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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杨木匠解咒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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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杨老头站在大堂正外面发出怪异的号子,右手抬起。

    “一二三——吆喝——”三十多个青壮整齐的吼声,同时发力。

    “一二三——吆喝——”

    “一二三——吆喝——”

    然而例子依旧纹丝不动。一瞬间,在场所有成人色变,包括杨老头子和刚放好鸡转头的杨一。

    七根柱子加上十二块串匾连成一面例子,即使每根柱子不论长短平均三百斤,七根不过二千一百斤;再加上十二块串匾,平均算每块一百斤,一共也就三千三百斤。在场三十多个青壮,站反方向稳套干的只有九个人,每根套干三个。

    剩下二十几个每根绳子六个到七个人不等,得有二十五六个。二十五六个人使力,平均每人也就分摊一百二三。而且,例子还是平躺地上的,有一头撑地更省力不少才是。在交通不便的这么个村落村寨里,平时一个青壮背挑都得两百斤往上的汉子……居然连起三次例子都纹丝不动,一切都表明现在的情况不正常……

    “杨师傅——”王老头青着老脸小心打破沉寂。

    毕竟活了大半辈子曾经在别人家竖柱上梁也遇过这种类似意外;包括在场的汉子和妇女,即使没亲身经历过也是听过的。只是落在自己头上,任谁都不会好受。而且找根源,必须木匠师傅才成,还得真正有鲁班传承的木匠才成。

    杨老头没有搭理。回身将目光朝槽中心的大路看去,果然下槽处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有人说,同行是冤家。你多接一个活建一栋房子我必然少一个机会。特别是这年代,没有鲁班传承的毛木匠越来越多,而建得起串架的人家却越来越少。地主老财占据了大量的山林田地,包括杨一父子家都只剩一个菜园子,可以说生活全靠木匠手艺。

    有着传承的木匠自然心里不再平衡,于是,越来越多的木匠开始互相施咒起来。没有传承的木匠遇到这种情况只好去找有传承的木匠想法开解,必然得奉上利是。

    至于假如遇上有传承的木匠,那么轻则人家自解,重则遭到反噬都有可能。但是,这样的攻伐从来不禁,甚至演变得越来越烈,完全达到不为利益只为心里不平衡或者纯粹的坏心思作祟,以致遭到反噬都在所不惜。木匠职业,已经逐渐演变成互相敌视的一个群体。

    杨老头右手一挥,大声吼道:“王老大,摆香案。香蜡钱纸,笔墨红纸。格外一碗糯米。”

    王老大答应了声快速地跑回老屋拿去,其他四兄弟赶忙搬过刚撤走的桌子。地基里几十个汉子也不用人招呼,呼啦啦一片就跑了出来;什么也比不了他们对鬼神和怪异事件的敬畏。

    不过三两分钟,王老大居然就在老屋和新基之间找了东西跑一个来回,气喘吁吁放桌子上。杨老头的站位是背向地基面朝槽心大路。杨一赶忙依照香案次序将东西摆上,随即按议程点三香三蜡。

    杨老头看一眼,道:“再点六支香,三香三柱抱团,捆三蜡。”

    杨一又赶忙抽了六支香,一起点上,才分成三支一束,统共三束合围三支蜡烛,递上。

    杨老头快速接过,一片肃穆的表情下,嘴中念念有词,双手合上反挑七星朝天三拜,至于念什么甚至旁边的杨一都没法听清楚。

    先三根蜡插入装满糯米的简易香案碗中,才一次三香一束正前方,一束居左,一束居右。

    “纸钱——”

    杨一忙纸钱递上。

    杨老头一边分着手里的一吊纸钱一边请令:“座下弟子杨业,奉请鲁班祖师,陈尚业师。今弟子予他人竖柱遭奸妄,烦请祖师来解退,一请天解师,二请地解师,来人七魄与三魂,一切山精和水怪,巫师邪妖不敢来,若有青面白人来使法,反手押在海底存,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右脚提起猛朝地上一蹬,双手快速将纸钱在香蜡上旋转,口令毕,迅速点上。点燃的纸钱在空中晃动,似乎在画符。

    “起眼看青天,传度师尊在面前,一收青衣和尚,二收赤衣端公,三收黄衣道人,四收百艺三师,若是邪法师人左手挽左手脱节,右手挽右手脱节,口中念咒,口吐鲜血,叫他邪法师人三步一滚,五步一跌、左眼流泪、右眼流血、三魂丧命,七魂决命,押入万丈井中,火速受死,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令毕,又是一脚跺下,钱纸落地,随即起身,抓起桌上香案碗旁边碗里干净的糯米一把,顺手打出:“破——”

    迅疾伸手提起桌上的毛笔,酥上墨汁,左手压红纸右手一气呵成,落笔处一个形似井字的符落成。回想一下,竟似刚才钱纸在空中燃烧时他手摆动的脉络,应该也是这个符。

    放下手中笔,将符纸提起,在香蜡上绕了三圈,嘴里的碎碎念别人也听不清了,随即又把符纸点燃,捻着让它在手中烧尽,纸灰纷飞。完毕,双手相合,三拜起身,提起刚放下的毛笔陡然转身,将面对地基堂屋,手中毛笔伸前方虚点:

    “定根师法有灵,他今坐在远处行,今若是请到你,叫你站住活不成,说起定根有根生,你今坐在那边存,若得动来代回转,你起程,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起——”

    随着毛笔朝天升起,只见地基上刚才二十几个人都无法拉起的例子,凭空缓缓立起——

    “愣着干什么,撑杆左右撑起,还指望叫我让它一直不倒不成?”杨老头似乎朝天的笔不敢放下,一直稳在空中,一句喝骂,方才骂醒在场所有早已目瞪口呆的人。

    众人似乎有些慌乱,包括杨一,左右去寻找撑杆。他跟随老杨学了三年木匠,也一直听人说老杨多厉害厉害,甚至曾经也遇见过一些不寻常事,多是几句咒不知有没有的搞定,但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让人震惊的直观表象事例,叫人好不惊奇。左右寻找几下,才发现人家早就准备妥当在例子旁边,这时反应快的几个汉子已经抬起撑好。

    杨老头手中毛笔终于缓缓降下……

    此时,太阳正好登绝顶,当空照耀。而下槽不远盛家寨子盛大希爷缓缓走出围墙槽门,右手提根大烟杆斗子,用左手遮住额头,抬头看看当空烈日,几皱眉头。

    今天老王家竖柱上梁,虽然早上已经由大儿媳妇送了礼节,但毕竟老王和他还粘了点亲戚。现在这日头,先前鞭炮已经响了一挂,这时去应该能赶上上梁仪程。

    他这么赶过去,至于说像邻里汉子们下苦力帮忙,那绝对不可能。有大儿媳妇在那边帮着煮饭呢!盛家的男儿个个顶天立地,咋可能跟着有的没的一群苦哈哈一起扶柱上梁听老杨指挥?

    虽说老杨头这人有着鲁班传承不敢轻易得罪,但那群苦哈哈大多还是他家佃农;他盛家寨子这槽头的田地山林怎么也得占了整个的五分之一。

    身份,祖上数五代祖宗辈可出过一个秀才老爷,怎么得他大希爷也算一方豪士?空着手去转悠一趟绝对是给王老头家天大的面子。要是回上二十年,连他大儿媳妇也别想出得了山寨门。盛家女眷,咋可能窜村过户抛头露尾?

    可惜啊!这年头皇帝也没了,外面闹了几十年革命!上面也彻底下不来章程,拳头硬的都学起他们这些功名后人到处立寨子,日子就逐渐不景气了,过去使用的婆子丫头都已断绝。

    但他总觉得自己是聪明人,这也算是跟上了形式让自己也来了一次革命;断了婆子丫鬟使唤还让家里的女眷也能出门窜户了。当然,未出阁的闺女还不行。

    想着,使劲地摇头,闺女还是得养着深闺里。想罢,又莫名地高兴了,轻哼山歌脚踏石阶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刚下到进湾的交叉路口,迎面上来一个蓝色中山装的中年人。大希爷使劲瞅瞅,发现这人不断用衣袖抹着嘴里冒出的鲜血,一下又抬上面抹一把泪水直流的眼睛。那嘴里鲜血却又一阵阵往外涌不停,顾此失彼……

    擦肩而过,大希爷仔细回想,肯定没见过更不认识,于是他也没招呼对方;这世道,可别想当好人乱帮人。

    想想又回头看看那人,似乎就这擦肩而过后对方赶紧加快了几分步子。而去的方向,从这条湾翻延小路过山都没什么人迹,稀稀拉拉立有几个寨子这人却也绝对不是这几个寨子里的人,再赶上一百里却是会进入四川地界……

    大希爷更加疑惑,这个样子,怎么回事?还得赶上一百多里路的四川人?着实让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