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一品锦卿 > 心似蛛丝游碧落

心似蛛丝游碧落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他果真着急了。”嘉宁淡然的笑中闪过一丝狡黠。

    三皇子嘉裕走上桥头,远远就向嘉宁躬身致礼,让亲随们停在桥后,他只身走进湖心亭来,一脸恭顺,礼数周全:“嘉裕给皇姐请安,恭祝皇姐万福泰安。”

    莫离不屑地蔑视他一眼,退后一步。嘉宁抿了口茶:“平身吧。三弟,今日怎么有如此闲心来看皇姐啊?”

    他讪讪笑道:“瞧皇姐说的,皇姐事忙,常常不在宫里,嘉裕就是想常常来给皇姐请安,也不得见皇姐一面啊,今日不是恰好知道皇姐回宫了嘛,特来拜见。”

    嘉宁和莫离心里都清楚,他此刻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准是一听嘉宁回宫了就赶向昭明殿了,只是被嘉懿长乐赶了先,所以只能在外面等着,他们一出去他就忙不迭地进来了,还能强撑镇定做这一副虚伪嘴脸实属不易。

    嘉宁并没有示意他坐下,他也不敢坐,只好垂首躬身立着。嘉宁道:“三弟说得甚是,谁让皇姐比你们先生了几年,摊上这等劳碌命,确是事忙,所以三弟你有什么话直管道来吧。”

    嘉裕镇静的脸色一塌,一下跪倒,作出一副凄然模样:“皇姐明鉴,你我姐弟之间本不需委婉扭捏,想来皇姐定是明白嘉裕心意的……嘉裕的母妃早早就弃嘉裕而去,只将嘉裕托付给舅舅,舅舅向来待嘉裕十分亲厚,而且在朝堂为官清廉律己,一片衷肠,而如今舅舅蒙冤入狱,嘉裕实在……实在痛心……特来为舅舅说情……”

    嘉宁面色疏冷:“三弟未免也太坐不住了吧?还是竟不明白罗云门清朝令的规程?如今唐侯爷只是被请入罗云门接受审查而已,你就这样跑过来为他喊冤,到底是你心虚呢,还是觉得皇姐有心不公蓄意构陷唐侯爷呢?”

    这每字每句都似在指斥他的愚蠢,嘉裕心中一惊,伏倒在地:“是嘉裕愚昧唐突了,嘉裕绝无此意啊,请皇姐明鉴,皇姐明鉴啊,嘉裕只是想来问问舅舅为何突然有了通敌卖国之嫌?舅舅对朝庭一片忠心,为南珂立下无数军功,不可能有通敌卖国之嫌的……”

    “三弟好生糊涂啊,竟到皇姐这来犯天下第一的大忌讳……”反正此时他是做什么错什么,说什么错什么。

    嘉裕更慌了:“忌讳?嘉裕愚昧,无意犯忌,但不知是何忌讳……”

    嘉宁冷笑,“非罗云门之人,勿议罗云门之事。”

    她放下青花瓷杯,瓷杯与桌面碰撞咯噔一下,嘉裕心里也咯噔一下:“皇姐!嘉裕愚昧,嘉裕不敢啊……”

    嘉宁将一只玉手抬起,莫离搀住,扶她起身,她背向跪倒的嘉裕,迈步离去:“你尚知晓自己愚昧便好,皇姐事忙,三弟你还是先行辞拜吧。”

    嘉裕埋着脸,咬了下牙,捶了下地:“恭送皇姐,嘉裕告退。”

    嘉宁走远了,宫女们也整齐地跟在她后面离开,最后面的凤歌经过嘉裕时停了下,笑道:“三皇子殿下还是起身吧。”

    嘉裕缓过神来,气闷地起身,甩了下紫袍广袖:“多嘴!”他本是如常地向宫女撒气,回身看清这宫女的目光竟不由得心头一怵,她已经浅笑着低下了头,淡然施礼:“奴婢多嘴,殿下恕罪。”他扫了眼她眉心的红痣,就当那一怵只是错觉,甩袖而去。

    凤歌看着他踱步离开的背影,笑容阴鸷而冷傲:“如此庸才,还妄图嫡位,可笑。”

    罗云门鉴天阁外,迟暮深深。莫离见唐剑一走进来了,瞬间展露笑颜,迎上去唤了一声:“剑一哥哥!”

    唐剑一本是脸色阴郁,见她才稍微放松一些,笑道:“莫离,殿下在与师父议事吗?”

    莫离回道:“殿下午间就来了,先与师父议事,就一直在端思堂里……”莫离有些忧虑。

    “端思堂?殿下在思过?”唐剑一不由得问了一句。

    莫离点点头,两人虽然都心有疑惑,却也不再议论。莫离关心地问:“案子查得怎么样了?为难你了吧?”

    唐剑一瞧见四下无人,才向她吐露心声:“这些天……诶,我还在取证,迟迟没有去亲审……”

    “取证本是第一步……查出证据了吗?”

    唐剑一道:“尚未有进一步的证据……我这天天在唐府查找……诶,反正无论找不找得到,我终是要去面对他,去审他的……真希望,他真是无辜的……我就不须用罗云门的手段盘审自己的父亲了……”

    莫离说道:“难怪你内心苦闷,这也是必然。你可知道,如今三皇子殿下也急了,他还去求见公主殿下了……”

    “这也是可想而知的,朝中若有父亲扶持他,相比朝中无人的二皇子,他更有可能接近储位,但若唐家有失,他又不像二皇子既受皇上重视又有受宠的母妃,一下子就输了个彻底,能不急嘛?说来他的母妃唐淑妃还是我的姑姑,唐淑妃娘娘在他幼时不幸殡天,他能指望的也就只有父亲了,可不像五皇子殿下那般命好,既是嫡出,又有长孙府可以倚仗,亲姐姐更是手握大权的罗云门掌门昭明公主,什么都不用做,储位就唾手可得……父亲刚下狱,三皇子殿下就来找过我……”

    “他知道你的身份?”莫离惊道。

    “他不知,他只知我是亲启清朝令的细作,所以想先打点一下,给我一个威吓罢了。”唐剑一说道。

    莫离望了望他,面生难色,唐剑一自然清楚她在想什么,故作轻松道:“其实,我也明白,公主殿下准我亲启清朝令不单是信任我的忠诚,还有她的深意,殿下明知我的出身而且清楚父亲在朝堂上的立场,还派我查,是意图撇清一点,就是殿下不是蓄意对付唐家,她身为罗云门掌门是处事公允的。”

    莫离说:“是的,殿下自会有这一层考虑。不过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们都深知殿下,她定是会为五皇子殿下争夺储位的,唐家若是倒了,对殿下自然有好处,剑一哥哥,你又真的能无所动摇吗?毕竟你是唐家的人,你会不会有一些偏向三皇子之心?”

    她如此直言不讳,他也不介意,说道:“莫离,你这话说错了。五皇子本是嫡出,他能取得储位也合理合法,殿下所作所为只能说是护嫡,而其他皇子但凡有夺嫡之心便是大逆。说实话,若我一直身在唐家的话,我也许会偏向三皇子,可是,我十岁就进了罗云门,身为罗云门细作,奉命天下,为国效忠,怎能犯大逆之事?”

    莫离一笑:“还是剑一哥哥你有这一片赤子之心。那也没法怨命苦了,你终是要面对自己的父亲的,青龙!”

    唐剑一也苦笑:“说什么命苦,其实都是人为势造的,想我罗云门,甚至是北梁万朝宗,哪一名细作不是前世投胎的好手?个个生于名门贵胄之家呀,最不济的也是个四品官家出身啊,谁想生于富贵门却享不了富贵福,做了细作便只能隐姓埋名锦衣夜行,如我这般情况的不知有多少例呢。”

    “是啊,高祖创立罗云门时如此定规,其实是有连带之意吧,不选平民而费力地选官家贵族之后,不就是为了易于掌控吗?但若哪名细作犯了罪,牵连的就是身后一大家族,而家族中若谁犯了罪,也可因族中出了细作而免除株连之罪,若细作无罪而立功,也能让家族冥冥中沾光,如此提贬相结合,哼……”

    唐剑一拍了拍她的肩:“莫离你呢?如此牢骚?你又是出自长安的哪个名门?”

    莫离一垂眉,想起画音:“我不是出自长安的哪个名门,反而是北梁赫赫之家,我比你还惨些,家中只有一个妹妹不是细作,我五岁就未曾见过的父亲至今都还是细作呢……”

    唐剑一常潜伏于幽州,她虽没有明说,他却立即了然了:“原来……莫离你姓沈……”

    莫离突然捂住了他的嘴,警觉地厉声一呼:“谁!”

    唐剑一顺着莫离的目光望向长廊石柱后,正准备去捉捕,那人倒自己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项天歌扬着扇子,邪魅一笑:“不就是唐大公子所说的最不济的出身四品官家的玄武嘛。”

    唐剑一说:“我没有那个意思!玄武……”

    项天歌打断他,故作爽朗地笑:“哈哈哈!你们两人倒是有闲心在这里发牢骚,你们说的话哟,要是被殿下听到,在那端思堂罗云壁前跪着的可就是你们了……”

    他轻功和耳力是一绝,在罗云门内还无人能比过他,所以他在一旁偷听他们直到这时才发觉,也不知道话被他听到了多少。虽说三人是从小一齐在清源长老门下受教,但莫离确是只跟唐剑一亲近些,就算他长期潜伏敌国,两人还是情同兄妹,而莫离从小到大都对项天歌没什么好感,这也是事实。

    她说:“你又没证据,别拿这话来唬我们,我们只是有口无心罢了。”

    项天歌本就是一说,也没要挟之意,就对她笑道:“莫离妹妹,你真是好没意思,都没跟我说过你的出身……”

    莫离抢道:“你莫胡说!罗云门四刹的出身是绝密,无论你是知道与否,一旦泄露都是死罪,你最好记得这点!”

    项天歌坏笑:“泄露?我怎会?我可是对罗云门忠心耿耿啊,只是希望唐大公子能像我一样忠心耿耿,不要徇私了才好!”

    进鉴天阁内给清源长老请过安之后,唐剑一就继续去查案了,莫离后来得了嘉宁的话先行回昭明殿了,项天歌则是潜出宫门招了几个世家公子去醉芳楼痛饮一番,那些纨绔子弟狐朋狗友都看出了他心中苦闷,他却只能憋在心里,不能吐露一个字。

    他顶着花花公子之名,结交了整个长安城的名门公子,常年与他们在青楼楚馆花街茶肆里寻欢作乐,与诸位皇子都有交情,人人皆知吏部侍郎项长春之子项天歌是长安城内第一风流人物,却鲜有人知,这最显眼的身份之下行的是怎样阴暗绝密的事,他的贪图享乐之态为罗云门吸取了多少情报,他的不思进取浑浑噩噩之后有着怎样不甘的争强之心。

    项天歌本来就很不服唐剑一能领审查唐左源这么大的功,如今突然知道了他的出身,他就更不服了,心想难怪他能被捧为第一探子能够担负掌管敌国潜伏情报网的重任,原来不过是因为他出身于赫赫唐家!他从小就觉得自己不被重视是因为自己只是出身于一个四品侍郎府,所以就算他再怎么努力,成为四刹之一,还只是驻守长安探听情报而已。

    他喝得醉醺醺地回到侍郎府里,他的父亲,刚因为他立了一功而升上二品官的吏部侍郎项长春正在门口送客。除了罗云门的少数人,只有他父亲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项天歌看到院子里的礼箱,对项长春发了脾气:“你还敢收礼啊?你就差这么点钱吗?你儿子可是罗云门的人啊,我可不想哪一天亲启清朝令来查你!”

    项长春扶住他,连忙解释:“人家送礼来想换个闲官做做……我这不还没答应嘛……明天就把礼给他送回去……也真是的,你爹我这不没办法嘛,只是想多笼络几个人为我撑撑腰嘛……你不知道那尚书大人多刻薄,明里暗里地针对你爹,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厌憎地推开他,漠然地往屋里走,嘲讽地笑道:“你急什么呀?等我哪天为罗云门捐躯了,你不就能升尚书了嘛?”

    ……

    晌午刚过,日光已有些许灼人,巍峨的城楼下,季长安住了马,抬眼凝望那高高的城门,长吁一口气,卸下一身的疲累。

    这就是长安城了。一路上都在听说这座城多么风光旖旎气势恢宏,亲见了也不得不感叹这一城盛况。他所见过的北梁幽州城已经算是这个时代中至为繁华的城池了,可比起眼前的长安还是稍微逊色一些。眼前这座南珂都城,不禁让他想起历史中的大唐都城长安,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地理位置,一样的贵胄云集,长街广陌,高阁华府,笼罩在皇权的光辉下,万国来朝。

    他不知道他父母为何给他取名为长安,大概是期盼他长乐安好吧,那这座与自己同名的城呢,这座城里的人是否真的能够一世安长?

    最重要的是,这座城里如此多的人里,到底有没有那个自己赶赴千山万水苦苦追寻的人影?19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