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天下诸侯一锅烹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江畔少女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江畔少女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滔滔大江,奔流不返。

    大雁从头顶飞过。

    天青青,水迢迢,在那水天一色的地方飘扬着一面酒旗。

    一队骑士从远方奔来,雄健的马匹驮着精悍的骑士。早春的江北水雾蒙蒙,那一队骑士穿行在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中,奔驰的马蹄落在微湿的黄泥小道上,把那一层薄薄的软泥踢得四下乱飞,惊起了芦苇丛中的水鸟。

    领头的骑士拉开手中的硬弓,脱弦而飞的利箭正中一只惊慌失摸的水鸟。

    一名骑士策马钻入芦苇丛里,提着中箭的鸟,哈哈笑道:“候子好箭法!”

    领头的骑士微微一笑,这是一个年轻人,约模二十来岁,阳光落在他那略黄的脸上,额头渗着几颗汗珠,他把手中的弓递给身旁的一名侍从,望着在风中飘扬着的酒旗:“到了渡口把它洗剥干净,我请诸位喝酒!”

    “候子归国是天大的喜事,的确该痛饮一番。”提着鸟的骑士把鸟挂在马屁股上,奔到领头的骑士身旁。

    领头的骑士淡然一笑,猛地一夹马腹,朝着江边的渡口奔去。

    广阔的中州大地纵横千万里,山川无数,河流无数,渡口自然也有无数,但若说其中最为知名的,便得数流渊河北岸的横川渡与沧澜江畔的垂云渡。

    垂云渡历史悠久,若要追朔源头,至少得追朔到远古神王时期,传说中,南楚人的先祖,火神的后裔子孙便是经由垂云渡南下,从而在繁庶的江南落地生根。在渡口的南岸有一座障障青山,三千年前,七个衣衫褴褛的人爬到了山顶,用粗燥的斧头砍倒了七颗古柏树,制造了一艘简易的木船,顺着滔滔江水到了南岸。千年繁华转眼逝,如今的南楚,强大的让天下人侧目。

    垂云渡原本只是一个风浪较为平静的小码头,只能供渔舟往返,然而,自从南楚北来,灭了屈国之后便大肆修建渡口,如今的垂云渡占地三十里,不仅驻扎着三千名南楚将士,还有各式各样的商肆与酒肆,南来北往的旅人也是络绎不绝,俨然已是一座江畔锦城,而那江面上更是战船排云,旌旗连天。

    酒旗挂在岔路口。

    一名婀娜多姿的少女掂着脚尖踩着矮案,竭力的伸出手去拔弄那被风弄皱了的旗子,江风很烈,吹眯了她的眼睛,掀起了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并且把那一身略显宽松的裙裳绷得紧紧的,愈发显出纤细的腰,修长的腿,以及那小小的脚。

    酒客们跪坐在简易的雨蓬下面,他们穿着各式的衣裳,操着各地的口音。小二送酒上来,哗啦啦的往酒碗里注着南楚所特有的雪阳酒。清冽而幽冷的酒香往四下里飘,酒客们惬意的嗅着,却没人饮酒,都拿眼斜斜的去瞄那少女。

    少女知道别人正在看她,雪白的小脸蛋上染了一层红晕,她咬着银牙贝齿,一只手按着裙子,一只手去拔旗子,她想快点把旗子理顺,可是那讨厌的江风却总是与她作对,理顺了这边,那头又皱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佳人,在水一方。”

    一名年轻的士子摇头晃脑的唱诵起来。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位士子意味深长的一笑,也跟着唱起来:“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最后那‘水中央’三个字拖得又长又怪。

    “哈哈哈。”一干酒客轰然大笑起来。

    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掌柜摸着花白的胡子,神态洋洋的笑着,那少女是他的孙女,自小便聪慧伶俐,长大后更是温柔娴淑,美名播于四方,是这方圆百里内有名的大美人,虽说自家孙女不通诗词歌赋,但是老掌柜却自认为比起那些贵族大人们的掌中千金,那是丝毫也不差的,要不然,这个颇显偏僻的酒肆生意怎会如此之好?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士子们唱完了一阙又一阙,越来越大胆,越来越热烈。粗豪的酒客把剑拍在案上,举起了大海碗,边饮边笑。坐在角落里的几名士兵面带微笑,一边默默的饮酒,一边偷偷的瞧。

    少女的脸蛋越来越红,急得手脚都没地方放,她不想弄旗子了,想从矮案上跳下来,可是一转眼,发现大家都直愣愣的看着她,于是,她抓着裙子,跳又不敢跳,恼又不好意思恼,只能把那樱桃小嘴咬得殷红胜血。

    美眸流转,婉约如素。

    那唱歌唱得最欢的士子站起身来,朝着旗子下的少女拢起了双手,温文尔雅的施了一礼,正色道:“敢问姑娘芳名?”

    “呀……”

    听得这话,少女掩嘴一声惊呼,慌慌张张的放下捏着裙子的手,端在腰间,款款的还了一礼,却不说话,也不敢抬头,然后,轻快的跳下了矮案,头也不回的往酒肆内奔去,零乱的脚步,纷扬的裙角,显得闺中的女儿姣好宜人。

    那士子怔怔的看着,目光迷离。

    “哈哈哈。”满座大笑。

    “蹄它,蹄它。”

    远远的响起马蹄声,从那狭窄的青石小道中奔来一队骑士。来骑把马勒停在雨蓬外,干净利索的翻下马背。领头的骑士把缰绳递给迎出来的小二,打量着酒肆,没有说话。身旁的一名骑士把挂在马屁股后面的鸟扔给小二,笑道:“洗剥干净,上酒。”

    酒肆很简陋也不大,前后只有两进院子,酒堂内摆着十几张矮案,每处位置都是座无虚席,酒堂外面搭着遮阳雨蓬,倒是仍有不少空位,领头的那名骑士四下看了看,举步朝空位处走去。

    一行二十来人落座在角落处,剑袋里的剑互相碰触,锵锵作响。正在牛饮的粗豪酒客眉头一挑,粗阔的大手向案上的剑移去,谁知,移到一半又顿住,顺手提起案上的酒坛,往酒碗里注酒。而坐在角落里的那几名士兵则纷纷向那群骑士的马看去,面上露出了惊疑的神色。

    很快,小二便送酒上来。老掌柜也抱了一坛,少女跟在他身后,低垂着头为众人倒酒。老掌柜笑道:“客从何来?”

    “燕京。”

    老掌柜转身对孙女道:“阙儿,客是燕人,怕是喝不惯咱们南楚的酒,且去拿坛燕酒来。”

    “哎。”少女脆脆的应了一声,仍是没有抬头。

    “无妨,正是要喝阳雪酒。”

    领头骑士淡然的笑着。

    那名叫‘阙儿’的少女抬起头来,偷偷的瞧了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脸上飞起了一团红霞,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她却分辨出来了,这是一名贵族子弟,长得虽说一般,但是那气质却是高傲的,像天上的云雀一样高不可攀。

    “叩叩。”

    年轻的贵族用手指叩了叩案。阙儿咬着嘴唇注酒,酒水如泉,浇入土黄色的陶碗里,清香徐徐而起。年轻的贵族深深的嗅了一口,脸上露出了笑意,但是他却并没有急着喝酒,反而从怀里摸出一样物事,谨重的把它放在案上,凝视了一会,这才端起碗来,浅浅的抿。

    阙儿替别的骑士倒酒,眼角的余光却看着那样物事,这是一块雪白的玉花石,似玉非玉,算不上金贵,可是它的模样却很奇特,长长的耳朵,短短的尾巴,尖尖的鼻子,红红的眼睛,是一只小兔子呢。

    阙儿发现,那年轻的贵族每饮一口必然会看它一眼,仿佛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而他的目光很温柔,比春天里的江风拂过芦苇荡要温柔,也比方才那士子唱的歌儿温柔。

    这是一个奇怪的贵族,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哼,好骄傲哦。

    酒,总会有倒完的时候,况且还有老掌柜与小二,阙儿把酒坛放在案上,转身朝后院走去,她要去收拾那只被箭射穿了的鸟,心里却有些怏怏不乐,倒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她在想,贵族,难道贵族都是这样的么?近在咫尺,却远在千里之外。嗯,也有例外的,譬如,那个肥的像头猪一样,令人讨厌的领主。

    一想到那个猪一样的领主,阙儿的脚步便加快了,堂中所有的人都在看她走路的姿态,除了那个年轻的贵族,那人的目光一直在酒碗与石兔之间徘徊。

    骑士们带来的骚动很快便平息下去了,酒肆里又回复了它该有的样子,士兵们在低声的议论着去年那惊天动地的一战,粗豪的酒客扑在案上,呼噜打得震天响,那个问阙儿名字的士子喝得七晕八素,从背囊里解下一方长琴,叮叮咚咚的弹奏起来,听曲调是一曲《猗兰操》。

    在雨蓬的外面有一方小小的花圃,和煦的阳光落在那些柔弱的紫萝花上,这是一种天蓝色的花,花瓣只有指甲盖大小,江风吹来,它们在风中摇曳,一丝丝,一缕缕清香随之而来。

    年轻的贵族摸索着那只石兔,凝视着阳光下的紫萝花,仿佛痴了一般。

    “驾,驾!”

    “哈哈哈,老阙头,死了没,没死就滚出来!”

    急促而混乱的马蹄声与嚣张的笑声便在这时响起,打碎了难得的平静。年轻的贵族顿住了抚弄着石兔的手,慢慢的抬起头来,狠戾从眼底一闪而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