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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同行是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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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足饭饱,杨老头顺便卷上一根旱烟。这时,外面又是一整热闹,该是帮忙搬柱子梁的又跑第二趟了。

    杨老头挥挥手,对杨一道:“快去,招呼着人把柱子串起来。正三间四架例子,离午时时间可不远了,我抽完烟就来。”

    杨一点点头起身,没说话就走出堂屋。院坝上依旧喧闹,有三五个人抬着柱子或梁的,有两个或一个抗着串匾的……小孩们成群地疯跑着,又或者三五个围一堆玩着红泥捏圆晒干的弹珠。或是捡了小木方画几条线在地上单脚提起踢着;杨一太熟悉不过,这玩法叫修天,几年前可没少玩。

    抬头望望阳光,四面都是山,葱葱郁郁的别的什么都不见,更别说看到外面世界去。习惯性的往东方偏头,阳光确刺得他眯眼,赶忙抬手挡着,回过头来。刚从屋子出来,真有些不适应外面的阳光亮度。

    “小杨师傅好了?要过去正好一道、一道。”早先出来的王老大背着一背篓工具招呼杨一。

    杨一点头道了声好,于是空手走在了前面,夹在众多搬运柱子的乡亲中间。

    新建基地里老房子并不远,三百米开外。因为这小村落四面环山,东南面和西北面相对,夹成一条槽,很长;而西南面和东北面又两头封头,活像一条船,所以这村落又叫槽头。

    东南面和西北面的山峰连绵起伏,而老王家的老宅是在东南面的一个靠山脚下,王老大的新基乡邻,只是基地背的是乡邻的山峰而已。槽头的基地,都讲究一个背山,叫做靠山。没靠山不稳,所以房子都建在两边的山脚下。

    来到新基处,石匠用条石扣好的地基早已落成。扫眼过去,形成三个连一起的正方形。杨一熟悉得很待会例子都得全部得例那些条石上面去,以免将来柱子受地气腐烂,影响根基和建筑物的寿命。

    做了三年的学徒,该做什么杨一早已门清。转身让放下工具的王老大叫来十多个人,分别把送到的柱子和串匾按高矮长短分类。

    串架房子,正三间是四例例子。每例例子七颗柱子,总共长短二十八颗。前后柱柱高一丈二尺六,中柱柱高二丈一尺八。房屋径深一丈零八尺,每颗柱子直径一尺二寸。王老大这柱子材料,的确算扎实。

    提上一把斧头,又另外叫了四个人一道,拿了早准备好的木销,指挥着四人串联起例子来。

    近中午时分,太阳逐渐毒辣起来。杨老头叼着旱烟,从后面检查着串联的例子销钉是否牢固。杨一在最后一串例子的串匾上坐下,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

    四串例子终于拼凑完成了,倒在地上,中柱一根,两边分别三根相互对称,逐渐变短,就像一只长七指的手;不过指头更规则罢了。杨一看看太阳,也能估计杨老头在等太阳位置确定时辰起例了。

    杨老头检查完例子,算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叫道:“老大,时辰差不多了,把红绸和公鸡拎一只上来,香蜡纸钱桌案和鞭炮备着。”

    “好呢!”王老大屁颠屁颠跑了,东西早被他放旁边的空地里。

    杨一也随即起身,他必须得给杨老头打下手。先走去背篓里取出木锤,交到王老大手里,才回来喊道:“二哥,叫人把三跟套干套柱子顶上,中柱一根,两根矮柱一边一根。三哥,招呼着绳子,四根麻绳全套上,剩下四颗柱子每颗一根。”

    其实不用王老二再去招呼,在场多半被杨一唤作哥哥叔叔辈的乡邻青壮多少都有过扯例子的经验,该做什么都有谱,只是等待木匠师傅的号令而已。修房造屋红白喜事,忌讳都蛮多的,没人愿意随意犯冲。

    至于杨一所说的套干,那是用青竹子做的。在竹子的顶端穿一个孔,用软竹条扎个小圈穿上面。竹子是空心的,轻便;而且还是硬物。

    到时候木匠师傅喊起例了,握三根套干的人站拉绳子的人的反面,掌握着例子不会被拉绳子的人拉过头反朝他们压去,又或者使力不均左右摇晃,绝对算智慧型产物。

    王老大和王老头作为主家将桌子摆地基大堂正前方,香蜡纸钱红布条鞭炮依列放桌上,还有一瓶酒和一个装满糯米的碗摆正中央,刚才杨一给的纯木锤放右手顺手处,大红公鸡放香案旁边地上。

    “开始吧!”杨老头洗了洗手,双手甩了甩才接过王老头的白布擦干,瞟眼王老大,随后又瞟向杨一,又转头朝地基里刚套完套干和绳子的众人说:

    “乡众都出来吧!基石初成,还没起屋烧灶,待不了客。先请鲁班祖师各路仙神踏阳宅送阴邪。”施施然走向香案,样子竟然变得有些肃穆。

    杨一赶紧也去盆里洗手,洗净擦干才跟去杨老头后面站定。

    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不管大人小孩妇女,但场面却相当寂静。小孩被妇人拉着,有好动点的想扭曲下腰肢张张嘴,马上都被妇人拉紧握住,只剩下些许零星挣扎发出的轻微唆唆声……

    “三炷香三支蜡。”

    杨一赶忙上前朝香案上取下香蜡各三支,接过王老大递上来的火分别点燃;双手将香蜡巧妙捏成三香捧三蜡坐式。三蜡中间明烧三香外围暗燃。这才给老头递去。

    老头接过香蜡,朝天开拜。杨一赶忙挪开身子,不能挡住香案对准的正堂方向。

    香蜡插上。嘭——王老头右手提起木锤,忽然在桌上砸响,张口就来:“一不早,二不迟,太阳登顶正午时,恰是弟子发捶即,此捶不是非凡捶,鲁班赐吾造宅捶,一捶天神归天界,二捶地煞入幽冥,三捶鬼神归西去,四捶邪魔免来行。吾飞熊大将军到此一切魍魉化灰尘,百无禁忌,大吉大利。”

    嘭——嘭——嘭——四声落地,第五锤收尾;手捏号令,再探手取纸钱,一张一张分开,口中念念有词,已是让人听不清楚。手上动作不停,把钱纸分好在香蜡上绕了三圈,终于点上,弯腰放地上。

    本来低垂眼帘的杨一赶忙上前,忙把剩余纸钱一一分开,不急不缓烧着。

    杨老头提起红公鸡,口中依然没停下。杨一忙招手王老大过来接过他手上的活计,纸钱可不能停止燃烧;然后才起身,探身过去把酒瓶盖拧开递给老头。老头灌了一口在嘴中,又放回桌上。手里的公鸡被捉住两只翅膀,脚也绑着,所以也没动。

    老头低头一口酒全喷鸡头上,随即一口咬下一块红鸡冠,将四条红绸摊开,用鸡冠血点上,才随手把公鸡递给杨一。杨一接过,给老头让开道路,跟随其后,进入宅基,他知道,老头这是要祭柱定根。

    来到平躺例子堂屋左面的例子中柱柱根面前,老头嘴上又念叨起来:“恭请鲁班祖师,敬授业师尊陈上。弟子杨业,今予人定根点柱,柱柱立地。”随即杨一忙把鸡冠血滴三滴上柱根。

    “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你来我不来,若有人来不清楚,这个圈圈比你大,倘有生人来到此,反手进圈不言话,叫你不动就不动,泰山压顶永无踪,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手中酒瓶往早就找好的立中柱石条上沿上一圈酒,才转身将一根红绸递给杨一。杨一右手接过,左手提鸡反身往柱中走去。在第一根串匾的位置停下,鸡冠血往柱上滴几滴,右手红绸压下,粘贴上柱。第一根定根完成。

    随后,杨老头来到堂屋右则例子,依法效事,杨一紧随其后。第三根的顺序却又是返回四例柱子最左边的中柱,以左为尊;最后

    才是最右边的中柱,四条红绸用完,定根结束。杨老头才领着回到香案前,放下唯一没消耗掉的公鸡,亲手一片一片将剩余纸钱烧完,方起身,木锤再响,大吼一声:

    “起例了——”

    “炮仗!”杨一喊了声早已挂上鞭炮的王老五点火。

    鞭炮声中,仪式完毕,几兄弟赶忙收起香案,好让乡亲进入地基起例。杨一忙把公鸡拧起,手上一掂一掂的朝装工具的背篓走去。对于他来说,这才是实在货,觉得拧的分明就是一锅香喷喷的鸡肉。祭过的鸡,是不会还给主家的最后都是木匠带回去,过不了几天,准进他父子一双嘴。

    帮忙的二三十个汉子快速走到第一根定柱的例子左右,一小会就拉绳子的拉绳子,撑套干的撑套干站定,只等木匠师傅发号施令。

    此时,没有人注意到槽中心大路上正有一个中年人往下槽走去。这中年人,在场绝对没有人认识,肯定不是本村本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