻人战稍一颔首,再将背上行裹愈往肩内一拢,轻笑之间,放脚便往前去。

    闻人战见状,徐徐鼓了两腮,也顾不得五鹿老,急匆匆闷头便往另一头疾走。

    五鹿老一瞧,自是不敢耽搁,一收袍尾立时追了上去。虽知五鹿浑机谋通透,然念着闻人战必有捷途,其心下倒也隐约盼着瞧瞧自己兄长的笑话。熟料得,这一走,整整耗了两炷香功夫——五鹿老跟在闻人战身后往山背那处一绕,踏新草,辟蹊径,已然爬到了断壁一侧。

    “闻人……闻人姑娘……”五鹿老直走得百脉翻腾,入气比不得出气快,走走歇歇了十数回,终是支撑不住,两手往膝头一盖,身子一屈,急唤了闻人战两声,喉头立时又辣又烫。

    闻人战撇撇嘴,回眸轻嗤,“你这堂堂皇子,甚不中用。”

    五鹿老缓缓抬了一臂,卯足余力,抬眉直冲闻人战,两颊憋得通红,却硬是生生讲不出多一个字来。

    闻人战见状,虽是止不住笑,仍慢斯条理地往后踱了几步,手掌轻搭在五鹿老肩头,感其气息急促、粗喘不迭。

    闻人战候了半刻,抿唇笑道:“小迎啊,你这七尺男儿,尚比不得我这姑娘家中气充足。”

    五鹿老长纳口气,面色由红转白,两眼一阖,终是应道:“早知道……早知道你欲步行攀山,我便随……兄长而去,走那山门大道,也不至……这般费时费力。”

    闻人战冷哼一声,仰面翻个白眼,“你若当真跟着鹿哥哥,怕是入夜都上不得乱云阁去。”

    五鹿老稍直了脊背,眼风一扫近旁那光溜溜的断壁,耳内又是一阵轰鸣。喘息甫定,面朝闻人战,苦道:“那正门,怎就走不通?”

    “十三十四叔最瞧不得的,便是唇红齿白美姿容的男子前来拜山。”

    五鹿老一听,心下暗道:我倒也听闻了乱云龙十四、瞻台鱼十三同薄山掌门的错综关连,怕是这两人年近不惑,妒心不老。

    “原是醋海翻波。”五鹿老摇眉苦叹,思忖片刻,反是觉得体内气顺了不少,“如此,我便只望兄长自求多福。待你我在乱云阁内歇好脚,饮好茶,候上几个时辰再往山下,接了兄长上去,恭请金安。”话音方落,已然轻笑出声,再凝眉细瞧那嶙峋山壁,心下竟自轻松起来。

    闻人战瞧见五鹿老傻笑,两臂一抱膺前,侧目询道:“这般开怀,难不成你知晓这峭壁登攀之法?”

    五鹿老闻声一怔,垂眉低道:“闻人姑娘既已至此,自是知晓内情,何必戏耍于我?”

    闻人战眼波流转,定定瞧了五鹿老一刻,朱唇稍开,傲道:“你便在此,作个见证,看看本姑娘得登乱云阁,究竟说了几个字。”话音方落,闻人战将掌心一贴口唇,急拍数回。两声长啸,登时便被隔成数十个短促嘹亮的呜呜声,回荡山谷,充塞耳鼓。

    袋烟功夫。

    五鹿老暗退半步,须臾之间,已见峭壁另一头,似有一黑影手脚并用,自远处扑棱棱移了过来。速度之快,眨眉不及。

    “这……这是何物?”五鹿老瞧着半丈外那巨物,见其身约一丈,高大魁梧,周身覆绿毛。五鹿老心下且惊且骇,舌根一口浓唾,尚不及吞,已是径自滑下喉去,呛得他急咳不住。

    闻人战倒是更显得意,单掌一抬,掌心冲身前怪物一探,口内念念有词着,说的却是“咿呀哼哈”,含混不似人语。

    那怪物闻声,缓将巨掌往闻人战掌心虚虚一落,口齿一开,犬牙交错。

    “这……可是野猿?”五鹿老稍定心神,轻声探问,“莫非它识得闻人姑娘,抑或它是乱云阁主豢养?”

    “确是十三十四叔所有。”闻人战娇笑,回身柔柔拉扯了五鹿老一把,待其指尖近了那怪物胳臂,又再接道:“形似猿猴,却是不饮不食。”

    五鹿老闻声大骇,颤手触及那怪物身子,感其坚硬,毫无温度。

    五鹿老好奇心起,这便上前,前后打量那怪物一刻,猛地喝道:“这庞然大物,竟是木制!”

    此一物,正是鱼十三同龙十四闲极无聊,自南方运了紫楠,截改打磨,历时三载而成。木猿又仿壁龙,手足掌心皆有机关,攀岩行山,如履平地。

    五鹿老听闻人战将此物来处用途讲个大概,颔首不迭,拊掌褒道:“鱼龙两位前辈,果然不同凡响。”话音方落,又再近前,轻捻了那木猿身上所覆一簇绿毛,徐徐在指腹揉搓两回,轻道:“这苔藓,甚是潮湿。”

    “想是散放山间多时了。”闻人战轻巧应道:“这薄山主峰四下,连峦甚众,也多有些个隐溪暗洞之类。惜得本姑娘忙于习艺,无暇探玩。”言罢,娇嗔两回,口唇再开,直冲那木猿高喝一声,后再一扯五鹿老,眼风一送,示意其往木猿另一侧。

    五鹿老心下见疑,磨蹭着不愿动作,隐隐已然暗觉不妙:若要倚靠此物攀登断壁,难不成就大喇喇伏在这木猿背上,由其驮着上山?

    闻人战见五鹿老不甘不愿,杏眼一开,叉腰薄怒:“你这人,莫非私下早同鹿哥哥合计,故意跟本姑娘一路,拖延辰光,不欲见我取胜?”

    “我岂会如此?”五鹿老亦是一喝,见闻人战已是靠在木猿右侧,小脸微扬,即便面上有怒,却仍娇俏的紧。

    五鹿老心下一软,立时低声,“此一赌,本就是兄长故意让了给你。他那般精明,怎不料得鱼龙二位前辈长于机关阵法,必多奇巧器物?”

    “本姑娘自是不能恃强。故而流安镇上,我便早早打定主意,即便轻巧取胜,我亦得严守你们兄弟秘密,绝不外露。既不能提水寒,亦不能提皇室身份,那说辞,于大椿客栈出发之时,鹿哥哥不是早就告知了么?”闻人战倒也心知肚明,两臂前抬,又示意五鹿老将胳臂前递,待四手相握,闻人战方再接道:“这木猿,我也不过同我爹差使过三两回。攀岩之时,其四体并用,匍行如风。等会儿,你可定要抓紧了我,不然一失手,你我皆得掉落崖下,就算不是登时粉身碎骨,也少不得断手断脚,为那野狼野狗叼去吃了!”言罢,闻人战脖颈一歪,眼风越过木猿,一扫五鹿老,果是见其目睑口唇齐开,惊得呆愣原地。

    “闻人……姑娘……依你之言,莫非你我便这般挂在木猿身侧,随其攀上这百丈峰崖?”五鹿老声音发颤,原念着闻人战心窍剔透,意欲褒赞,现下满膺尽化惊惧,哪还轮的上旁的念想?正要收手指点不远处那崖壁,熟料得腕子被闻人战牢牢箍住,紧扣在前。

    “不然,难不成令这木猿两臂大开,你缩在其胸前,让它抱你上去?”闻人战翻个白眼,不待五鹿老接言,又是一声长啸。木猿得令,登登登阔步便往断崖,刺棱一声,两足两掌,俱是紧贴岩壁,扑棱扑棱便往上去。

    五鹿老同闻人战四手相连,环了木猿前胸后背一圈,同时发力,牢牢箍住,方使得二人不至下坠。

    然那木猿虽是精巧,却无五感,不通人情。四肢大开大放,速度奇快,左奔右突,几次令两人身子空悬在外。闻人战倒是不觉有甚,只是那五鹿老日日养尊处优,哪会经历这般奇险,见此情状,其额上冷汗细密如雨。稍一侧目,见下渊迷迷蒙蒙,眼前一黑,脑内血如奔豚,口唇一开,却又急急阖了眼目,耳内只听得笃笃的心搏,以及那木猿急动之时,周身轻微的吱呀声。

    盏茶功夫后。

    五鹿老股栗不住,颤着手脚,木然随闻人战向内行了两步,只觉得脚底软滑,晕头转向。

    “下一回,你可莫要再这般大喊。”闻人战两手互拍个几回,不屑道:“刺得我耳鼓生疼生疼。”

    五鹿老顿了半刻,方才回神,喃喃自道:“我……哪有呼喊?”

    闻人战也不睬他,小指往耳洞内一塞,转上两转,方道:“两手忙着,都不得掩耳。下回你再这般,本姑娘宁可掉下山去,也非得收了掌紧紧塞了耳朵不行。”

    “下……下回?”五鹿老暗暗吞口唾沫,两手自头顶往脚踝摸了一遍,待确认自己还是全须全尾,这方抬眉,见置身薄山半腰,一处空廓。身前恰有一阁,紧咬其后山壁,半嵌山中,真真是上出重霄,下临无地。

    “若还敢有下回,本王便遣尽王府内卫仆从,仿效愚公,把你这薄山挖个干净!”五鹿老腹诽一时,一掸袍尾,面上强作无恙,实里却是缩手软脚,跟着闻人战往眼前那乱云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