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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渡沂水先生遭窃贼 过蒙山侠女射狼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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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松龄告别孙蕙家人,骑马赶路,中午时分,来到青石关。抬头一望,好一道雄伟关隘!只见两山对峙,天若一线。山顶与白云相接,飞瀑如银河高悬。传说这里是齐鲁两国分界线,山顶上长城遗址依稀可见。

    先生心事重重,无心观看山景,欣赏古迹,只顾催马赶路,终于在傍晚时登上沂岭。

    正走间,忽听远方传来沉闷的雷声,看时,只见西边天际涌起大片乌云,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空气中充满潮湿的泥土气息,显然,暴雨就要来临。他急忙催马下山,抢在雨前投宿住店。

    瓢泼大雨下了大半夜,第二天清早,雨过天晴。蒲松龄早起牵马要走。店家劝阻道:“先生急什么?一夜暴雨,沂河洪水暴涨,船不能渡,不如在小店再住一天,等洪水退了过河。”

    蒲松龄赶路心切,哪里听的进去?店主人再三劝阻不住,只好作罢。他顾不得泥泞路滑,来到河边看时,只见河面足有一里多宽,浊浪滚滚,犹如万马奔腾,轰鸣声震耳欲聋。渡口只有一只小船,牢牢系在岸边柳树下,随水漂荡,却不见艄公。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好回到村边山坡上,一面放马,等洪水退去……

    日近中午,觉得有些口渴,去村头一户人家找水喝。这户人家很穷,两间茅屋破败不堪,门却没关。在门外喊了两声,屋里似乎有人答应,却不见出来。他口渴如焚,只好硬着头皮进屋一看,见一位须发花白的老汉躺在土炕上呻吟,拱手道:“老人家,过路人找口水喝,有吗?”

    老人咳嗽两声没起身,很像有病。伸手一试前额,果然发烧烫手!忙回去取出包裹中的药物,又到邻家找了半碗开水,给老人服下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老人高烧退了,精神好了许多,话也多起来。通过攀谈,知道老人有个儿子在渡口摆渡,这里地处南北交通要冲,过河人多,也挺挣钱。只是太不成器,吃喝嫖赌,不务正业。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光棍一条。又极不孝顺,不但平日不管爷,就是现在病成这个样子,他也不管不问。老人日常生活花销,全仗住在河南岸的闺女供养,而今河水暴涨,孩子过不来河,晌午多了,连口水没喝上!要不是先生给治好了病,只怕连晚上也熬不到啦!

    蒲松龄安慰他:“老人家,救危扶弱是我们年轻人的责任,您别在意这些,我随身带着干粮,只要有开水,我们现在就吃饭——这里有锅灶吗?”

    老人指着屋墙旮旯说:“那里有,您扶我起来去烧水。”一边说着,挣扎着要起来。

    蒲松龄急忙扶住他:“老人家,您只管安心躺着,我去烧吧。”说罢,来到灶前看时,锅虽有,缸里却没水。他想起放马的山坡上堰下有股泉水。于是提着水桶来到山泉边,灌了半桶水回去添进锅里,打火点燃炉灶,烧了半锅开水,泡煎饼和老人吃了午饭。

    下午,再来到河边看时,洪水虽有所减退,老人却找不到儿子,天黑也没回家,蒲松龄只好相伴老人过了一夜。

    直到第三天河水退下去,老人才从村中一个寡妇家找到了儿子,把客人为他治病的事告诉了他,说自己感恩不尽,又无法报答,叫儿子无论如何把客人送过河去,表达咱们的一点心意……

    儿子听说是位骑马的客人,猜想一定是个有钱的,既出远门,带钱肯定不少。顿生邪念,忙跟老爹回家看个究竟。

    到家一看,客人已经走了,见桌子上放着一串铜钱,明明知道是客人留给老爹治病、吃饭的救命钱,抓起来就往衣袋里装。

    老爹大怒,一巴掌搧过去:骂道“你这见钱如命的畜生,人家对咱有大恩,咋能再要人家的钱?快去河边还给人家!”

    这话正中儿子下怀,满心欢喜地说:“好,我这就给客人送去,顺便送他过河。”来到河边,却只字不提钱的事,一双贼眼,只一个劲地盯着客人马背上的行李包裹,假惺惺地说:“风急浪大,渡船又小,人和牲畜只能分渡,先渡人呢?还是先渡马?”

    蒲松龄想:“这小子不住拿眼瞅我的马匹、包裹,一定没安好心,先渡马过去。他骑着跑了怎么办,不如我先过去,马匹行李有他老爹看着,料无大事,于是迈步上了船。

    人过去了,艄公撑船回到对岸,却不再回来!

    蒲松龄等得不耐烦,遥望对岸,只见渡船泊在大柳树下,人和马却不见了!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艄公早起不良之心,借口浪急船小,只渡人过河,回去好偷马匹行李。他爹年老体衰,能奈他何?后悔不迭,只好望着滔滔河水,捶胸顿足,叹息不已。

    没了马匹,去宝应路程尚远,大热天气,可怎么走呢?况且,被褥衣服、路费盘缠都在马背上,一路上吃饭、住宿怎么办?虽然有朋友在彼,可眼下有难,怎么好麻烦人家?我一生小心谨慎,这次却让贼人钻了空子?临走时,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山高水险,要时时提防野兽、歹人,为啥就不牢记在心上?他呆了,傻了。一动不动地站在河边,仿佛变成了一截木头,两眼直勾勾地地望着对岸,幻想马匹、行李一下子出现在视野里。

    忽然,不知是错觉还是梦幻?系在对岸大柳树下的渡船好像动起来,而且朝这边驶来了,船上有马也有人,而且是两个人,渐渐地,越来越近,看得也越清楚。两个人中,黒大个当然是艄公。另一个身材单细,一身洁白衣服的年轻人,手持宝剑逼着艄公撑船,那么英武潇洒,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小卿妹!

    “小卿!”他狂喜地大声呼喊着,身不由己地跳进河水里,向前迎上去,然而没走几步,奔腾咆哮的河水把他掀倒了!

    “松龄哥,危险,快回去!”小卿挥手大喊,然后学着艄公紧抓铁索用脚猛蹬,小船如离弦之箭,飞一般驶到蒲松岭身边,把他拽上船来。

    船到对岸停稳,小卿用剑指定艄公,对蒲松龄说:“哥,你解开包裹看看东西和钱少了没?若是少了什么,就问他要!”吓得艄公浑身颤抖,连连求饶。

    “卿妹,你这是……”蒲松龄见小卿对艄公粗暴无礼,有点过意不去。

    “他是个贼!”小卿骂道:“对付贼子就得用对付贼子的办法,他胆敢偷了什么,就一剑捅了他!”吓得艄公急忙跪下,叩头求饶:“先生,小人一时糊涂,起了邪念,罪该万死!可怜小人家有老父……”

    “呸!”蒲松龄一口唾沫吐在艄公脸上:“你这不孝之子,你爹病得起不来床,你不管不问,要你这样不成器的劣子什么用?——卿妹!啥时赶到这里的?怎么这巧,正撞上他偷我的马匹、行李……”

    “马是他父亲给截下的!我来时正碰上爷儿俩在大街上争吵,他要牵马去卖,他爹拽住缰绳不放,骂他:“伤天害理,客人留给我治病的钱拿去还不知足,又要偷人家的马匹、行李,你还有点人性吗?”

    我就问老人是怎么回事?老人便把你给他治病、做饭给他吃,以及在他家过夜的事说了一遍,说为了报答您的恩情,特意早起叫儿子送你过河,并再三嘱咐他不要你的船钱,可这畜生不但不听,反而恩将仇报,连你的马匹行李也要偷去,幸好他发现的早,拽住马缰绳不放……我制服了这贼,夺过马匹……老人现在那边看着我的马呢,说要亲自过来向你赔情道歉……”

    蒲松龄听了,又气又喜,说:“你回去替我谢谢老人,告诉他老人家,水急浪大,别过来啦!”一面说着,解开包裹,又抓出两串铜钱。让陈淑卿带去交给老人。又对艄公说:“那串钱你既然拿了,就算我付的船钱吧!知错改了,还是条好汉,从今以后,只要你学好,孝顺老人。我决不亏待你!”

    艄公叩头如捣蒜,千恩万谢划船去了。

    蒲松龄清点了一下衣物钱钞,一点没少,十分高兴,小卿又回到他身边来,心中像春风吹过,暖意融融,甜蜜难言……

    不多时,渡船又划过河来。小卿先扶老人下了船。然后牵马上岸。

    老人感情激动,老泪横流,双膝一软,又要下跪。蒲松龄急忙扶住他:“老伯,千万不要这样,兄弟年轻无知,我不怪他,只要他以后知道孝顺您,我比什么都高兴,天不早了,你们快回吧!”

    老人骂儿子:“混账东西,还不快给恩人叩头赔不是。”说着,硬把儿子摁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才罢休。

    两人辞别老人,上马南行。进入大山谷中,两边,岗峦连绵,群峰竞秀,断崖峭壁,刀削斧劈。忽然听见轰鸣声响彻山谷。仰脸看时,只见一挂白光闪闪的瀑布自云端垂泻而下,水雾迷蒙,如绵绵细雨,经阳光一照,化作一架彩虹,给这空旷的山谷增添了神秘色彩!蒲松龄激动得直欲挥舞双臂,纵情欢呼!可是一想到小卿正处于丧母的悲痛中,便叹了口气,悲怆地问:“大师几时仙逝的?安葬何处?我真后悔没跟你同去见她老人家一面,留下终生遗憾!”

    小卿哽咽道:“母亲七月初一卯时而逝,遵照她的遗愿,安葬在庵后棋盘石西侧松林里,母亲临终一再嘱咐我,处理完她后事,就投奔你,作为终身依托,可她哪里知道,我们早有言在先,事业上的朋友,精神上的依托,这种关系保持愈久,越感觉珍贵!母亲仙逝后,松韵、竹音对我说:卿姐,你既然无意跟蒲先生结为伴侣,何不继续承大师衣钵,留在庵中和我们一块修行,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超过大师,修成一代活佛的。”

    我说:“我的志愿杀尽人间害人虫,一旦落发修行,不问尘世,岂不让那些嗜血成性的豺狼庑豹逍遥法外?别看我今生立志独身,却想让你们过上正常女人的生活,一旦有机会,你们都还俗,找个如意郎君,享受人间夫唱妇随的甜蜜……”

    “你的想法很好!但我不同意你的独身主义,既然当初我做了错误的抉择,希望你不要成为我错误抉择的终身受害者!作为大哥,我希望自己妹子尽快找个如意郎君,组成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只有这样才公平。我们才能更好的和谐相处。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有个初步设想,你当年既然唱红泉城,不如再回去重操旧业。这次回去,不是你自己单枪匹马弹琴唱曲,而是和竹音、松韵或更多的人组成戏班,我这里有现成剧本,让我们的俚曲戏在明湖大戏院或大观园戏楼有一席之地!”

    小卿道:“那是后事,定法不是法,我也有个打算,等你有了安身立命的正式职业,不再四处漂泊,让人有了安全感之后,我就主动退却,不再追随你,可眼下不行,比方说这次南下江苏,一路跋山涉水,又多豺狼猛兽,一个文弱书生,自身安全不保,叫人如何放心,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一个花甲老人如何争得过身强力壮儿子,你这人也太冒险啦!千里走单骑,我越想越不放心,草草埋葬了母亲,立刻赶来。幸好老天保佑,河水瀑涨误了你的行程,总算追上啦!。”

    蒲松龄默默地听着,一声不响,想起小卿对自己一往情深,百般关怀体贴,回想父亲对这个美丽、聪明、善良,多情的女子的偏见和歧视,禁不住潜然泪下!

    小卿说:“过去的事,不说了,蒲兄,你看这里景色多美!面对此情此景,兄何不灵感一现,来一段沂蒙赋呢?”

    蒲松龄说:“好,贤妹听了:

    才过大河,又入峡谷,仰望云天一线,俯瞰涧深无底。群峰若何?美女比肩;峭壁若何?刀削斧劈;石径若何?云中抛线;飞瀑若何?银河泻地。苍鹰翱翔兮击空搏云:山雀鸣叫兮婉转清奇。水汽蒙蒙兮如烟而似雾,长虹横空兮而多彩而多姿。三山无此景,五岳难寻觅,李、杜悔未至,蒲、陈恨来迟!愿于此结庐,羽化而仙逝……”

    不等他吟完,小卿扑哧笑道:“把我们这两个山野草民和诗仙、诗圣相提并论,亏你想得出来!”

    蒲松龄道:“不管怎样胡诌乱扯,我是‘赋’出来了,你当年曾唱红泉城,此刻不来一曲?岂不徒有虚名?”

    小卿道:“这里景致都被你划拉净了,要我唱什么呢?”

    蒲松龄道:“青山不尽,绿水无穷。凭我这点本事就能划拉净了?你看,农夫在梯田里收割庄稼,姑娘们在摘收山果……到处欢歌笑语,岂不是最新最美的一曲田家乐?”

    陈淑卿莞尔一笑:“说得也是,我就唱一曲《沉醉东风?田家乐》吧:

    两面青山相峙对,

    层层梯田垒翡翠。

    高粱火焰红,

    谷子黄金堆。

    扁担颤得彩云飞,

    一曲山歌下翠微。

    役役奔忙活得累!”

    “好!”蒲松龄拍手喝采:“扁担颤得彩云飞,一曲山歌下翠微。多美妙的佳句,只是结尾两句太刻薄些!”

    陈淑卿问:“此话怎讲?”

    “笑他趋名逐利客,役役奔忙活得累!正是笑我蒲某人为了小小幕宾蜗角虚名,几吊蝇头微利。跋涉千里,历尽艰辛,还连累别人奔走呼号,哪如农夫蚕妇,日出而始,日幕而归,十亩良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活的快活自在……”

    “哈!哈!哈!”,两人开怀大笑。

    此刻,日头早坠落在西山背后。天空中,只有被落日烧红的缕缕晚霞在缓缓移动。山谷中升起白茫茫的雾霭。

    突然,担着庄稼下山的人们突然停往,他们把沉重的担子放在路上,纷纷站在山坡突兀的岩石上朝前方眺望,前面,不时传来阵阵惊恐的呼喊声疯狂的犬吠声。

    下马一问才知道,前面山谷中群狼拦路,咬伤了几个人,大家都不敢往前走了。

    一位老农发现小卿随身带着弓箭。脸上露出了喜色,上前一揖道:“这位小兄弟会射箭,为啥不上前头去射杀那头狼精,驱赶狼群呢?”

    陈淑卿听了,毫不迟疑,跃过一担担庄稼朝前跑。蒲松龄不放心,嘱咐歇肩的农夫照看马匹行李,紧随其后,来到山谷口。只听得人喊、犬吠、狼嚎声响成一片!定睛一看,谷底道路和两边山坡上果然有二三十只狼朝着行人张牙舞爪,显示出它们残忍的本性。而惊慌失措的人群也不示弱,一个个手持扁担、镰刀、镢头、木棍朝狼群挥舞呐喊。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站在两侧地堰上,不停地向狼群投掷石块,却始终没人敢冲上去。十来只狗也跟人一样,面对比它们数量多的狼群,只是发疯般地狂吠,不敢扑过去与群狼撕咬……。

    陈淑卿选好射程最佳的地方停下来,握弓搭箭,准备射击。

    一位老猎人提醒道:“公子看见打头那只大公狼了吗?它是狼群首领,射死他,狼群就乱了阵脚,不打自散。可是这头公狼成了精,有道业,见你一箭射来,它能一口咬住箭杆!放在一边,然后再咬第二支箭……等你箭射完了,再率领群狼发动攻击,已经伤了不少人,公子要多加小心!”

    陈淑卿点点头:“知道了,多谢老人家提醒。”却不相信野兽会这么聪明。瞄准目标,奋力一箭射去,那狼果然张嘴咬住箭杆,轻轻放在身边草地上,然后昂首凝视,准备再接第二支箭。小卿连放数箭,都被它如数处理!看看壶中只剩一箭!不由心慌起来。

    蒲松龄道:“老人说得对!此狼咬接箭术,非一日之功,大概以前有不少猎手这样射过它,久而久之,练成绝技。对付如此狡黠的野兽,只能智取。不能力拚。”

    “如何智取?”

    蒲松龄说:“用骄兵之计,先以谷秸为箭轻射,让它咬接。谷秸体轻,咬接毫不费力,久而久之,狼便不以为然,这叫虚骄其心;待其懈怠之后,真箭实射,管保一箭毙命!”

    陈淑卿信其说,正好身边有片谷地,主人剪去实穗,只剩秸秆。蒲松龄顺手折下一根,掳去枯叶。递给小卿,小卿搭在弦上向头狼射去,头狼轻轻咬住,放在一旁。射到十来根后,估计狼懈怠了,将箭奋力射去,那狼果然不加提防,张嘴轻轻一接,不料这回来的却是锋利无比的真家伙,哪里接得住,直贯入口腔深处,连脖子都穿透了,惨叫一声,倒地而死!。

    群狼见头狼倒毙,惊慌失措,一阵乱噑,四散奔逃,小卿拔剑在手,振臂高呼:“不要让这群畜生跑了!杀呀!”众人一齐出击,将狼群圈在中间,猛烈砍杀,狼群死伤大半,只有少数冲出包围,逃入山林中去了。

    村民们把二十多只死狼抬到打谷场上,点燃灯笼火把,开起祝捷大会。

    老者开口讲话:“乡亲们,今天,两位过路客人为我们蒙山人除了心腹大患,从今以后,我们的孩子、牲畜再也不会被狼伤害;我代表众乡亲向他们表示感谢,并将死狼折合白银二十两奖赏他们。说罢,一挥手,立刻有个村民用盘子托着两锭大银送到客人面前。

    蒲松龄忙站起来说:“乡亲们,我们兄弟路过此地,为大家打狼除害是完全应该做的,银子是乡亲们的血汗钱,我们不能要,既然大家把银子凑起来了,我建议作为抚恤金救助那些被狼伤害过的人,让他们早日治好创伤,过上好日子!”

    打谷场上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