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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金鱼雾霭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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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濑在b市待了两三天。

    秋秧陪他们一起玩了两三天,在相处过程中, 千濑旁敲侧击地问了问, 发现他果然是她们杂志社的新人作者。

    面面跟她一起来的b市, 离开时也是一起走。

    他们又坐了同一辆动车回去。

    面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看起来兴致缺缺, 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绵延的群山,像波浪线一样,起起伏伏。

    千濑也跟着他一起看, 看了有二十多分钟, 才幽幽地叹了很长一口气。

    面面斜睨她一眼:“你叹什么气?”

    千濑说:“不知道为什么, 忧愁它围绕着我。”

    面面没开口,千濑又补充道:“我心里的冷风, 就和我十六岁那年蹲在操场给我初恋女友发短信那天, 一样大。”

    千濑觉得自己跟魏临风学得有点儿记仇。

    面面之前拿这个梗嘲笑过她, 她一逮到机会,立刻反咬回来了。

    面面也没发脾气,转头又看向窗外, 半晌才喃喃道:“那天没刮风,天气很好。”

    千濑:“……”

    酷boy面面难得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一路上都很沉默。

    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点儿心事,说出来别人不理解, 想起来又觉得痛苦纠结。这些心事像一大团棉花堵在胸口, 时不时地哽到嗓子眼儿这里来。

    拿它没办法。

    对付这种情绪, 千濑以前手足无措,现在算是有了一点儿心得。

    当它不存在,或者吃点儿好的给它堵回去。

    于是列车到站以后,千濑没急着走,而是拿出手机选了个a市市中心最热闹的餐厅,邀请面面来一顿爱的散伙饭。

    面面哭笑不得。

    b市比a市的消费水平还要高,几个人一起玩了两三天,也不知道克制,花了能有半个月工资。

    现在回来,她竟然还要去那种餐厅吃大餐。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面面问她,“是富二代吗??”

    千濑:“我都穷三代了。”

    面面:“……”

    “不过老话说的好嘛,穷富都不过三代。”千濑,“我们家也该转运了,从我先富起来,嘻嘻。”

    两个人吃完散伙饭才散伙。

    千濑家离市中心不远,跟面面道别之后,慢悠悠地往家走。

    她的手机没电了,倒是也不着急,全当自己饭后散步。

    魏临风这两天是真的很忙,整天到晚看不见人,倒是每天晚上都记得发消息给她,叫她早点睡觉。

    千濑内心:嗯,我想早点睡觉。

    千濑的身体:不,你不想。

    她每天都得两三点才能勉强睡着。

    不过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有进步了,可喜可贺。

    千濑走到公交车站台,坐一站路,就到了她家小区门口。

    她心情不错,哼着歌儿回家。走出电梯时,远远地看见自家门口不远处站了个人。

    远看是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捏着根烟,烟头火星明明灭灭的。

    千濑没直接走过去,站电梯门口问他:“你找谁呀?”

    男人把烟头在垃圾桶顶上的烟灰缸里摁灭,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找……千濑。”

    这人的嗓音很有特色,清润好听,是那种让人听了想给他生猴子的音色。

    千濑一听就听出来这是谁,立刻笑得眉眼弯弯:“是牧先呀,你来找我怎么不提前讲一声?等多久啦——”

    牧先闻言,脸上那点儿礼貌性的面无表情也不见了,他推了下眼镜,隐没在阴影和烟雾后的五官显得更为清冷刻薄:“跟你说了,你没有回复。”

    千濑:“……”对哦,手机没电了。

    牧先:“等得不久,也就三十多分钟。”

    千濑:“…………”

    自家编辑的恶劣性格千濑是领教过的,连忙走上前去开了门,把这位佛爷请进家里来。

    等得久了难免有点烦躁,牧先压着性子没跟她发脾气,问她:“小田说你去b市玩了?”

    千濑:“对呀。”

    牧先:“还遇到了冬阳老师?”

    千濑:“……”

    这小田怎么这么大嘴巴,什么事都跟牧先说。

    她佯装生气道:“我要换个不会跟编辑讲八卦的助理!”

    “不存在的。”牧先无情地击碎了她的幻想。

    他的腋下夹着一叠文件,是跟千濑新书的合同,要赶在发表之前签了。

    杂志社别的作者,例如404,一般签的都是作者本人。

    而千濑是签作品,发一篇签一篇。

    用她的话说,就是万一哪天跟编辑撕逼,还能早点儿卷铺盖走人。

    虽然上一任编辑跟她有争执以后,卷铺盖走人的是那个编辑。

    后来也换过几个编辑,都怕得罪了这位大佬,交接的时候战战兢兢。

    千濑不喜欢那种相处模式,不舒服。

    直到遇见了牧先。

    牧先是近几年来最对她胃口的编辑,对待她态度平和,不卑不亢,虽然有时候毒舌了一点儿,但他对谁都这样,不毒舌反而叫人觉得奇怪。

    千濑让他在客厅先坐,文件放在茶几上,她蹲下来翻了翻,大概看着没什么问题,就拿出笔来签字。

    谁知写到一半,牧先突然朝她伸出了手。

    这动静来得突然,千濑躲避不及,牧先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她的脸颊。

    千濑心里噼里啪啦一阵电光火石,正要惊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职场潜规则变态上司性骚扰——

    牧先收回了手。

    语气颇为冷淡:“明谋老师长得不错。”

    千濑:“……?”

    牧先:“为什么拒绝办签售?”

    千濑没反应过来:“啊?”

    牧先懒洋洋抬了抬薄薄的眼皮,那副金边圆框眼镜背后的眼神很是凉薄,不带什么感情:“这副长相,一般来说只会更火,不会让人脱粉的。”

    千濑:“……我该说谢谢吗?”

    牧先:“不客气。”

    千濑觉得奇怪:“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看你长得挺讨喜,就想到了。”牧先说。

    千濑:“……”

    “讨喜”这个评价,可以说是非常中肯了。

    她本身就生得白净,虽然不注意作息和饮食,但胜在天生丽质,抹在脸上的那些霜霜水水也不是白抹的。

    五官更是怎么可爱怎么长的,不会让人家觉得乍看就美得惊为天人,却是越看越舒服,越看越喜欢。

    牧先毫不避讳地端详了半天。

    千濑签完字,朝他翻了个白眼:“能不能不要再用那种看着摇钱树的眼神看我了——”

    “是吗。”牧先说,“你不就是活体挣钱机吗?明谋老师。”

    千濑:“我参加签售还不行吗?”

    牧先一愣:“什么?”

    千濑把合同盖好,跳到牧先身边坐下,开始讲自己之前就在思考的事情。

    她可以和冬阳老师合作,联名举报一次签售。

    当然签售的是冬阳老师的书,她只是作为特邀嘉宾。

    具体的流程她还没想好,只是大概跟牧先说一说。

    她还没说完,牧先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帮忙捧冬阳老师?”

    千濑连连点头:“对对,可行吗?”

    “可以吧。”牧先说完,支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千濑没打扰他,而是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的文件。

    牧先带来的东西,除了单本合同以外,还有一本文件夹。

    不知道是什么。

    千濑有点儿好奇,不过也没追问。

    这边牧先也思考出了结果:“也许可以试试联动。”

    千濑:“什么?”

    “你和冬阳老师,笔下的角色来一次联动。”牧先说,“如果某天,你的角色和冬阳老师的角色相遇了,会发生什么?你只要思考这个就可以了。”

    千濑理解牧先说的话。

    她之前的风格一直就是在脑内创造场景,然后把人物丢进去,看他们自己动。

    这一次,把冬阳老师的角色也丢进去。

    “然后呢?”千濑问他。

    牧先说:“出番外篇,小册子,四格漫画或者小故事的形式都可以,作为冬阳老师新书的赠品,签售会限定——你们两个都签名。”

    既然千濑说想要帮忙捧冬阳,他就给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让冬阳可劲儿蹭她的热度。

    当然,千濑也可以接着这次机会在读者面前露个脸。

    就像他一开始说的,千濑这种长相,只会涨粉。

    千濑连连点头。

    牧先那边已经收好了合同,起身说道:“我回去跟领导商量,具体的过程马上再敲你。”

    千濑:“嗯嗯!”

    牧先朝她礼貌地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千濑忍不住问他:“另一个文件夹里是什么东西呀?”

    “你没看?”牧先说着,把文件夹打开,“是《糖塔罗》的动画化合同。”

    “卧槽。”千濑瞪眼,“这么大事儿你不早说!”

    “………”牧先推了下眼镜,“我五个小时之前跟你说过,你还回复了我。”

    千濑半信半疑:“……真的吗?”

    牧先:“明谋老师,手机充电了吗?看看聊天记录。”

    他又在沙发上坐下来,翘起腿,“我还以为你看了合同没什么问题,直接签了。”

    千濑:“………等等等等。”

    她连忙跳起来去给手机充电,慌里忙张的差点儿把她给牧先倒的水打翻。

    好不容易打开手机,看见俩人的聊天记录。

    牧先之前确实给她发了消息,很长一串,包括卖给哪个公司、具体的版权范围和大概的价格区间。

    千濑回了个:ok,交给你了,你看着谈吧。

    确实是她不在乎钱多钱少的风格。

    ……懒到了一定境界。

    看时间可能是她刚醒的时候,那就不能怪她了,迷迷糊糊的,谁记得清事儿啊。

    千濑挠头:“最后定价多少啊?”

    牧先把合同递给她。

    千濑翻了翻,立马热泪盈眶:“阿先,老师没有白疼你。”

    “……冷静一下,别跟没见过钱似的。”牧先说,“你上一本卖得更多。”

    千濑:“好。”

    《糖塔罗》是她的早期作品,热度和话题性绝对比不上上一本。

    但是牧先还是给她把价位谈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

    “你是我们杂志社的镇社之宝。”牧先说,“别说是成名作,就是黑历史,也得七位数朝上走。”

    “好好好。”千濑应道。

    感动得像个二十岁的老母亲。

    牧先也满意地点点头:“签吧,这个不亏,动画制作跟改编那块我也盯了,不会出问题。”

    千濑:“呜呜呜呜——”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签字。

    牧先真是太靠得住了。遇上什么事儿想了什么心思,只要告诉他,他丢下一句“我去谈”,十有八.九就不是事儿了。

    千濑正在签名,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家里有个大男人在,千濑也不怂了,蹲在地上喊了声:“谁呀?”

    顿了顿又说:“牧先老师麻烦开个门。”

    牧先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魏临风站在门口。

    两个人四目相对,良久,同时把视线投向了刚刚签完名,美滋滋抱着文件夹出来的千濑。

    千濑:“………………”

    她开始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