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理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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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只是个悲剧。

    西门的肯德基二楼,飘荡着丝丝血腥气,和着冷却的炸鸡味儿,另人作呕。这起案件不需要任何现场勘查,有足够的目击人,施暴者也被当场抓获,手上还拿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凶器。

    只是一起简单的伤人案而已。听着高猛绘声绘色的现场描述,顾筠却突然心梗,破了这么多起命案,顾筠无数次质问自己:在作为一名警察之前,我们首先是作为一个人存在的。但见过那么多的生死,烦过命案中盘根错节的线索,我们看待生命问题的角度是否变了,变得冷酷无心起来。

    这是高猛首次独立处理的案件,虽然这样说会显得单纯的高猛冷血无情,但他的神情里明显透露着欢喜。案情很简单,就是一年轻女子拿刀刺伤了一名中年妇女,年轻女子没有逃,却极其自然地蹲下从妇女荷包里掏出人民币,现场的顾客立马报了警,并拨通急救电话。出外勤的高猛恰好就在案发附近,接到线报,他第一个赶到现场,控制住持刀的凶手。犯案的女子没有任何抵抗,也没有伤人后普遍呈现的恐惧。给人的感觉就是,她的所作所为理所应当。

    根据调查,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受害人与监狱里泰然自若的加害者之间是母女关系。女儿刺母亲在当今怪事百出的社会早已不是什么大的新闻,没人震惊,因为都无关自己,都过着自己波澜不惊的生活,只是对作为母亲的韩多子生了韩秋这样的不孝女表以同情罢了!

    女儿为何要杀自己的母亲?事件发生后,这起尚未宣判的案件在蓉城新闻中被报道。报道的标题是:女儿为钱当众刺母。报道以一柄血淋淋的尖刀开始,以记者采访街头路人酣畅淋漓的谩骂和唏嘘声结束,没人去探究其中深层的原因。

    并肩走在顾筠身旁的林玥一眼不眨地盯着商店外展的电视屏,电视里播报着这起刺母事件。顾筠之前已经看过报道,没必要再看第二遍,他的视线一直凝结在林玥身上。

    第一次约林玥吃饭因林玥临时有事儿无疾而终,但一周前,顾筠又兴致盎然地准备了第二次会餐,连续五天,顾筠用短信强攻炮轰才磨着林玥赴约,但这次反倒是姜柯缺了席,只剩下顾筠和林玥,刚好一男一女。从来迟到的顾筠这回很早就到了餐厅,看着餐厅里出入的靓女,突然想起上次在greenhouse里林玥的妆容仪表,不觉暗自期待起来。但当林玥一袭素衣麻裙出现在顾筠眼前时,顾筠只好歪歪头无奈一笑。

    注视着表情认真的林玥,顾筠心中的小小不满也烟消云散。眼前这个女子,她的魅力从来不湮没在脂粉华衣之中,而是她专注的眼神和坚强的内心。

    转过身来,林玥发现顾筠的视线直直对着自己,便问道:“我是哪里奇怪吗?”

    “对这件案子有兴趣?”顾筠反问林玥。

    “不会又是你们摊上的案子吧!”观察顾筠的神情,林玥肯定自己已经猜准了八分。

    “恩,算是吧!”顾筠不想过多解释其中的渊源,林玥也应该对高猛如何办案,如何擒住凶手没有兴趣。

    “那女孩现在怎样?”林玥边走着边与顾筠聊着当事人。

    “若无其事的样子,出奇的冷。”

    “真的只是为了钱吗?”虽然从新闻报道的信息看,钱无疑是母女冲突最直接最露骨的原因,但一向心思缜密的林玥觉得其中的原因不止于此。

    “你也这样认为,除了钱之外,还存在更深的原因?”顾筠也有同样的见解,即使新闻中多次提到现场很多人都亲眼目睹犯案女子手上攥着百元现钞。

    “譬如说,女子为什么需要那笔钱,母亲为什么取了现钞却临时不给,而与女儿发生冲突?”林玥开始一条条摆出疑点。

    “应该是......女子要拿这笔钱去干不好的事,她...骗了自己的母亲却临时被母亲发现,母亲不给,她就抢夺并用刀刺向母亲”顾筠拇指与食指抵着太阳穴,边想边说。

    “感觉中间断了一截。”林玥从顾筠推理的话中发现缺失了一个关键点。

    “断了一截?”顾筠重复着林玥的话,同样思索到。

    “凶器!”顾筠和林玥同时想到。

    “对,是凶器,女子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把水果刀?”其中真正的缘由耐人寻味。

    “原来凶器真的是水果刀。”林玥本来以为新闻中的画面——一柄水果刀浸在血里,只是电视台为了夸大效果,营造气氛而制。

    “如果要杀死人,而又要避开被发现的风险,你会选择哪类哪种型号的刀子?”林玥试着带入场景,来发现可能的答案。

    顾筠注意到林玥问题中的关键字眼“杀死”,对如果要对方直接毙命,菜刀体积太大容易暴露,文具小刀长度不够,插入身体只能照成部分器官损伤,想来想去,只有水果刀最为合适了。

    “难道,那女子一开始就要杀死自己的母亲,或者她的目标不是母亲,而是另有其人。”林玥陷入无限循环的谜团,眼珠左右转动,眉头也紧皱起来。

    突然来自肩头轻轻一拍,林玥困惑地望着顾筠。顾筠的手伸向林玥的脸,脸也慢慢靠近,看着顾筠温柔的眼神和胭红的嘴唇,林玥的身体顿时僵直,眼睛不自觉的紧闭起来。但什么也没发生,只有眉心处传来一丝温度,顾筠用双手食指舒展着林玥皱起的眉心,仅此而已!

    “好了,这样就不会成小老太了!”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看那么近,小心眼睛又成近视!”林玥尴尬极了,反过来作弄顾筠,揭外貌主义顾筠的丑。

    对,在青葱岁月里,成绩拔尖的顾筠也在万卷书页中磨得一双近视眼,好在度数不高,在报考警校时,做了手术,远离了眼镜。但这一直是顾筠的秘密,就连张韶平也不知道的最高级秘密,林玥是怎么知道的,顾筠不解。

    “你…你怎么...?”一向擅言的顾筠突然变成了结巴,还没等问题全说出口,林玥就抢先回答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看着被揭伤疤顾筠一脸可怜相,林玥也就不打算打哈哈了,微笑说道:“你想东西的时候不是有一个习惯动作吗?”林玥漏出侧颜,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贴着眼睛架的边缘,抵住太阳穴位置。“这应该是你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虽然后来你没带眼镜了,由于度数不深,眼睛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形。但即使外表可以骗人,人的习惯是不会骗人的。”

    顾筠没想到林玥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观察入微,心底瞬间暖暖的,眼睛里也一片柔情。

    这个女子能伴我一生该多好啊!

    阳光在的时候一定会藏着阴暗,有人幸福的时候也会有人无限悲痛,世界就是阴阳,我们只是在阴阳中不断变化着人生。

    在韩秋刺母的案件中,问题本身就高于探索的答案,对于人性悖论,人们从来也解释不清,可谁也没想到事情却从未停止。

    案发两天后,监狱中的韩秋突然哭天抢地,发疯似地闹着要见还在重症监护室的母亲,周围所有人都认为韩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幡然悔悟。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韩秋犯了故意伤害罪,理应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但在量刑方面,若被害人不主张诉求在加上犯人有心悔过,韩秋很有可能得到减刑。虽然要在监狱里蹲上几年,但时间是有期可待,但如果母女情破裂不及时修复,那就是终身的遗憾。看着韩秋撕心裂肺的痛哭,旁人虽然有心在母女关系完全破裂之前成全韩秋,但规定就是规定,别人无能为力。

    但俗话说靠人不如靠己,终于韩秋用极端的方式缩短了与母亲的距离,韩秋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在检察院、法院双方的许可下,韩秋允许在开庭前保外就医。命运就是这么恰巧,韩秋被安排疗伤的医院就是她母亲韩多子就诊的医院。

    农历7月15,中元节。这天晚上,城里的家家户户都来到河边焚纸冥香。医院浓重的戾气让本就清静的住院大楼倍显阴冷,六楼角落的单人病房里,韩秋对着满月祈祷,嘴里还练着不知明的经文。她知道,今天就是自己被接纳之日。

    门外只有一名警员守着,韩秋报告要去小解。在警员的监视下,韩秋进了女厕所的门,却久久没有出来。困顿的警员小伙突然发现不对,冒着尴尬持枪闯入厕所内部,环绕四周,只见靠着走廊的小窗大开着,韩秋逃跑了!

    韩秋真的逃跑了吗?为了不引人注意,韩秋潜入其他病房,偷走并换上一套便衣,扣上帽子,眼神留意着左右,往消防楼道走去。和天使说的一样,发现犯人逃跑,医院在安排完重症病人之后,拉响了火警装置,很多人都朝着消防通道往外慌忙逃散,大门有警察把守,细细检查出去的每一个人,作为逃犯的韩秋根本无法逃脱。但韩秋的目的也不是逃,顺着人流,韩秋下到四楼,却调转方向朝西南角的病房走去,这是母亲韩多子所在的重症监护室。室内空无一人,只有一直昏迷未醒的母亲。韩秋打开隔离门,站在母亲身边,她眼里包满了泪水,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身体弯曲在母亲满是药味的额头上深情一吻。这一刻,韩秋是贴心的女儿,她的泪她的情是真心的。可下一秒,韩秋解开了母亲口鼻上扣着的呼吸器,关闭所有治疗仪器的电源。韩秋从口袋里拿出天使给的信物,类似日本晴天娃娃的布娃。韩秋将白布娃塞进叠放在胸口母亲的手里,嘴里默默念着经文。韩秋眼神变得凶狠决绝,她双手握着刀柄,刀尖垂直刺下,穿破布娃的头,直破心脏。

    等警方通过实时监控来到韩秋所在的重症监护室时,床榻上的韩多子已经在昏迷中死去。三两个警员持枪对着站在窗前的韩秋,韩秋则向外望着天空悬挂的满月,又朝树林暗处瞄了一眼。在警察反复的警示之后,韩秋身体后转,对着自己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阵仗,韩秋双手在空中握紧沾有母亲血液的刀柄,刀尖向着自己,对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用力刺去。韩秋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练习了这么久,心脏的位置不可能偏离。躺在冰冷瓷砖上,在奄奄一息之际,韩秋一字一句地说着:“主,请接纳我的母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