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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雪之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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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雪之嫁(上)

    1715年12月24日,晴。

    道格拉斯西部,格拉斯河畔高地。

    早晨的时候下过了一场小雪,公爵庄园外的田野上,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太阳走过了正午的最高点,庄园内如今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绘着不同家徽和印章的马车源源不断地从两侧伫立着鹦鹉雕像的正门进入园内,前来庆贺的贵族们走下车子,走向园子一侧的小宫殿。

    是的,作为统领一座岛屿的大公,肖枭拥有居住于宫殿的权利,在园子的西侧与正中分别伫立着两座小型宫殿,以及后园一座高耸的哥特式清教教堂——这种在伊丽莎白一世时期逐渐兴起为国家正统的国教多数派,现在已经将他们的教堂建筑修满了整个不列颠,就算是英伦三岛中最小的马恩,也不会例外。

    拥有大公的马恩的政治体系独立于伦敦之外,因此国教那帮家伙,甚至在这里设置了一个专门的独立教区,将其提出了原属的利物浦总区,放在了总教区的位置上,而担任教区首领的科尔基斯-莱克斯特主教,也享有总教区大主教的权利与地位。

    早已经吃过了午饭,伤情已经差不多痊愈的肖枭在院子西侧的奥帕宫二层书房接待前来参加他婚礼的宾客们,这座宫殿要比作为他寝宫与日常生活处所的索斯宫大很多,作为公用设施,一层拥有能够同时容纳三百人的宴会厅,二层则是他的日常办公场所,三层则是6间可以提供多人居住的豪华客房。当然这两层的可使用面积都不算很大——宴会厅直通三层的高天顶让它变小。

    肖枭正在读一本书,并非所有前来拜见的人都有资格进入,而在接待客人的期间,他就会拿起这本书好好地读一读。事实上有些访客他根本没有邀请过,特别是那些来自欧洲的商人,比如荷兰西印度公司的一位董事代表,他们大概是从不会前来的某位老贵族手中买到了请柬,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访客上门,接待还是要接待的,而且这些人都在放下礼物之后,就非常自觉地离开了。

    书房的橡木门再次被敲响了,老管家艾尔弗雷打开侧门走进来:“老爷,来自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代表卡勒特-贝克特勋爵求见。”

    是他啊……肖枭的嘴角微微勾起,这个人是维克托在伦敦求学时的朋友,虽然是个学长,但是个子却很矮,两个人之间还算谈得过来。

    “请他进来吧,我们也是老朋友了不是吗?”肖枭笑了笑,将手中的书籍合上放回抽屉中去之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身上还披着一件大氅,女仆与柳小蝶都很担心他的身体会不会在英国这12月的天气中再次受到伤害,当然事实上她们想多了,无论是他强健的体魄,亦或是书房里暖和的炉火,都让他感到舒畅。

    艾尔弗雷将正门打开,接过了拜访者的外套与帽子后,一手重新将门掩上,一手将衣帽挂上衣架,而后非常安静的候在一边。

    贝克特勋爵走进入书房,他依旧很矮,有着瘦削的,一米六左右的身材,一张秀气的面孔与嘴角上自信地微笑却又让他看起来非常有魅力,这就是卡勒特-贝克特,作为东印度公司发起与扩张的主事人之一,他是不列颠的男爵贵族,又因为在加勒比海为东印度公司的扩张而从皇帝的手中获得勋爵的头衔,也是如今的威尔士亲王手下“第二朝廷”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卡勒特,你还是带着这顶蠢透了的假发。”肖枭微微一笑,一边与他一起在茶几前坐下来,一边向着艾尔弗雷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维克托,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着像你那样的一头银发,”小个子卡勒特一边说着,一边温和地对身边将花朵形红茶杯摆在他面前的艾尔弗雷笑了笑,然后继续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说道,“维克托,我们是朋友,所以需要公办的公事,我也就无需多做修饰了——你们不能再继续把枪卖给东边的海盗了,这让我们公司在东南亚那边的工作很难做……就这些。”

    肖枭咧咧嘴:“这话是贝尔伦特让你告诉我的吧?哈哈哈哈!我相信他当时的表情一定很臭,告诉我是不是?”他一边端起自己的茶杯,一边探过身子去,一脸戏谑地问面前的卡勒特。

    “是啊,维克托……就是他,”他似乎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最后自己也笑起来了,“他当时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被草噎到的老山羊一样,吹胡子瞪眼的,该死,我当时差点就笑出来了!”

    “你笑出来的话就完了,卡勒特,你只是个董事,老贝尔一定会开除你的!”肖枭喝了一口红茶,打趣道,“然后老贝尔就会震惊地发现,加勒比的东印度公司,全部都跟你跑路了,到时候说不定会被活活气死……而你就有很大的机会接替他成为董事长了,卡勒特,我建议你可以试一试。”

    “去你的吧!”卡勒特笑骂着摆了摆手,“啊,真快啊维克托!我记得前些日子我们还在伦敦读书呐!那时候我比你高一个年级,结果打架的时候却总是被你拎着到处跑……”

    “谁让你个子矮呢?”肖枭摊了摊手,“搞得我还要得罪一票比我大一岁的贵族子弟们。”

    “得了吧,大部分时间都是你惹得事情……”卡勒特翻了个白眼,“我还不是因为你才被卷进去的?!”

    “后来你去剑桥读贸易的时候,”肖枭放下了喝光的茶杯,向右侧推了推,示意艾尔弗雷续满,“然后回家接手了家族事务与另外几个人联手创建了东印度公司……卡勒特,现在那些揍过你小伙子们估计都把揍你当做一种荣幸了!他可以跟他的孩子说:‘天呐!我揍过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公司董事!’”

    “滚蛋!”卡勒特敲了敲桌面,“你再这么拿我开心,我庆祝你结婚的礼物可就不给你了!”

    “你要是不给我,今天你就别想站着从我家走出去,”肖枭阴恻恻地笑了笑,“现在公司里外可都是有一大票想要抱我大腿的人,我也准备了足够多的酒,卡勒特,你自己做选择吧。”

    “做鬼的选择……说来,你还不是接手管理了你家的公司吗?”卡勒特喝了口茶,叹气道,“公司上下都对你能插手新大陆的事务非常眼馋,尤其是贝尔伦特那个老家伙,他以前还在董事会上骂你是‘狼心狗肺的蛀虫’,当然我没有附和他,你知道其实我与他的关系也不怎么样,没必要去迎合他的想法……然后呢?一转眼你就结婚了,我现在却依然是个单身汉,维克托你这个叛徒。”

    “你还能讨不到老婆?”肖枭抬了抬眼皮,“你可是伦敦的贵妇和小姐追捧的贝克特勋爵,这么多可供选择的选项都在,为什么还不赶紧找个归宿呢?我看你就是为了多泡几个女人。”

    “谁知道呢?或许像是你说的那样,又或许……能让我动心的那位女士还没有出现吧?”卡勒特似乎有些失意地耸了耸肩,“或许,我更喜欢大海?”

    “大海可不能给你生个儿子,卡勒特……”肖枭摇了摇头,“好吧,看在你还单身的份上,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可以早些去楼下客厅与那些跟着父兄前来的贵族小姐们多谈谈了。”

    “哦,还有一件事!”卡勒特忽然拍了拍脑门,“礼物!你看,你既不喜欢用黑奴,也不缺奢华器具,我干脆就送了一艘船给你,一艘优秀的双桅帆船,也是目前东印度公司能够造出来的,最快的船了……当然,我不可能把她摆到你的面前。”

    “你竟然送了我一艘船?”肖枭微微一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认识的卡勒特-贝克特,可不是那种平白无故就会送人一艘船的家伙。”

    “维克托,你这是在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卡勒特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得了吧,上学那会你都是喜欢那个女生才去跟人家搞好关系的,”肖枭撇了撇嘴,“你最早结识我可不是因为咱们俩谈得来,你那时候都没跟我说过话,还不是因为我认识对门学校那个对你口味的女人。”

    “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卡勒特有些气愤地点了点维克托的胸膛,“要不是因为你说的不清楚,我高中毕业就结婚了。”

    “谁知道她喜欢的那个K.B.不是你这个K.B.啊?”肖枭一脸无奈。

    “哼!我在南加勒比海上的几条航道,最近被西班牙人截断了……”卡勒特气哼哼地说道,“你不是与西班牙在古巴的总督交好吗?”

    “喂喂?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帮不帮你自己看着办!”

    “好好好,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会与他说的。”肖枭拍了拍卡勒特的肩膀,“你放心吧,谁叫我们是朋友呢?”

    “我摊上你这么个朋友,算我倒霉。”卡勒特摇了摇头,站起了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肖枭也站了起来,两个人向着书房大门的方向走过去。

    “哦,如果方便的话,顺便帮我通缉一个人吧。”卡勒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张绘制好的通缉单拍在了肖枭的胸膛上,“杰克-斯派洛……或者说是杰克-斯派洛船长,我手下的一个运奴船船长,本来是个前途无量的小伙子,只是没想到最近他带着一艘满载的运奴船跑路了……那艘船叫做‘邪恶女妖’,与我送你的‘正义天使’是一对姊妹船,同样跑得很快。”

    “我说你为什么要送我船,感情是这件事……”肖枭暗自嘟囔道。

    “好的,我会让人注意这个人的。”肖枭点了点头,将卡勒特送出房门,拍了拍他的肩膀“玩得开心一点,当然也别太过了,我的婚礼下午四点准时开始。”

    “好,我会注意的。”卡勒特耸了耸肩,在艾尔弗雷的带领下,离开了书房,向着楼下走去。

    肖枭摇了摇头,看着手上通缉令上绘制的那张面孔,怎么都觉得有点熟悉。

    作为皇室对马恩岛大公婚礼的回应,老乔治让刚刚生下第五个孩子没多久,正在伦敦探亲兼散心的女儿,腓特烈-威廉一世的妻子桃乐西亚王妃带自己刚刚六岁的大女儿以及哥哥威尔士亲王的长子、她的侄子弗雷德里克王子,前来庆贺,而弗雷德里克也如愿地摆脱了严肃的父亲与枯燥的礼仪教师,来做肖枭的戒童。

    如今,弗雷德里克正在索斯宫的更衣室外等待着,索菲正服侍着刚刚从奥帕宫回来的肖枭穿戴他的婚礼礼服。

    欧洲贵族在举行婚礼的时候,新郎拥有穿戴旧式军礼服的传统,肖枭也不例外,他虽然未曾在不列颠军队中服役过,但是同样是马恩岛自卫团法律上的最高统帅,因此他也拥有一套名义上的统帅所穿的礼服,深蓝色绸面的对襟燕尾服,边饰、胸前的搭扣以及肩章与流苏则都是金灿灿的金线制成,下身是白色紧身军裤与金翻边的锃亮皮靴,一条黑皮斜跨带向右佩戴,底部挂着一柄象征着马恩岛自卫团军事指挥权的骑兵军刀,另一条红色金边别着金色勋章的绶带向左斜跨,胸前与底端的一组星章,代表的则是曼恩岛大公在岛上至高无上的政权。

    因为只是婚礼,所以肖枭并没有戴那顶别着白色翎羽的双角帽,索菲将他过肩的银发在背后梳得松松垮垮,用一条蓝色的小缎带束成马尾,披在背后。

    穿戴整齐的肖枭走出了更衣间,一身小礼服的弗雷德里克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一竖大拇指:“老大,你这身装备,太帅了。”

    “是吗?”肖枭耸了耸肩,摸了摸小弗雷的脑袋,“喜欢这种衣服的话我以后送一套小点的给你。”

    “那简直太棒了!”弗雷显示兴奋地喊了一句,但随即语气就渐渐地变得沮丧,“父王一定不喜欢我穿这种衣服的,他不让准我在以后参军,甚至连军事类的书籍都不让我读,更别说穿军装了。”

    “我会在你明年三月过生日的时候,用非常正规的格式送给你。”肖枭拍了拍自己左胸前的星章,“你父亲还只是个亲王,他没有资格去拒绝一位大公的礼物,你爷爷才有那个资格,怎么说我也是个手握实权的统治者,比你父亲那个过家家一样的第二朝廷好多了。”

    “老大,你这么说,不怕我父王上位之后惩罚你吗?”弗雷虽然有些高兴,但似乎更担心肖枭这么做会不会引起威尔士亲王的不快。

    “这有什么好怕的?”肖枭耸了耸肩,“等你再长大一些,我就把你介绍进我们的骑士团,那时候你才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权力。”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肖枭事实上对圣殿骑士团,依旧没有半点好感,记忆里维克托可是在里边混迹了不短的时间,却依然在最近才正式成为一名普通的骑士,换句话说就是跑腿的角色,只不过因为他是托雷斯的弟子,在跑腿人里的地位比较高罢了。

    但是跑腿的依然是跑腿的,托雷斯虽然是他的老师,但也是建立在他还有用的基础上,那个老家伙是全世界几个大团长里最不省油,权力不大,但阴谋多多,而且他拥有实施这些阴谋的能力,而不是小说里那些徒有野心,智商上却跟不上去的经验Boss。

    “我一定会努力长大的。”小弗雷点了点头,跟在肖枭的身后向外走去,他们走下楼梯,穿过长长的廊道,走出了索斯宫左侧的后门,迈步走向后园那座巨大的教堂。

    12月的天色,在这时候就已经渐渐地黯淡了下来,英伦三岛在最近迎来了一股寒流,昨夜的雪意犹未尽,在今年这个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平安夜里,说不定会有一场大雪。

    两名身着全身盔甲的骑士打着代表马恩的三腿旗,与代表着马恩大公以及道格拉斯骑士的绿鹦鹉旗,在他们的身后,弗雷德里克手捧着深紫色的天鹅绒方枕,枕头上躺着一大一小两枚戒指。

    教堂门口的军乐队开始奏乐,演奏的是庆祝圣诞夜来临的宗教乐曲《天使报佳音》,此时由两名花童开路的新娘一行也从索斯宫右侧的后门出发,柳小蝶身着一身白色的丝绸晚礼服长裙,裙摆缀满了珍珠与蕾丝,长长的后摆需要五名裙童在后方抬起,一对身着黑色裙装的年轻修女陪伴在她身侧,左边的这位牵着她的左手,右边的人则捧着一只鹅黄色的天鹅绒方枕,一只缀满铂金丝线的银色山形小巧头冠静静地躺在上面,它象征着马恩岛女主人的身份。

    柳小蝶梳着盘起的发髻,她头戴花环与纯白色的蕾丝边面纱,让旁人看不清她的面庞,只能通过被礼服勾勒出的妖娆身姿得知这绝对不会是一个丑陋的女子。

    两侧的队伍慢慢地汇聚到一起,修女恭顺地将新娘的左手交到了新郎的右手上,站到了新郎的左侧,而两位骑士则来到了花童的前方,手捧戒指的戒童弗雷德里克则走在了花童之后,新人的前面。

    当骑士迈入教堂前院的一瞬间,庄严肃穆的《天佑吾王》响起来,站在大道两侧,由岛民自发组成的观礼团开始将代表爱情与纯洁的红白玫瑰花以及各色的彩缎抛向大道,新人的队伍在修女合唱团的吟唱声中慢慢地前进,肖枭昂首挺胸地牵着柳小蝶的柔荑穿过了三道花拱门,稳步向着前方的教堂大门走去。

    天色渐阴,让一旁的火炬显得更加光亮,一片洁白色的雪花飘下来,接着,大片的白雪,就如同鹅毛一般飘落下来。

    骑士在教堂的大门口站定,分别守护在了大门两边,花童将最后一捧花朵泼洒入大门口之后,也与左侧的修女一同离开了,站在最前方的,是戒童弗雷与手捧头冠的另一名修女。教堂的大厅中,巴赫的《G弦之歌》被奏响,而随着肖枭与柳小蝶迈步走入教堂,裙童们慢慢地将晚礼服长长的后摆放在了光滑的烫金甬道上后,同样消失在了两侧的观礼席中——她们都是来自客人家的小姑娘。

    甬道尽头的神坛上,一脸和蔼微笑的主教科尔基斯-莱克斯特穿戴了整套的主教礼服,正用期待的目光打量着正向他慢慢走来的那对新人,他是维克托祖父的朋友,维克托的教父,与艾尔弗雷一样,是看着维克托从小长大的至亲。

    “老伙计,维克终于也长大成人啦……”莱克斯特主教在自己的心中暗自喃喃道,“你和哈特的在天之灵,也终于能永远安息了吧……”

    PS:补上周的,明天还有一章。

    话说,音乐什么的太难选了,1715年时间太早了点,什么莫扎特贝多芬都还没出生,就更不要说门德尔松的《仲夏夜之梦序曲》和瓦格纳《罗恩格森》里的《婚礼大合唱》了,两个婚礼进行曲都没得选,只能用《天佑吾王》和巴赫来充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