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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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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茶楼是本地出了名的老字号,一桌一椅都尽量保留原样,只做必要的维护工程,颇为古色古香。可是,洗手间也特别古色古香,厕所隔间都是木做的,里面最有现代感的东西就是抽水马桶,总结下来就是简陋但整洁。

    陆菁菁一边诅咒着穆少阳,一边在洗手间脱下上衣,慢慢查看了一下,还好没脏,擦干就好,不客气地用邹邹的手帕擦着衣服。

    她边擦边想:什么大热天,现在还没过端午,寒衣不入栊,他没听说过吗?这样对待一个女生,他的情商肯定是零!

    越想越火大,可又无可奈何。

    这时,有位大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件衣服,对她说:“你是跟老穆一齐来的姑娘吧?”

    “老木?”

    大姐笑眯眯地说:“哎哟,就是整个茶楼最帅的那个小哥嘛,大热天还穿个西装,可正经啦。”

    菁菁强挤一个笑容,什么最帅,什么大热天,压抑着说:“哦。你叫他老穆?”

    “是啊,他可是我们的常客。”说到此处,菁菁心里暗笑道,一个青年被人这般称呼真是神奇。

    “老穆刚才去买了两件衬衫,叫我拿给你,看哪件喜欢就换上吧。”

    菁菁的心马上揪了一下,完全无法理清自己现在的感觉。他先是那么明显地不给她情面,此时却这么体贴地拯救她面子,真让人无法捉摸。但再仔细想想,说不定这是双商极高的表现:他成功地打压了她的小聪明,只不过是顺着自己的话语接下去而已,然后再事后提供帮助,好比给对方一个下台的台阶,展现出高智慧高情商的实力。

    但也许是她想太多了。他只不过不想自己先退场,事后又突然内疚罢了。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倘若不这么想,她还真怕自己会像那些头脑发热的女生一样,人家对你好一点就殷勤地贴上去。活了二十七年,与异性相处的经验虽只是皮毛,但她也挺明白男生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好的。最后得出结论:他肯定另有所图。

    “姑娘,你看要穿哪件?”大姐唤回菁菁飘得老远的思绪。

    她接过两件衬衣,顿时呆了。

    都是紫罗兰色的,都是同一款式的,就是码数相差一号。

    倏然发现她手里攥着的手帕都是浅紫灰色的。

    他是有多喜欢紫色系?

    “他真跟你说,叫我选合适的?明明都是同款同色,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对着大姐说。

    “他说不清楚你的码数多少,一下子买了两件。哎哟,我就说老穆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肉眼都测不出女人的身材……”菁菁心里想,谁能目测别人身材?

    大姐的手左右摆了摆,继续道:“不过……”

    一只净白的手把桌上热气腾腾的叉烧包轻轻地拿起来,然后,慢悠悠地双手开工,一块块撕下来放入口中,完全不怕烫的样子,满脸惬意地享受着。

    与对面如坐针毡的菁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心里的不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怕吃饭的对象会拆穿自己,而另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双肩。

    她的双肩处于绷紧状态,这跟她怕被拆穿的神经没有半点关系,而是她穿了小一号的那件衬衣。

    衣袖再怎么紧,她也要死撑下去,心心不忘大姐后来说的话:“不过,买回来后,他比了比,觉得还是大一号才适合你,说什么,你长得比较壮。哈哈,哪有这回事,我骂了他几句……”听到这里,后面的话语都自动省略掉了。

    本来个性就有点倔的菁菁,怎可让他称心如意?于是,连大一号都没试过,她就直接穿了小一号的。不过,这肩部和袖口的设计真不甚亲民,稍微肉多点都被夹得紧紧的。虽然她双臂可以活动,但不可以有大动作,谁知道这质地能否经得起肉的挤压而不破开呢?

    是以整顿饭下来,菁菁成了不折不扣的淑女,举止都是轻轻的。

    本来吃是人放松享受的时候,如今真叫人别扭拘谨。

    最享受的莫过于坐对面的穆少阳,他悠哉地吃着,也悠哉地看着——看着对面佳人的胸口。

    其实,菁菁的身材可以归类为丰满,虽然胸围没有人们津津乐道的G级,但也是“小有成就”。这是自外婆遗传下来的美好基因。此时,她的关注点已然落在肩头,全然忘记她之所以觉得肩部那么紧,还不是因为衬衣大部分的布料都跑去遮住自己的胸口了。在肩部与胸部的角力之间,现在衬衣是暂时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如果她动作再大一点,衬衣势必“保肩弃胸”,纽扣势必“破胸而出”。

    瞧着上身这般微妙的绷紧状态而还不自知的菁菁,穆少阳有了“邪念”——好有趣。

    为了深深探究这个“邪念”,他决定饭后去散步。实际上,这也是他的习惯。

    菁菁开始怀疑这个青年的实际年龄,他的行为不像个老头吗?虽然我小时候就经常跟着外公外婆去茶楼吃茶,饭后也总喜欢去散步,但人越来越大时,这些习惯也就慢慢淡了,身边都是些老人家才继续秉承“传统”。这个怀疑似乎也合逻辑——他是一个神仙,那他肯定是很老了。心想着,自己就当作陪个老人家解闷解闷,这是尊老的美德。

    茶楼附近有个公园,不知道是不是政府故意要打造个特色景区,这个公园也特别古色古香。里面竟然有湖、小古桥、凉亭,有点古代的园林格局,而且还要免费开放,是饭后散步的最佳地点。

    虽正值工作日,没有太多年轻人,但大妈大叔以及妈妈小孩倒有不少。当散步的两人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无不惹来关注。

    菁菁今天下身穿着一条白色A字裙,竟跟紫罗兰色的衬衫搭配得天衣无缝,给人低调的优雅。仅这打扮当然不会引起大家的目光。穆少阳的衣着——一身泛紫色的西装套装,里面却是一件白衬衫——正好跟她的交相辉映。

    不折不扣的情侣装引来三五个爱八卦的妈妈热烈地讨论:“你看,这对情侣真悠闲啊。”“男的长得特帅,女的还算大方。”“一般都是丑女配帅哥,美女配丑男。”“喂,那女的不算丑,而且身材真不错。”“我十年前不就是那般好身材吗……”

    喋喋不休,偶尔传几个字到菁菁的耳朵里。什么情侣的想多了。她自己明明想跟穆少阳保持距离的,怎么现在竟被人说成是这种关系?她马上振作了一下,集中力放回自然:柔光微风下的娑娑绿叶,地上斑斑驳驳的树影,如此美景需当即时好好享受。

    暂且松开紧绷的心理负担,她的表情顿时变得风情万种,午后的暖风玩弄着她的秀发,让一旁的穆少阳看着很舒服。

    这感觉就是舒服,暂时没别的。

    前面不远处有个凉亭,菁菁想都没想就往那走:“总监,我过去凉亭那边看看。”

    话刚毕,一个小孩追着自己的球从半路跑了出来,跟菁菁撞了个正怀。后者猛地弯腰微蹲,双手接着撞过来的小孩。

    “你没事吧?”菁菁松开双手,保持微蹲,退后几步,看小孩有没有受伤。

    小孩顿了顿,看了看,指了指,天真地笑着说:“阿姨,你扣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