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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赌徒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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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泽时不时会拨打安德烈在市政大楼公寓的电话, 频率一周一次或者两次, 但安德烈不一定每一次都会接听。比起被困在长岛的西泽来说,他实在有太多事要忙碌。

    长岛对两人来说好像都不会有什么新鲜事发生。橄榄球队,雪茄俱乐部, 常春藤覆盖的红砖老房子们, 几家人共享的赛马场……哦, 或者新移民——这也没什么好讲的。新英格兰是潭死水,一点点细流搅不起半点浪。

    所以西泽通常都会和他聊三藩市这丘陵城市的趣闻,因为三藩市这座城市够新;偶尔关心一下妹妹的婚事;但他很少说自己的事, 因为长岛没有新鲜事。

    安德烈很少主动给他打回电话去,因为他绝不相信, 西泽给他打一通这类的无聊电话, 只是为了在电话里讲讲天气和笑话。

    他打错电话了。打给自己,只是因为正确的那个没得打。

    安德烈第一次拨回给西泽,是在市政厅。去年他曾着手过一起华人富商被邻居举报的偷税案,而这天,他的同事给他递来一份附带了房屋租赁合同的市区线路电话申请表格:出售房屋的正是那位被税务机构紧盯的富有加州华商,而租赁房屋的, 竟然是让他老朋友念念不忘的那个华人家庭。

    实在太巧了。

    安德烈当天下午就动身去了唐人街,不过他不是专程去的,而是最近针对唐人街医馆出了新条文, 要求所有医馆中医都需考取医生执照。唐人街是块冻土, 几乎掘不动。按理说有人得前来敦促一下, 不过上司推下属, 下属推下属,总不成行。于是在六月底的这个下午,安德烈和调查免费电话用户的同事一起来了,他经过都板街时瞥了几眼,没有多看。毕竟他和这女孩第一次见面,不过是他为表示自己在西泽这个共和党面前暴露了她而前来致歉罢了;再往后,西泽和她断了联络,他更没有什么联络必要。否则别人看见他,搞不好会以为西泽还惦记着自己。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不过他不是当事人,他的做人道理告诉他不该随意打扰。

    即便安德烈对中医还算颇有好感,但凡提及医生执照的事,在唐人街几乎所有诊所都吃了闭门羹,并有生以来收获了最多次“白鬼”的咒骂。不过负责唐人街申请市政电话申请的同事进展还算顺利并且,他在他这里探知到了不小的新闻。

    这个新闻使他立刻使用市政厅的电话机打给西泽——没有事情的时候,安德烈从来不主动和他联系。

    电话接通后他立刻说:“恭喜你,以后可以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

    西泽很冷漠地问:“你打算暴露你的民主党身份了,还是终于决定和你哪位旧情人私奔了?”

    安德烈说:“不是我的旧情人,是你的。”

    他立刻问:“怎么了?”

    安德烈说:“她的华人家庭申请了免费的市政电话机。”

    那头没回应。

    安德烈接着说:“今天下午我去了唐人街。”

    那头问,“然后呢?”

    安德烈又说:“我看到她在店铺门口看书,很认真的读,一边读书一边给外出的家人看守店铺。店铺很黑,她就点了一支蜡烛坐在里面,然后店外有个男孩儿——大概比你年轻一些吧,是个华人,坐在她那张桌对面。她看书,男孩看她。”

    那头西泽说:“Go ahead.”

    安德烈故意说,“我只是经过。”

    电话那头很肯定地说道:“你要是没彻底搞清楚,是绝不会打这个该死的电话。”

    安德烈笑了:“好了,接下来,是我同事本尼告诉我的,请你不要怪罪到我身上。本尼和你的女孩聊了几句有关扩张店铺的问题,那个男孩——那个男孩英文很好,对,就是租赁店铺给他们的那家商人儿子,家里很有钱。回答道为什么会轻易将储存贵重古董的店铺一层出租给旁人,那华人男孩很爽快的回答说:因为两个家庭希望他与你的女孩保持一段恋爱关系——”

    电话那头低声骂了句脏话。

    安德烈拿开听筒一些。

    西泽接着说,“你从前讲过的脏字比我他妈这辈子加起来还多。”

    安德烈笑着说,“你怨恨很大的样子——”

    西泽说,“你知道吗,我差点被骗去进去加拿大北极区的探险队,因为梅伟尔家有个女儿今年在纽约大学的论文题目是‘同人种不同肤色在极冷气温下的皮肤反应’……”

    “我猜是那个二女儿露辛德?”

    “对,是她。阿瑟提早叫我回去竟然就是为这个,他说:‘等待克博法案结果,来决定你究竟留在长岛还是去美国中部的时间,不如跟着露辛德去放松一下。你太紧绷了。’”

    “阿瑟很懂你。那女孩是经典款金发妞——你从小的最爱,恭喜你。”

    西泽沉默一阵,说,“她想去加拿大,我告诉她一旦我呆在气温低于零摄氏度的室外会立刻昏厥;她立刻说不如乘船去冰岛,那里比去欧洲快,可以在冰雪覆盖的火山岩中间的蓝湖泡温泉,我想那会治好你的晕厥症,我说欧洲又老又臭像块羊奶酪,我晕欧洲人。安德烈,我拒绝了我的一切约会……”

    安德烈接下去,“但是她竟然在短短一个月里这么快就忘记了你,并交了个新男友。”

    西泽压低声音:“So how could she?”

    安德烈不可置信地大声笑了,“Why not?Who are you!”

    西泽说:“She touched my body, then jumped on that fuckin SF bus running away without a goodbye!”

    (她碰了我的身体,跳上那辆该死的三番巴士逃跑了,连道别都没有!)

    安德烈更加难以置信,“Oh!She touched your body!Good girl!”

    安德烈好不容易捉住一点新闻,“所以你拒绝约会的日子里是怎么想念这位华人女孩的?Touched yourself?”

    “What were you thinking?”

    (你他妈脑子进水了?)

    安德烈仿佛能想象到讲这话时西泽那张无比嫌恶的脸,觉得更有趣了。

    “所以需要在市政厅给她提供点便利吗?我猜我会告知你电话号码——不过我不敢确定一定是她来接,或者她会肯接听你的电话。”

    听筒那头沉默。

    “沉默那就是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