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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苦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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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宋书记的疑惑,纸婆婆怒火中烧的喊道:“别在老娘面前装糊涂,要不是你设下了阴毒的圈套,我的家人和弟子们会一个个惨死在这里吗?宋贼头,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要遮遮掩掩,不敢打开天窗说亮话吗?”

    “你慢着,这件事我确实不知道,想我苦心经营几十年,为的就是这座哀牢古城,怎么可能允许外人染指?此前我从断崖洞口进入之后,在石道中看见了那几具干尸,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本打算仔细检查一下,奈何你像条疯狗一样在身后紧追不舍,我也只得作罢,现在看来,这里面还真的透露着蹊跷之事。”宋书记眉头微微一皱,说话的同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样。

    “宋贼头,收起你那套伪善的面孔吧,你知不知道老娘心怀这腔怒火已经多少年了?我们九锡虎贲历经了多少的沧桑,饱受了多少的悲苦,当年我下了多大的决心,宁愿违背先祖的遗愿,也要解散九锡虎贲,把加持在我们身上的诅咒打破,回归山林,过平淡安稳的生活。然而就在这时,我们却接到了一封神秘的来信,信里面提到了有关土司府的巨大宝藏,对方相约只要我们肯出山,得到的财宝二一添作五,可叹我那愚昧的老头子,竟然带着我唯一的闺女以及仅剩的几个弟子,瞒着我出山寻宝......”

    陈年旧事在纸婆婆的脑海中一一闪现而过,每一个记忆片段都让她内心万分的悲痛和煎熬,那张布满了皱纹的面容,在这一刻更加的苍老了起来,双眼中闪烁着的怒火和仇恨,似乎要把眼前的仇人生吞活剥一样,是那么的狂暴和凶戾。

    就像纸婆婆所说的那样,九锡虎贲在历经了岁月的沧桑之后,这一派的倒斗艺人死的死散的散,到了她这一辈几乎就没剩几个人,看着如同枯叶凋零般的门派,纸婆婆心里是何等的难受和悲伤。

    作为九锡虎贲的当家人,纸婆婆痛定思痛,最后下了一个她这有生以来最为痛苦和煎熬的决定,那就是结束这个门派,从她这里开始,九锡虎贲便彻底消失。

    她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过一些安宁平静的日子,再不愿为了什么钱财利益,看着自己的同伴,看着自己的弟子门人一个个惨死在凶煞的古墓里,白发人送白发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每当噩耗传来的时候,那种如同被撕裂开的心情,纸婆婆再也不愿去面对去承受。

    干倒斗这一行的人都知道,由于是发死人财,阴煞冲阳,是一件十分有损阴德的事情,故而这一行当的人不仅运气极差,阳寿也不长,十之八九不是夭折,就是活不过五十岁,要么病死,要么惨遭横祸,总而言之,它就像无法解除的诅咒一般,如同枷锁禁锢着每一个人的命运。

    当初纸婆婆掌管九锡虎贲的时候,除了她在这个门派中的能耐最大之外,还因为她的同门师兄弟几乎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在没有任何选择的情况下,她才成为了九锡虎贲中第一位女性掌门人。虽然地位提高了,但是看着残破不堪的门派,她的心中没有半点喜悦,有的只是无奈和叹息。

    纸婆婆的老伴并非九锡虎贲的人,而是一个不出名的倒斗小派,是在一次探墓的经历中,对方出手救了危在旦夕的纸婆婆。感恩也好,情窦初开也罢,在之后的相处中,纸婆婆爱上了对方,不过按照门派的规定,除非是九锡虎贲的人,否则门人弟子是不允许和外界通婚的,但是这些陈旧迂腐的规定,最后在纸婆婆当任的那一天便被她打破了。

    从小纸婆婆就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想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过些安宁温暖的生活,日子过得不一定要大富大贵,但是只要有一个温馨的家庭,她觉得这辈子就足够了。

    可是残酷的现实非但没有让她完成心愿,反而还逼迫着她承受着连番痛苦的打击和折磨。当她生下的那对双胞胎都意外夭折之后,纸婆婆这才发现,以往的想法太过天真,什么光复门派,什么重整声威,只要九锡虎贲还在的一天,她所希望的生活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

    特别是那一次她带领自己的徒弟去盗一座古秦时期的古墓时,墓里发生的突然变故,九个人进墓,最后只有她独自一人勉强逃了出来,自此以后,纸婆婆心灰意冷,萌生了解散门派的念头。

    可是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想着简单,但是做起来却又是何等的困难。即便当时纸婆婆已经是九锡虎贲的当家人,但是当她把决定的想法打算付诸行动的时候,遭受的反对和压力是何等的巨大,这其中便包括她的老伴和她的闺女。

    试想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不认同她的想法,单靠她一人的力量,解散九锡虎贲也只能是一种无稽之谈了。

    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纸婆婆一直隐忍着,她故意一改往年和善的性格,变得专政暴戾了起来,用几乎不近人情的手段,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将门派中的弟子遣散的遣散,驱逐的驱逐,最后只剩下她和老伴,闺女以及几个贴心的弟子后,最终她才得偿所愿,终于结束了令她爱恨纠结又梦回萦绕的师门。

    然而外人不知道的是,每当她赶走一名弟子,每当遣散一位门人,对方深怀怨恨的目光中,又能不能看见纸婆婆的内心是在滴血?

    本以为禁锢在九锡虎贲上的诅咒终于被她打破,然而让纸婆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打算开始重新生活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情悄然降临......

    那一夜和往常一样,夜静物宁,几声虫子的鸣叫,一桌可口的晚饭。院子里纸婆婆和家人以及几个徒弟吃着菜、喝着酒、聊着天,一副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

    晚饭结束后,纸婆婆带着闺女收拾好了桌上的残席,开心的去往灶房洗刷碗筷,期间纸婆婆还十分关心的和闺女谈起了婚嫁的问题,羞得闺女满脸通红,笑得纸婆婆眼睛都要眯成了缝。

    然而等她忙活完了再回到院里的时候,却发现大伙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特别是她的老伴,双眉紧皱,神色凝重。

    “老头子,瞧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吗?”纸婆婆不解的问道。

    老头子没有出声,而是把攥紧在手里邹巴巴的纸团递给了她。纸婆婆好奇的打开一看,上面也就简短的写了几行小字,字迹十分的潦草,但是内容却十分的惊人。

    “张天权宝藏已问世,财富惊人,一生难求!我愿与九锡虎贲贵门合作寻宝,二五开为报酬,如若动心,可前往新平土司府相商。”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拿来的纸条?不知道九锡虎贲已经解散了吗?”一见纸团里的内容,纸婆婆当即就像被触动了逆鳞一样火了起来。

    桌旁的几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一个个低头不语,不过彼此的目光中都闪烁着一丝莫名的光彩。

    “怎么,一个个都变成哑巴了吗?我问你们话呢,听到没有?”纸婆婆的暴脾气那可是天生的,一言不合说翻脸就翻脸,更不用说她花费了如此多的心血,好不容易才过上两天安稳日子,如何容得下他人的挑唆和寻衅。

    “孩子他娘,你先消消气,这个纸团我们也不知道它的来历,刚才大伙正说着话,不知是谁从院外就丢了进来,后来我们出院查看,但是没有见到任何的踪影,这件事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听了这话,纸婆婆才算稍微缓和了一下她的脸色,谁知就在这时,老头子忽然又开口说道:“孩子他娘,我心里一直在琢磨着一件事情,但是又不好的和你开口,不如趁着今天这件事情,我和你商量一下行吗?”

    “有屁放,有话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叽了起来?”纸婆婆回道。

    “那好,我就和你直说好了,但是有一点,我说了以后,你可不能发火,大家好好商量可以吗?”担心对方的脾气,老头子叮嘱了一声。

    “行了,以前也不见你婆婆妈妈的,怎么年纪越大越唠叨了呢?说吧,到底是什么事?”纸婆婆不耐烦的问道。

    老头子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身旁坐着的几个徒弟,最后看了一眼闺女,这才大着胆子说道。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自从你解散了九锡虎贲后,虽然家里还有一点积蓄,但是我们这些倒斗的艺人一辈子除了发死人财之外,其他什么都不会。如今没了收入,总不能坐吃山空,就这么闲在家里吧?”说话的同时,老头子小心的观察着纸婆婆的神色。

    “你究竟想说什么?”纸婆婆脸色有些发沉的问道,但是在没有弄懂对方的意思前,她没有当场发作。

    见老伴没有发火,老头子接着又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都到了这把年纪,其实也不图个什么,有儿女在旁,有弟子想陪,已经心满意足。但是我们的闺女和这些弟子不一样,他们还年轻,还有无限的未来和希望,我们总不能让他们和我们一样,就守在这个宅院里面吧?”

    纸婆婆没有出声,继续听老头子讲着话,但是脸色却越来越不好了起来。

    “孩子他娘,闺女是我们老来得子,今年双十年华,我们对她是宝贝得不得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什么都好,就是学了你一副不可一世的臭脾气。如今她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如果我们不能给她找户好人家,她以后怎么办?总不能就着她的冲脾气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说到这,闺女脸色一红,有些害羞的说道:“我为什么要嫁人?要嫁也不是我嫁到外人家,让他倒插门还差不多,姓也要改成我们的姓,否则我宁愿守在父母身前尽孝。”

    老头子一摇头,看着纸婆婆说道:“看吧!闺女和你的脾气像不像?就她这个样子,你说我能不担心吗?何况我们还有几名弟子,他们的将来又该如何?总不能连点生活下去的积蓄都没有吧?”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纸婆婆已经隐约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只是在确认之前她还不好的发火。

    “我的意思很简单,现在虽说九锡虎贲已经解散了,但是我们身上的倒斗技术还没有丢下,不如趁着你我身子骨还健朗,再倒一个大斗,也好替小一辈的人积攒点钱财,将来不论他们做什么,起码也不会饿着冻着,你说好不好?”说了半天,老头子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家底太薄,不足以让下一辈的人过上好日子,看见了那张纸条后,又动起了倒斗的念头了?”纸婆婆声音发冷的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们也总得给小辈们多留一点安家的本钱吧?何况这一回倒斗又不是去什么危险的阴煞古墓冒险,而是找寻大土司张天权的宝藏,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孩子他娘,我知道这些年来你的苦心,无非是想让大伙过上太平的日子,但是当初你为了遣散弟子门人,几乎耗空了我们的家底,如今的日子虽然可以勉强过下去,但是以后呢?总不能让他们身无分文,受苦受穷吧?”老头子尽量用自己的想法打动着纸婆婆。

    “你们是不是也和老头子一个想法?”纸婆婆看着桌旁坐着的几人问道。

    众人不敢出声,但是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脑袋,其中也包括她的闺女。

    “做梦!你们这群不孝的屁娃娃,当初老娘是怎么说的?我说过从解散门派的那一天起,谁要是再敢动倒斗的念头,我第一个就不饶他!现在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你们就按耐不住了,滚!统统给我滚!再要让我听见一个字,我非抽烂你们的腿不可!”好似雷声般的吼叫,吓得在场的几人一个个脸色发白。

    “孩子他娘,不是说好了不发火好好商量吗?你看你......”

    老头子刚想劝说几句,反而被纸婆婆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狂骂,最后把脸一甩,直接气得回了屋,剩下桌旁的几人面面相觑。

    是夜,老头子还想进屋去劝道几句,却被还在气头上的纸婆婆一脚从门里踢到了外面,摔得老头子鼻青脸肿,好几天都不敢再提一个字。

    纸婆婆本打算用她以往最常用,也是最极端的方法处理这件事情,然而她却没有想到,事情也就平息了几天,眼看着大伙升起的念头渐渐淡了下去,却发生了她始料未及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