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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有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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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心所向,自然天地所钟。

    北莽龙城的上空,随着山呼海啸的声音,一条虚幻若云气形成的金龙渐渐成型,咆哮怒吼,若隐若现。

    整个北莽龙城中,除了普通百姓一无所觉外,但凡有点内力修为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和压迫,如芒刺在背,境界越高实力越强的人,感受越清晰,甚至可以看见龙城上空那游弋咆哮的金龙虚影。

    “北莽国运鼎盛,天命所钟,吾佛庇佑,吾佛将昌,南无阿弥陀佛。”

    赤峰城向南百里外,靠近唐莽边境的一片沙漠中,一个身披鎏金功德袈裟的老和尚盘膝而坐,拈指成花,朵朵金莲虚影绽放,金光粲然宛若佛陀。

    其下首则跪着数十个黑袍罩身、满脸凶狠的沙盗,只是往昔这些杀人如麻的沙盗,现在却安安静静地跪伏着,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在老和尚佛国净土的洗涤净化下,那原本凶恶阴戾的神情,则呈现出一种虔诚和安详。

    而当老和尚睁开双眼,北望龙城,最后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念出时,金莲朵朵绽放,地涌甘泉。其下首所有沙盗,皆双手合实,口念“南无阿弥陀佛”,头上青丝无风自落。

    一念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而后,老和尚转身,向南入唐。

    龙城向西,一座破落的小道观里,一个老道士正在给一个小道士讲经,一字一句,清晰可闻,更添了几分道观的破败与荒凉,当那道金龙虚影出现在龙城上空时,老道士停止了讲经,抬头望了一眼,而后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师父,道可道,非常道,究竟怎么解释啊?”

    童稚的声音在道观内响起,天真无邪,却带着几分好奇,对这个世界宇宙的好奇。

    “道可道,非常道,道在心中,问人不如问己,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可是师父……”

    “好了,终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的道的。”

    “好吧,不过师父,外面是怎么回事,天上怎么有一条金龙?”

    “王图霸业千秋梦,切切念念不可舍;古今往来多少事,都付杯酒笑谈中。我们是方外之人,守着方寸逍遥之地就行,红尘俗世的功名利禄、千秋富贵,与我们又有何干?”

    “师父,师伯不是说,不入世,怎出世?红尘炼心,不知红尘事,怎得逍遥人?师父,我也觉得师伯说的有道理。”

    “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出世入世吗?大道三千,出世入世,都求一个自由,没什么差别,就看你将来怎么走了。好了,跟着为师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

    一老一少,沧桑和童稚的声音,一前一后在道观里响起,飘出很远。

    ……

    龙城,太师府,思学堂中。

    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北莽太师宇人闻手捧书卷,丝毫不为城内的暗流与城外的厮杀所动,唯一书而得,唯圣贤而往,当城中山呼万岁声响彻,金龙呼啸时,宇人闻眉峰挑动,抬首远眺,半晌无言。

    “人心所向,天命所钟,北莽之福;但若干戈不息,儒学不兴,国终将不国,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叹息声过后,思学堂内,沧桑睿智的声音再度响起: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读书读书,说到底,就是在‘思学’二字上下功夫,读书这样,做人,同样是这样,不学不思,终究难以长命啊!”

    南院大王府,止戈堂内。

    一个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身材魁梧的老人负手站在门前,遥望着虚空中的金龙,神情古井无波,自言自语道:“武者,止戈也;王者,唯仁德不可或忘。四国,春秋,天下,又不得太平喽。”

    旋即,老人又自嘲地笑笑:“没想到我老头子打了一辈子仗,到头来竟然还有些害怕生死,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陛下有仁德之心,北莽天命所钟,成一世霸业也未尝不可。”

    “我莫止流也该动动喽,马上刀马上矛,沙场埋骨,马革裹尸,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啊!”

    说罢,一股铁血杀伐气息从老人的身上漫涌而出,气冲霄汉。

    ……

    城楼上,女冠道士身躯微微颤抖,心有余悸地看着龙城上空似有若无,盘旋游弋的金龙,耳畔依稀残留着百姓山呼万岁的声音和金龙的咆哮声,神情凝重,面色惨白。

    倒是一旁的燕狂徒,身躯笔直,墨发飞扬,双手背负身后,显得傲岸而不羁,仿似空中的金龙和恐怖的咆哮声,于他而言,只是微风拂山岗般不值一哂,唯独嘴角浅噙的一抹讶异,暴露了其心中的震惊和不安。

    “龙城为阵,民心为基,国运为眼,好大的手笔,我倒是小瞧了她啊!”

    燕狂徒摇摇头,大笑道:“本以为蓬莱山那些个非儒非道非佛非魔的人,只懂得讲空话,捣鼓些什么虚无缥缈的运道之说,没想到还有这等能耐啊,啧啧……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听着燕狂徒半似调侃的轻松语调,女冠道士也似不那么紧张,嗔笑一声:“你不是最不信运道、天命那套东西吗?”

    “若是都讲气运,说天命,言国运,信什么‘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农民何须辛勤耕作,士人何须挑灯夜读,工匠何须兢兢业业,商人何须不辞劳苦,江湖人又何须打打杀杀,皇帝又何须三更奏折五更早朝,都窝在自家炕上,搂着自家的女人,等着天上掉馅儿饼不就好了。”

    燕狂徒哂笑道。

    “什么搂着女人,窝在炕上,粗俗……”

    闻言,女冠道士面容微红,轻啐了一声。

    “嘿嘿,都是大实话嘛,有什么粗俗不粗俗的。若天下人都信了那套,不求努力,不求奋斗,不求进步,农不耕,工不做,商不行,那何来这江山如此多娇,何来这春秋鼎盛气象,何来这数不尽的风流人物?

    “所以啊,蓬莱山那群人讲的什么国运、天命,就和佛家那套‘今生、来世’一样,要不得啊!倒是他们捣鼓出来的那些手段,练气,符篆,阵法,还是有些门道的。”

    “只是,人,终究要靠自己,而不是所谓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