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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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越是不敢回想的事情, 越是清晰。

    她心跳加快,呼吸变得紊乱。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灼得面颊发烫。到底是虎狼之年的心理,身体不可抑地有了些许悸动。

    空调里吹着冷风, 她却感到无比的燥热, 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子, 深深地做了几个大呼吸。

    他不知道有没有去睡觉?

    没有听到门开关的声音,或许还在客厅里吧。

    赵时律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坐在沙发中。直到现在, 他还是有不真实的感觉。视线之中是银灰色带着碎花的窗帘,里面是白色的蕾丝纱帘。

    这套小房子布置得温馨淡雅, 一如她的人。

    如果将来的日子里, 每天都能看到那样温暖的她,吃着她做的饭, 与她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那该多好。

    无数个孤寂的夜晚, 他都仿佛回到那记忆深处的朱雀巷。单薄美丽的少女, 是他在那些灰暗日子中唯一的亮光。

    莹玉之光,照亮他过去的二十七年。哪怕那光再冷再淡, 他也愿意循着光亮艰难前行。因为他知道,那是心灵唯一的归宿。

    夜一点点变深,电视里的节目变成了午夜连续剧。

    他回望一眼紧闭的房门, 关掉电视, 关掉灯。

    房间里暗下来, 躺在沙发上,依稀能看到头顶的吊灯。沙发是两人座的,他长手长腿的根本伸展不开。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房门轻轻打开。韩数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借着微光看到沙发上躺着的人影,转到另一个房间。

    从柜子里取出薄毯,轻轻地走过去,盖在他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又轻手轻脚地回房间,慢慢关上门。

    黑暗中,赵时律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吊灯。过了许久,才慢慢伸出手将毯子拉上一点,然后闭上眼睛。

    第二天韩数醒过来时,已是上午九点。

    一想起客厅中的人,连忙起身出去。沙发中空无一人,客房也没有人睡过的痕迹,看来他是离开了。

    她有些失望地站在客厅中,看着收拾整齐的沙发靠垫,失神了许久。

    吃过早饭后,背着包出门。

    昨天她逛过商业街,大致心里有了底。

    比起十二年后,现在的商业街无论是从装修上还是布局上,都不如后来那般高端,但却是南城的中心。

    一楼的铺子她租不起,她看中的是二楼的铺子。

    二楼类似于隔间的那种面积不大的店面,是她的首选。她昨天就留意到有两家招租的,并且记下了电话号码。

    打过电话,也见了两个店面的老板。

    一家店面的老板是穿金戴银的中年妇女,一开口就是吹这个店面位置多好之类的。韩数笑笑,问过租金,对方开了九百一个月,要一次付清两年的。

    另一家也是中年妇女,不过长相要老实许多。开的价格也是九百一个月,付款方式是一年付清。

    这个租金对于十二年后,也就是十分之一。

    她曾是沈氏企业真正的掌舵人,对于商业谈判驾轻就熟。最后与第二家老板签订合同,租金是两年付。但先付半年,余下的暂缓三个月。

    也就是说,三个月内,她要盈利。

    租了店面,就是装修。以她现有的资金,大刀阔斧地改造是不可能的,只能简单收拾一下。好在店面上一位租客是卖服装的,装修勉强还能用。

    她转了一圈,计划将店面前后隔开。后面是工作室,前面是样品陈列和接待处。

    如此一来,除了买设备,其它的地方花钱并不多。现在的钱值钱,她身上一万多付过五千四的租金后,还有一万两千多。

    缝纫机包边机等设备订下,买了沙发茶几还有穿衣镜的东西,再联系人明天过来做了一个简易隔断。不出四天,这个店面就可以开始营业了。

    一切就绪,先是打电话给杜晓美。

    “晓美,你什么时候出席访谈会或是宴会什么的,我给你准备一套礼服,一定让你你艳惊四座,震慑全场。”

    她这不是夸海口,多年后南城的派对女王杜晓美出席宴会的礼服,大多出自她之手。

    杜晓美正和稿子奋斗着,一听之下,兴奋地差点叫起来:“呀,你怎么知道我们五天后有个新刊发布会?太好了,我正愁去哪里借衣服呢。咦,你哪里来的礼服?”

    韩数在电话这头笑了一下,“我做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店里,我给你量个尺寸。”

    “你做的?还有什么店?”杜晓美手中的笔掉到桌子下去,忙弯腰去捡,压低声音问着,“你什么时候会做衣服?”

    什么时候学会的,当然是在以后。韩数心想着,自嘲一笑。看来前世的失败人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她拥有对服装行业最全面的知识,有过硬的设计底子,还有精湛的手艺。

    “偷偷学的,店是自己开的。”

    简单的两句话,杜晓美已经脑补了许多。谁不知道沈家是做服装的,这个傻姑娘,一定是为了得到沈家人的认同,才会自己去学做衣服。

    “沈书扬一定不知道,他错过了多么好的姑娘。”

    韩数听着好友的感慨,看着穿衣镜中的年轻姑娘。能重头开始,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要是有,也只有庆幸。

    “手艺是我自己的,不是为了任何人学的。”

    杜晓美一听更是心疼,替她叫屈,“你可是我们系的才女,要去做衣服是不是太屈才了。要不你回尚都吧,我去和胡主编说。”

    “不了,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替我不平,我喜欢做衣服。”

    挂了电话,韩数长长叹口气。可能在别人看来,做衣服就是裁缝,当然不能与出入写字间的白领相比。

    但是,她不那么认为。

    可能刚开始接触服装时,她并不是出源于兴趣。但浸淫服装行业多年,她对这个行业有了深深的感情。

    最后的两年,沈氏服装在走下坡路,她知道原因。

    那时婆婆病重,不同意她走高端路线。沈家一直走的是亲民路线,所产出的衣服一般是进大卖场或是专卖店。

    可是,十二年后,实体店已很难生存,中低端服饰竞争太过激烈。

    相反,高级订制和高端定位的服装却一直屹立不倒。

    这一世,她要做前世一直想做的事情。从小做起,她相信她一定能实现自己前世的目标,拥有自己的高级品牌。

    忙了一天,总算是大致落定。她还有孩子,不能让自己太过劳累。挂了电话,拉上卷闸门,离开商业街。

    临近小区时,意外看到不应该出现的人。

    朱紫青远远看到她,见她神情有些疲惫,不由得心情大好。最近几日在柳佳宁那里受到的欺辱,都得到了补偿。

    韩数也看到了她,这么热的天,她还长袖长裤脖子上还围着丝巾,戴个大墨镜,让人不注意都难。

    一看她的样子,韩数就知道是谁做的。

    只是无论是沈书扬还是朱紫青柳佳宁,她都不想搭理。她希望自己往后的人生,与这几个人彻底形同陌路。

    朱紫青见她目不斜视,故意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不免心里带了气,踩着高跟鞋拦在她面前。

    “我和书扬三天后去美国。”语气得意,盛气凌人。

    韩数站定,直视着她,表情淡漠。

    “哦?恭喜你。”

    朱紫青紧盯着对方的脸,想从那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丝波澜。很可惜,结果注定让她失望。韩数不仅没有丝毫羡慕嫉妒的表情,甚至目光中还带着一点同情。

    没错,是同情。

    她觉得很愤怒,不应该是这样的。对方的表情应该是伤心,是后悔,是深深的妒嫉,是对自己毫不掩饰的羡慕。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本来要和沈书扬去美国的人是你,现在成了我,你就没有半点的想法?”

    韩数用手遮着太阳光,嘴角缓缓露一个笑意。

    “很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是我不要他沈书扬的,换句话说他是我不要的东西。真不知道你还有收垃圾的爱好,对此我只想送你两个字,珍重!”

    朱紫青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抓着包的手关节泛白。

    “什么你不要的?分明是沈家不认可你!书扬是沈家的独子,将来我嫁进沈家要什么有什么。倒是你,离开书扬过得灰头土脸的,又何必打肿脸皮充胖子,强颜欢笑?”

    韩数目光微冷,打肿脸皮的明明是她自己。都说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事实上,为难女人的都是女人。

    想必在上辈子,朱紫青躲在暗处,看着柳佳宁处处为难自己,心情很是畅快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轮到她自己为何就受不住了?

    “这么热的天,你包得这么严实,是不是身上带了伤?要是我猜得不错,是柳佳宁做的吧。豪门生活不像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我还要送你两个字,就是忍耐。你得忍得了气,耐得住寂寞,才能坐稳沈家少夫人的宝座。”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勾起嘴角。

    接着一字一句地道:“当然,前提条件是你有本事进沈家的大门。”

    两人亦步亦趋,缓缓抬阶而下。

    好在住的是八楼,不算太高。

    出了小区,发现楼底下许多摇着扇子纳凉的人。老年人居多,他们是从没有风扇空调的日子过来的,倒是能受得住,想必年轻人忍不住这个闷热,早早去住酒店了。

    开车到了赵时律的小区,韩数很是吃惊。她没想到他住得离自己这么近,心下又是一番感慨,前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这个小区是南城有名的高档小区,就是在十二年后,南城人提起来还交口称赞的那种。无论是小区建筑风格还是物业管理,都是首屈一指。

    当然价格也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

    他的房子很大,有两百多平。客厅比她整个房子都大,里面的装修低调简单。沙发是暗色系的,藏蓝的颜色在水晶吊灯之下,暗沉奢华。

    她站在玄关处,看着他递过来一双新的粉色拖鞋。粉粉嫩嫩的颜色,鞋面是卡通兔子的模样,还有长长的耳朵。

    样式可爱,很讨女孩子的欢心。

    可他是男人啊。

    一个男人家里居然备着这么粉嫩的女士拖鞋,真的好吗?

    她还未回过神来,他已将她按坐在鞋凳之上,蹲着身替她换上拖鞋。她想缩回脚,却被他的大手牢牢捉住。

    她的视线之中,是他乌黑的发,还有他长长的睫毛,以及他修长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笔直。唯有美中不足之处是中间的关节略粗,她知道那是生活留下痕迹。他和她一样,都要帮着各自的阿婆干活。

    她记得他削瘦的肩膀扛过米面,记得他大冬天的去买煤炭,然后一袋袋地扛进屋。

    此时此刻,遥远的记忆带来的不是苦闷,而是感恩。她感恩自己能重活一回,能发现过去生活中的感动。

    感恩过去生活的艰难,感恩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她由着他替自己换好鞋,修长的手指划过她脚上的肌肤,不由得又想缩回脚。略一留意,发现他耳根有些红。

    鞋子换好,两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带她去住的房间。房间的布置与客厅完全不是同一个风格,不再是暗沉的色系,而是粉粉的公主调。

    这…?

    她疑惑地看着他,一套房子的装修风格相差也太大了些。而且他为何要在家里准备这样一套房间,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妹妹之类的?

    “这是谁的房间?”

    赵时律耳根有一些红,眼眸垂下,长长的睫毛微颤,“我…想过或许你会来做客…所以,这是为你准备的。”

    为她准备的?

    韩数定定地看着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到底做了多少事情。为什么前世的她,一味知道躲着他。

    从小到大,她就害怕这位邻家哥哥。

    她害怕他,不光是因为他们同病相怜,更主要的是她讨厌他永远直勾勾盯着人看,却天天阴沉沉不说话的模样。

    他的样子,总让她联想到大漠孤狼,极其危险。

    她一心想逃离朱雀巷,所有和朱雀巷里有关的人和事,在她心里都打上不好的烙印。她向往书中谦谦如玉的公子,觉得那样的男人才是自己想要的。

    年少时的想法,总是风花雪月诗意朦胧。

    而生活,远不止那些,更多人情客礼,米油酱醋。

    当然沈家的家世,是不需要她操心柴米油盐的。但她想要的家庭温暖,她在沈书扬的身上没有得到过。

    结婚头几年,还不明显。

    随着年纪渐长,才显现出来。

    八年的婚姻,足够她看清沈书扬的为人。他确实有上古遗风,不光做派像古代公子,就连行为,也仿着那古代的才子。

    他的生活中,不光有诗,还有浪漫和远方。

    这样的男人,或许是个好情人,但一定不是好丈夫。加上他们没有孩子,婚姻也就变得越来越平淡如水。

    她的出神,让赵时律有些忐忑。

    “你不喜欢吗?”

    “喜欢。”

    哪个女孩子心中没有公主梦?要是没有公主梦,又怎么会一直想要找白马王子?在她的幻想中,那个白马王子对她呵护有加,温柔体贴。

    赵时律眼里泛起喜悦,她喜欢。

    他的眸中是她,她娇美温婉,恰似江南水乡中出来的灵秀女子。此时的她没有拒他千里之外的冷漠,眼里也没有令他痛彻心肺的无情。

    宛若幽兰,亭亭玉立。

    正是他心中的小仙女。

    粉色的衣柜,粉色的水晶灯,粉色的被褥,粉色的纱窗,就连床头灯都是粉色的。这是一个粉色的世间,足以满足任何一个女孩子的公主梦。

    就算是心理年龄较大的韩数,同样沉浸在粉色的世界中。

    一道房门,将她与他的世界暂时隔离。她换好睡衣躺在柔软的粉色大床上。仿佛自己真的成了一位童话中的公主,住在梦幻的城堡中。

    她翘起嘴角,没错,一位老公主。

    客厅里的赵时律心满意足地盯着那紧闭的房门,深邃的眼神中全是柔情。那间他精心布置的房间里,睡着他的小仙女。

    犹记得她四岁时,披着家里的剪下来的纱帐扮着公主。彼时的她天真烂漫,拖着纱帐告诉自己她是公主,将来要住进城堡中。

    忆起往事,他眉眼都是温柔的。

    这个家因为有了她,似乎处处都变得不一样。他心中涌起漫天的欢喜,胸中堆满千万柔情。他想呐喊,他想肆意地描绘他们将会在一起的画面。

    他还想就这样守在她的房门外,直到天荒地老。

    时针一点点地移动,眼看着到了午夜,他依然睡意全无。

    不知想到什么,他拔通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那头才被接起,传来睡意惺忪的男声,似乎正被人从甜梦中惊醒。

    “冯秘书。”

    电话那头的冯新民眼睛一睁,人立马清醒。

    “赵总,您有什么吩咐?”

    冯新民一抬头,看看了床头的闹钟,十二点三十五分。

    老板这个时候还不睡,一定是有紧急要事。他打起精神,一只手揉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以最佳的状态迎接老板的指示。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老板那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我想向你请教一个情感问题。”

    情感?

    冯新民将电话拉远,看着屏幕上通话显示的老板二字。没错啊,是他的老板。难道是他耳朵听错了?

    “老板,您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冯秘书!”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悦,隐约听到磨牙声。

    那就是没有听错。

    冯新民脑子飞快地转着,他那冰山脸面瘫相,对女子目不斜视,从没有情感生活的老板,居然在大半夜打电话向自己咨询感情问题,到底是什么情况?

    “老板,请问您想问哪方面的?”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心中燃起浓浓的八卦之火,那位幸运女神是谁,竟然值得他家老板半夜还在辗转反侧?

    “…如果有一女子,之前对你冷淡,最近开始搭理你,你要怎么做?”

    不给老板好脸色的女人?有吗?

    冯新民心里想着,嘴却是飞快地回答,“老板,一般这种情况,说明对方开始动心,这个时候要趁热打铁,死缠烂打,争取速战速决,一举拿下。”

    赵时律的脸顿时黑了,什么趁热打铁,死缠烂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再说死缠烂打有用吗?他以前偷偷跟踪的行为和死缠烂打应该差不多,也不见有什么起效。

    等等…

    确实是有效果的。

    “具体点。”

    冯新民得到指示,立马道:“老板,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女人都受不了糖衣炮弹,像什么送花送包送首饰的都可以,更进一步的可以送房送车。”

    送花?

    她不是不喜欢吗?

    赵时律想着,嗯了一下,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