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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与君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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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似山间木,君为天上月。

    良木何其多,皓月独皎皎。

    望月当窗织,一梦系青丝。

    若到情深处,朽木亦可雕。

    ——序

    阿绫是被一阵熟悉的声音吵醒的,她费了老大力气才抬起僵硬的眼皮。原来是那张老旧织机在作怪,咔吱、咔吱,害的她以为家里遭了老鼠。

    唔,这一觉睡得可真香,估摸着少说也有几百年。她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打量起这位访客。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竟然是一个男人,她使劲揉揉双眼,还真是一个男人。一个大男人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织布,阿绫对此嗤之以鼻。算了算了,千年里难得来个人,她就勉为其难地再看一眼吧。

    这一看可不要紧,阿绫立刻来了精神。

    夜色下,溜进来的月光悉数落在男子身上,泛着鳞波,那三千青丝沿着他的脸颊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铺泻一地,云袖广袍,抬手间,仿佛掬了世间所有的光华。

    阿绫咕噜噜地吞咽着口水,这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异常刺耳,听得兮夜尴尬不已。暗处那道视线着实火辣,他特意挑了这个荒废仓库当临时办公地就是不想让人看见,到头来不仅没躲过,还碰上这么一位。真没想到,区区一个天梭,这种环境下也能修出人身。

    兮夜轻咳一声,莹白的玉颜染了一丝红晕。

    糟糕,被发现了,阿绫在心里暗叫不好,赶紧朝深处缩了缩。

    她这一番动作正巧被兮夜撞上,他蹙眉喃喃地说道:“真丑。”

    丑?竟然敢说我丑。阿绫一怒之下跳出了杂物堆,黄杨天梭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响。

    “哎呦,可疼死我了。”阿绫猫着腰,不雅地揉着屁股,横眼瞪着罪魁祸首,却见对方正含笑看着她,她顿时火起,“你竟敢说我丑,你一个大男人跑来这里织布,还好意思说我丑。”

    这话正戳兮夜的痛处,兮夜尴尬地撂下手里的天梭,神色有些不自然。

    “哦——我知道了。”阿绫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暗恋织女姐姐?”不等兮夜回答,她已得意地扬起下巴,绕过织机在兮夜身旁站定,“长得真不赖,不过……”她话锋一转,“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暗恋我家织女姐姐的神仙多了去了,但是姐姐她心里面只有牛郎哥哥。”

    兮夜挑眉,织女?天帝好像有一个女儿叫织女,小丫头一个,他怎会暗恋她。数万年来,只有别人暗恋他的份儿,他何曾暗恋过别人。

    阿绫自动将兮夜的无言当默认,撇撇嘴,伸手摸了把织机上的布。啧啧,真是要手感没手感、要卖相没卖相,就这破烂货,搁在云锦宫,当抹布都不够格。

    阿绫嫌弃道:“别白费力气了,就你这水平,再练上千八百年也赶不上织女姐姐。更何况,织女姐姐她喜欢放牛的,不喜欢织布的,你说你学这个,不是和她抢生意么。我说那个谁?”

    兮夜黑着脸:“兮夜,还有,我没有暗恋织女。”解释的话一出口,他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同一个天梭仙浪费口舌。

    阿绫不以为意,扁扁嘴道:“哦,兮夜。你不想追织女姐姐……难道你想靠织布发家?你做梦呢吧!我说你要务实,务实你懂不懂?啧啧,不是我打击你,你就不是这块料……”

    憋了几百年,今晚可算来了一个活物,阿绫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听她絮絮叨叨说得起劲,摇身一变成了人间的老夫子,满口的天下大道。

    兮夜额角青筋直跳,脸色越来越黑。六界之中谁人不知,辰央上神兮夜最喜清净,也就眼前这主儿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当真是不知者无畏。兮夜颇为头痛,揉了揉额角,一声叹息,翻出一颗桃子扔给阿绫,想堵上她的嘴。

    “谢谢。”阿绫不客气地从兮夜手中抢过水灵灵的大仙桃,没错,就是用抢的,这还不算,在她三下五除二将大仙桃解决掉之后还扯着舌头舔舔嘴儿,不客气地问道“有喝的么?渴了。”

    如此土匪行为,纵然是一向淡然的兮夜也蹙起了剑眉,然后还是莫名其妙地递了一壶酒给她。阿绫大方地接过酒壶,灌了一大口,然后用袖子抹抹嘴,又开始她的长篇大论。

    借着酒劲儿,阿绫的话愈发没完没。兮夜哑然,存了万年的佳酿就这么被她糟蹋了,想他辰央上神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聒噪又粗俗的仙子。算了,且由着她说吧,总好过盯着他看,一想到那目光、那声音,兮夜顿觉浑身不自在。

    哭天抢地的哀嚎震回了兮夜神游天外的思绪,幽幽月光下,阿绫叉着腿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回忆着在云锦宫的点点滴滴,百年的委屈倾闸而出。

    “哎。”兮夜低叹一声,走到阿绫面前曲身蹲下,莹白的手指拂上泪迹,无言的安慰与辰央上神而言,已是破格。得了安慰,阿绫哭声更大,不拘小节地拽过兮夜的衣袖擦脸,这让兮夜异常后悔,数万年难得发一次善心,结果,哎……

    兮夜直接脱了外袍,仍由阿绫蹂躏。回到座位上重新拿起天梭,想着今日种种反常,他心情颇为复杂,不由得暗责起害他来此的火神,打架竟敢打到他苍瑶宫的上空,一把天火,将织梦阁烧的一干二净。

    夜色温吞,老旧的织机发出迟钝的响声。阿绫仍在嚎叫,而兮夜漫不经心地织着布,手指往来间,牵出若有若无的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