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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惭愧,献丑了

作者:记仇的唐僧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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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饮三杯豪气萦怀,张远右手执笔左手挽袖,昂首挺胸又在粉壁上书写起来。

    只见他运笔如飞,草字连连,那雪白墙壁之上,一行行字蜿蜒而出,一首首诗跃然壁上!

    众人先还跟着摇头晃脑的低声咏诵,又或是小声议论品评,探讨心得。待张远越写越多,几乎写满了这面墙壁时,众人已是鸦雀无声,就连挤在门外和窗口的客人,都只伸长了脖子,瞪圆了双眼。哪怕被人踩到了脚、按疼了肩膀,也不曾出声呼痛。

    好在因是火锅店,所以这包间对着院内的这一面,全是窗子,既大且多,只是这会儿,都挤满了人。

    也不都是诗,张远抄得兴起,连人家作者的词也不放过。

    郑板桥自不必说,赵毅、袁枚、龚自珍甚至“桐城三祖”姚鼐、方苞、刘大櫆一个都不漏,每人的诗词总要抄那么一两首。

    或咏山水、或描世情,什么“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又或是“纵使归来花满树,新枝不是旧时枝。”等等,写得——哦,抄得酣畅淋漓,意兴瑞飞。

    当然张远并不是一口气不停歇的写,他也得选择哪些能抄,哪些不能抄啊!

    比如林则徐的这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好不好?可下一句“谪居正是君恩厚,养拙刚于戍卒宜”呢?更下一句“戏与山妻谈故事,试吟断送老头皮”呢?

    别说没“山妻”了,就连“老头皮”也没有哇,谈什么故事?直接穿帮了好伐?

    再比如曹雪芹的诗,抄《葬花吟》?悲悲戚戚的不合适吧?抄《题大观园》,大观园在哪儿呢就题?

    所以张远时不时的闭目翻书——落在众人眼里,便是“稍一沉吟”或“稍作休息”了。

    就连陆眉都累的不行,不但要随时准备让张远伸手就能蘸到墨,还得时不时研墨,可是她却觉得累得很值,一双眼睛越发清亮起来。

    渐渐的,张远和她也越来越有默契,有时候目光相接,虽一触即分,却也有种异样的情愫暗暗滋生。

    不知不觉这面墙壁,已满是诗词。

    当然,三千首肯定是没有的,不过三四十首诗词总应该有。

    即便如此,也已经让众人叹为观止了。

    只是张远还觉得欠点什么,他眯着眼睛,倒退了一步,想再看看还有哪儿能写。

    没想到他这一步倒退,身后蒋梦青等人也都随之而退——包间是不小,可这会儿满满当当都是人,最后面的往哪儿退?只能退出门外啊。

    门外也都是围观者,顿时又被挤得倒退。

    张远还不知道自己这一步,就犹如涟漪最中心的那一点,使得围观的人群一波跟着一波的倒退开来,一直影响到门外众人。

    见实在无处可写,张远的目光,便又落到了最先题诗的那副画上。

    因是墨竹图,所以留白很多,之前那首写上去之后,还有不少空白地方。

    得,就是它了!

    张远揉了揉膀子,活动了下右肩——实在是酸痛的有些厉害,不过再写一首应该没问题。他重又准备蘸墨,不料这次捧着砚台的,却是林渊。

    见张远神色讶然,林渊微微一笑,目光中全是鼓励之色,示意张远不必多言,继续题诗。

    张远心说坏了,上次就因为郑板桥的一首《山中雪后》被他看到,让他临走时拉着自己絮叨半天,这回……

    他总算体会到什么叫骑虎难下了,麻蛋装逼之前咋把县尊大老爷给忘记了?

    不过事已至此万万没有退缩的道理,张远屏气凝神,提笔又在那墨竹上方的空白处写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韧,

    任尔东西南北风。

    “好!好个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林渊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不仅仅是他,稍有才学之人,也都纷纷附和。

    以诗言志,自古使然,从诗中见诗人风骨品性乃是常理,这最后一句,见的是坚韧不拔的品格和笑看困境逆境的胸襟。

    试问能写出这样诗句的,当真只是个商贾之人?粗鄙之人?

    林渊之前让林九打探情况,待听说张远题诗于画时,又问了那画上题的什么诗。好在林九也是识文断字的,也还记得内容,林渊听了还与宫先生笑谈了几句,说张远是个绝不肯吃亏的性子,他写出这首诗并不奇怪。

    等听了第二首,林渊便更加欣赏了,先劝尔等不必比高下,又劝你们学习兰之品格,以诗讽谏。虽不知那前面四首是何等诗作,但仅仅是这两首诗,便高下立见了。

    待林渊听了《品画》之后,就有些坐不住了,只是他毕竟身为知县,那包间人多眼杂,一举一动都要慎重,于是强忍着亲自去看的念头,只让林九去看了回来背诵。

    可怜林九不但要记住张远写的诗,还得陪着笑脸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彼时包间里已经人满为患了,那种文雅风流的场合,林九不可能自报身份以图方便,否则非但会被众人鄙视,若是让老爷知道,肯定还要挨一顿训斥。

    及至那首《论诗》一出,林渊不由为之击节,目光炯炯地对宫先生道:“此子心胸之广,眼界之宽,立意之新,皆可称奇也!”

    宫先生早就知道他坐不住了,闻言起身道:“东翁何不移步一观?”

    林九听了简直感激的想给宫先生跪下了,这尼玛一趟趟跑的也还罢了,可我这身板都快被挤成人干了!

    当然老爷要去他自然也得跟着,就见林渊对夫人说道:“为夫去看看便来。”

    林夫人虽也满心好奇,可毕竟是人稠密集之地,不好轻易抛头露面,只得看着林渊去了。

    好在客人们大多认识林渊,即便有那不认识的也会被人提醒——这会儿林渊穿着件襕衫做文士打扮,那身官服自进来之后便已换了。

    在众人的默契配合下,总算给林渊和宫先生让出一条路,林渊见陆眉捧着砚台,便上去接过,陆眉虽不认识他,但她什么人没见过?知道此人必是个官儿,又见他是好意,便将砚台让给了他。

    其实陆眉这会儿双臂酸麻,那砚台犹如千斤般沉重,早就有些端不住了。

    所以那会儿张远一伸手,才会看到林渊捧砚,这个小插曲,日后竟成了一段佳话,倒也出乎二人意料。

    不过此时张远写完这首之后,便掷笔于地,勉强拱手对众人道:“惭愧,献丑了!”

    他这是真心话——越到后来,他笔下的字就越难看,或者说越难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