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解惑

作者:水草二十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小美人儿。”一声轻唤,闻人战骨头一软,回眸见来人,心下雀跃,难以言表。

    五鹿浑环顾四下,又再抬手,将屋外几人一并招呼进来,抱臂胸前,沉声缓道:“未曾想,请无忧王子大驾至此,还要费诸多功夫。”

    来人扫见屋内诸人,先是一怔,探头又瞧见内里柔柔娇立的慧颜,面皮陡地一紧,侧目瞧瞧身后跟随四名护卫,后再凝眸五鹿浑,不待诸人反应,已是展臂,愣愣上前,将五鹿浑紧抱,笑道:“兄长!许久不见了。”

    此一人,正是悄无声息尾随闻人战至大椿的五鹿老。

    五鹿老身后四人,得见五鹿浑,亦是恭敬,拱手施揖道:“拜见大皇子。”

    五鹿浑眉头微皱,扬手示意那四人低声,又将右臂高抬,两指一捏五鹿老后领,将其硬生生扯出去半丈,后则瞧着被闻人战剃了须的五鹿老,扑哧一声,解颐再笑。

    “怎得成了这幅模样?”五鹿浑指点五鹿老几番,心下笑道:我虽一直看不惯他强作老成、蓄须放浪的样子,然则时日久了,陡地瞧见他失了胡须,竟还不习惯起来。

    五鹿老面现讪讪,一侧唇角一紧,冲闻人战努努嘴,示意道:“全赖这姑娘妙手。”

    五鹿浑也不深究,扫一眼那四名护卫,沉声询道:“此回,你这小王爷,又是唱的哪一出?”

    五鹿老踱步上前,附耳冲五鹿浑轻道:“兄长,亏得小迎机灵,将我及时救下。不然,还不知要被那小姑娘拐卖到何处去呢。弟弟我想着,若那女子另有图谋,卷土重来,岂不可怖?这便将计就计,尾随她至此,想着看看她可有同党,一举端了。”

    五鹿浑闻听,送五鹿老个白眼,一字一顿道:“若是此行,我请个男子前往,又或那姑娘不过中人之姿,你这百事缠身的王爷,可还会有此闲情?”

    胥留留听得兄弟二人言来语往,心下更见鄙夷:五鹿老这般性情,怕是抱琴城那桩子事儿,必非首回,也自不会是最后一回。思及此处,胥留留不由细瞧五鹿老形容,见其身形高大,颇见英武,面庞却是白嫩异常,五官轮廓略深,想是凸显了胡人特色。

    “这两兄弟,长得有少许相似,细细一瞧,又全然不似。”胥留留长纳口气,心下再道:五鹿浑面容俊秀,却毫不张扬,质若朗月,加之其笑时,两颊正中同唇角半寸开外,四个笑靥齐展,更是显得可人近人,尤是无间;然五鹿老却是美的浓烈,齿牙张舞,貌似日轮,实难定睛,即便笑着,眶内生寒,着实令人望而却步。

    二人相比,一个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一个是“图穷匕首见,一发系千钧”。相由心生,怕是两兄弟性情相异,也在情理之中。

    “兄长,你莫生气,”五鹿老手指就近下颌,正欲捻须,扑了个空,只得缓缓摩挲唇角,低声接道:“你遣去的这位姑娘,下手也忒狠!莫不是兄长未加提点,让其多加顾念你我手足之谊?”

    五鹿浑不见着恼,上前一拢五鹿老肩背,手指一抬,正对着慧颜,轻笑道:“小王爷,今儿我们便来计较计较这手足之谊。你且说说,这位抱琴城的慧颜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抱……抱琴城?”五鹿老口内支吾,搔首不止,目珠一沉,原想着百般狡赖,五鹿浑定无实证,然则抬眉之际,一瞧见慧颜伫立在旁,楚楚可怜,这怜香惜玉的性情入了骨子里的放浪王爷,心下终是不忍,眉眼一低,拊膺长叹道:“是,我确是请了高人,将我易容成兄长的样貌,暗中独往钜燕偷欢来着。”

    “你这…...”五鹿浑抬掌轻敲五鹿老脑壳,“整个五鹿,还不够你浪荡?怎就非得去那么老远丢人?”

    五鹿老两掌抱头,一边躲闪,一边疾道:“人言南方多美人儿,父王既不肯让我名正言顺前往,我也只得另寻它法,避人耳目。”

    “既然知道不当令旁人知晓,怎还非要易容成我的样貌,又……又跟人家姑娘挑明自己身份?”

    “若是易容成个太丑的,哪里会有姑娘钟情于我?至于挑明身份,兄长你也知道,我便是个挥金如土的个性,在抱琴城大手大脚铺张过了头,若不挑明我乃皇族,只怕就要被人当了江洋大盗去。”五鹿老眉尾一飞,冲五鹿浑腆着面皮再道:“况且,父王每次教训我,总得要说——瞧瞧你哥哥谦谦君子的做派,从不拈花惹草,从不招惹风流债……我心底倒还有些许盼望,若是慧颜口松,将我这身份传扬出去,到了父王耳朵里,还指不定他要怎样吹胡子瞪眼!”

    五鹿浑听了此番言辞,饶是再好的涵养,也是压不下心头怒火,回眸冲门边护卫道:“迎来送往,你们过来,给我按住你们王爷。”

    四人闻声,面色颇是难看,进也不是,退也不成,面面相觑着,不敢动作。

    “好,好。不动最好,一会儿你们若敢动,我便让你们再也动不了!”五鹿浑见状,也不强逼,嗖的一声,将腰间所缠软剑抽了,挺身上前,直往五鹿老所在。

    五鹿老见状,自知不妙,满屋乱窜,却仍是比不得有拳脚功夫的五鹿浑动作敏捷。不消一刻,其便被那软剑剑身狠狠抽在屁股上,痛得他连连讨饶,吱哇乱叫。

    屋内诸人,除却宋又谷同闻人战,无不强忍笑意,或低眉,或掩面;而宋又谷他们二人,则是专捡了屋角一处地方翘脚坐着,一边乐呵呵看戏,一边慢吞吞吃那绿豆凉糕。

    约莫一炷香后,木尽雁尽着实看不下去,沉喝一声,止了五鹿浑动作。

    “公子,现如今,既已知晓此事因果,不知我们苑内女弟子,尔等欲为其作何打算?”

    五鹿浑冷着面孔,徐徐将软剑归位,偷眼慧颜,再冲左右护法施揖道:“舍弟闯下大祸,在下绝不包庇。”话音方落,同五鹿老递个眼风,示意其上前说个明白。

    五鹿老唇角下耷,喘着粗气,一步一顿往慧颜跟前。待站定,双眸含情,柔柔缓道:“慧颜,抱琴城几日,魂牵梦萦,莫能忘怀。我早有意差人再往那处寻你,然则……甫回玲珑京,便被一堆琐碎缠身,实不得机;后来念起,遣人去那凤箫街旧宅,竟是人去楼空……阴差阳错,一错百错,此事终归我之失过,任你打骂,绝无二话。”

    慧颜肩头轻颤,凝眸细瞧五鹿老,目睑动也不动,越是细看,眉头越紧。

    五鹿老见状,心下更虚,抿唇接道:“你若欲同我归返玲珑京,我自当将王府最好的一处院落打扫停当,专候着你;若你还有旁的念想,也同我一一说来,便是明月天星,我也能想方设法为你取来,只求你趁怀一笑便好。”

    慧颜闻听,反见苦笑,轻哼一声,泪已是扑簌扑簌紧着落下。不待五鹿老又再启唇,慧颜已是上前,单掌一抚五鹿老唇瓣,后则柔柔拉了五鹿老左掌至身前,不住摩挲那掌心疤痕,隔了半刻,方道:“你既认下,慧颜便无所求。抱琴城那几日,终归并非慧颜黄粱一梦。”

    慧颜一顿,抬眉正对五鹿老,嫣然浅笑,“慧颜不欲往玲珑京。”

    “这是……为何?”

    “方才公子言及,若慧颜有旁的愿望,定会助其成真,然则……”慧颜鼻头微酸,眼神越过五鹿老,却是定定落于五鹿浑身上,久久凝看,不忍眨眉,“然则,公子即便手眼通天,有些个事儿,有些个人,怕公子仍是计算不到、左右不了。慧颜不敢奢望,也不想凭白添了三人愁烦,系縻束牵,反会惹了公子不便。”话音方落,两掌立收,放脚向外,同五鹿老摩肩擦身,决绝而去。

    五鹿浑闻听此言,怎不解意,侧颊目送慧颜出了屋外,见其娇弱背影,尤显依依。此时此境,心下竟隐隐对慧颜这弱质女流生出些敬佩。

    五鹿老此刻却是冷了眉目,左掌仍是空抬,细瞧其上,早是承了慧颜数颗泪滴,既亮,又凉。

    “两位护法,如此,该当如何?”胥留留一扫门口木尽雁尽二人,又瞧瞧那迎来送往四大护卫,思及慧颜,不免唏嘘。

    木尽雁尽显然也是未料得有此结果,对望一眼,见慧颜轻描淡写,已然了结此事,他二人若仍不依不饶,兵出无名,岂不可笑。

    “既已如此,我等又能如何?”木尽冲五鹿浑拱手,感慨叹道:“在下尚有一言,代泽女转告两位五鹿公子。”

    “请。”

    “微泽苑中人,依令绝不可踏足玲珑京;也望五鹿皇室中人,切莫再入微泽苑势力所辖。泽女慈悲,初回留手,若是在广达城内再见诸位,怕是难再客套,非得拳脚见真章不可!”

    “就此别过!”木尽雁尽眼风尽扫屋内,齐齐颔首道。

    待得半刻,宋又谷料那二人走远,方敢上前,低声调笑道:“他那微泽苑,说是专帮痴情女子之地,依他们方才所言,想是泽女同五鹿国主有些个渊源?”

    胥留留闻听,自是不睬宋又谷,心下暗道:难怪那左右护法未携慧颜直往玲珑京,反是在大椿守株待兔。

    “你们两兄弟,一个夺身,一个夺心。可怜了人家慧颜姑娘,千里寻夫,反落得这般凄凉田地。”宋又谷唇角一勾,抬声接道。

    五鹿浑亦不睬他,扬袖屏退四名护卫,待那房门紧掩,这方踱步上前,近了五鹿老,沉声道:“方才……可有打疼了你?”

    五鹿老仍是痴痴瞧着那空落落的掌心,闻五鹿浑之言,便将左掌近了面颊,轻将那泪滴抹了,轻声笑道:“兄长当我是纸作的不成。”

    兄弟二人相视一面,反是笑得不间不界。

    闻人战食尽盘内五只凉糕,手背往唇角一擦,一蹦一跳,到了五鹿老跟前。

    “你倒说说,怎就摸到此处?”

    五鹿老此时瞧见闻人战,瞬间转了一副脸孔,巧笑应道:“小美人儿,你叫何名?”

    闻人战翻个白眼,冲五鹿浑娇声抱怨,“鹿哥哥,你看。”

    不待五鹿浑接应,五鹿老已是朗笑出声,戏谑接言,“鹿哥哥?本王,也是鹿哥哥。”

    五鹿浑轻咳两声,面色一沉,缓道:“可是在那马匹上动了手脚?”

    “知小鹿者,唯大鹿也。”五鹿老不由笑道:“若论知己,怕是连玲珑京上的老鹿,也不及兄长。”

    “没大没小,无长无幼。”五鹿浑嘴上虽是这般说着,仍是高抬唇角,摇眉笑出声来。

    “我令小迎在林间那快马马腹处,暗藏了一兜细细碾磨的夜珠粉,又卸了我们所驭几匹快马马掌,用棉布包了个严严实实。”言罢,五鹿老冲闻人战挑挑眉,面上满是自得。

    “你……那夜,你到底醉是没醉?”

    “醉了,醉了,美人在怀,怎会不醉?”

    房内两女闻听此言,虽知五鹿老嘴上敷衍,然则细瞧其形容片刻,竟也飘飘然恍若登仙,满膺蜜意,连带目华亦是柔和起来,眼波流转处,漫是春情。

    宋又谷见状,口唇稍开,徐徐吞唾,面上颇见不甘。

    五鹿浑稍一抬臂,止了五鹿老说话,目珠转个两回,方道:“你说,是请了高人,将你易容成我的容貌,你所请的,难不成是鸡鸣岛主游旧?”

    “兄长怎会知道?”五鹿老一怔,立时接应,“初时他尚且不肯,我可是命人三顾茅庐,酬以千金,方请得他出马。”

    胥留留一听,隐隐觉得此事同水寒珠有些个干连,然细思前后,却不得线索,只得抬眉一扫面前两兄弟,端详一会儿,暗道:这两人,身形也算相似,声音听来,倒也相差不远,无怪易容之后,慧颜姑娘难以明辨。

    五鹿浑长纳口气,同胥留留眉语二三,方又再道:“栾栾,你可知道,这位闻人姑娘,正是师承游岛主。”

    五鹿老啧啧两声,面颊往闻人战目前一探,笑道:“闻人姑娘,不错,手艺着实不错。”

    “栾栾?什么栾栾?”闻人战一仰脖颈,冲五鹿老道。

    “我那小名,便是栾栾。”

    闻人战轻哼一声,撇嘴嗤道:“栾栾,我看是乱乱还差不离。”

    “你若觉得好,我定依你。”五鹿老摇头晃脑,应声接道。

    “游岛主本不是见钱眼开之辈,千金虽重,也未必真能请得动他。”

    五鹿老闻听此言,瞧瞧闻人战,终是返身退至五鹿浑身侧,附耳低声,“兄长,日前,我已见了……姬宗主。”五鹿老支吾不绝,长息一阵,终似下定决心,轻道:“这方知晓,我又闯下了祸事。还好眼下案子已结,不然,怕我难逃干系,往宗庙跪个十天半月,就算轻罚了。”

    五鹿浑心下一紧,已然确信此事同水寒必有关连。

    “我早闻听,游旧同巨盗闻人不止,乃是老友。为了请游岛主助我易容,我便卖了个消息给他,以为交换。”五鹿老徐徐吐纳,定定心神,又再接道:“确如兄长所言,我那千金,还真未入了游旧的眼。”

    五鹿浑眉头紧攒,厉声一喝,“你可是将尤耳使者欲入玲珑京面呈水寒一事漏于游旧?”

    此言一出,屋内所余三人,皆是心惊。

    五鹿老肩头一抖,暗暗偷眼身后三人,立时又冲五鹿浑挤眉弄眼轻道:“兄长,何必如此高声?”

    五鹿浑轻哼一声,无奈应道:“若非你这儿戏之举,我等几人,岂会劳碌日久?”言罢,徐缓摇眉,对这肆意妄为的胞弟也着实失了奈何。

    “此时水寒已入宫内,你知晓前后,也无不对,”五鹿浑眉尾乍飞,疾声再道:“然则数月之前,方接尤耳国主密函,告知偶得祥瑞,父王那时唯将此事大概透于师父同我两人,就是怕你不知轻重,惹出波折。如此,你是如何早早得了消息?”

    五鹿老这方解意,念着屋内皆是知情人,便也不多顾忌,沉声接应,“要怪还不得怪姬宗主。那日我去你府上,恰巧得见他一人在你那书房,眉头攒成一团,喃喃自语的,正是水寒一事。我又不聋,自然而然听了去,七拼八凑起来,猜也猜出个大概。”

    五鹿浑同胥留留对视一面,心下已然将此事因果捋了个明白。

    “怕是祥金卫早早查知五鹿老派人往鸡鸣岛了。”胥留留阖了眼目,脑内心下,深感倦怠。

    “如此说来,那水寒,终还是被闻人老头抢了先。”闻人战颇感不忿,摩拳轻道:“此回偷人,能不能算我得手?这样,见了闻人老头,本姑娘也有些话说。”

    宋又谷不睬闻人战,懒声应道:“此事,终归算是解开了最开始一团乱麻。现下,我等可是还要往薄山去?”

    “若得见闻人前辈,由其亲证,此事,方算有始有终。”五鹿浑缓声应道。

    “薄山?你等可是要去那乱云阁?”五鹿老闻听,立时跃跃起来。

    宋又谷眉头紧皱,冲五鹿浑撇嘴道:“你可莫说,要带着你这胞弟同往。”

    五鹿浑尚不及有应,已闻五鹿老抬声笑道:“你又是何人?你既去得,本王如何便去不得?”

    “好说,本公子乃是销磨楼主人座下唯一弟子,宋又谷。”

    “销磨楼?久仰盛名。宋又谷?闻所未闻。”

    “确实不如你无忧王子名声在外。”

    “虚名如浮云,好的烂的,本王可全不在乎。”五鹿老取座桌边,自行布了盏茶,径自接道:“苦短数十载,本王只想着随心所欲,不枉此生便可。”话音方落,五鹿老上前,给五鹿浑递了杯茶,一字一顿道:“兄长,此一回,可断断不能抛下了我。不然,怕是你我兄弟一前一后,终归都得回返玲珑京去。”

    五鹿浑浅啜茶汤,自然知晓他这胞弟话中深意,思忖良久,启唇缓道:“你先将迎来送往遣回王府,若你应承一路不再惹是生非,自可随我同往。只不过,莫要在外耽搁太久,免得你府上便嬖之徒乱嚼口舌。”

    “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耐性,玩上几天,厌了自然就回去。”五鹿老唇角一抿,自言自语道:“反正京里无事,父王也不会天天召见。若其当真想起来还有你我这两个儿子,也是定要先寻了你去;我这不肖子,早早在父王那里现了原形,用不着虚头巴脑的耍假把式。”

    五鹿浑一怔,稍一上前,探掌按在五鹿老肩上,徐徐拍个两回。

    “兄长,时候尚早,你便同我讲讲你离京后的趣事儿如何?”五鹿老巧笑,目珠骤亮,“我可是自姬宗主那头,打探了好些你的消息。你也知道,姬宗主最吃不消的,便是我了。”

    五鹿浑耳内虽听着五鹿老碎碎唠叨不止,然其心下,全不过念着:师父啊师父,您这般所为,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