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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镜花水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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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静珊望着沈如雪,说道:“娘,我们走。”佝下身去,欲将母亲负在背后,无奈手上没有一丝力气,自己还没起身,早已手足发颤。古翼尘见状,走上前去要帮她背,欧阳静珊道:“古大哥,我自己背。”话声虽轻,但斩钉截铁。古翼尘只得将沈如雪尸首扶起,轻轻靠在她背上,欧阳静珊颤颤巍巍站起身,尚未挪步,额头已冒出大滴大滴汗珠。

    欧阳艳绝道:“珊儿,还是先随为父回谷疗伤,待伤势愈可,再来将你母亲厚葬。”伸出右手去扶女儿。

    欧阳静珊将他手打开,说道:“你走开。”脚下一软,与母亲一道摔倒在地。她也不哭,又将母亲伏在背上,对古翼尘道:“古大哥,帮我站起来。”

    欧阳艳绝望着女儿和古翼尘,大声道:“放肆!你们两个谁也别想离开嗜血谷,来人,给我拦住小姐和姓古的。”

    欧阳静珊将母亲尸首交给古翼尘,转过身来,脖颈上已多出一把匕首,说道:“爹,今日你若要留我,只能留住女儿的尸体,谁要上前一步,我就割下去。”

    洞外丽日万丈,将欧阳静珊的泪花映得通透,欧阳艳绝不料到自己亲手抚养成人的女儿,到最后会以死相挟离开自己,他沉吟片刻,望着古翼尘道:“为父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要将他留下。”

    古翼尘道:“欧阳教主,珊儿重伤尚未痊愈,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出谷。”

    欧阳静珊道:“欧阳教主,你和女儿抢男人,你羞不羞?我告诉你,只要你扣下我和古大哥任何一人,我都绝不独活。”

    欧阳艳绝听得女儿改口叫他欧阳教主,胸口犹如中了重重一拳,眼眶竟不由自主突然红了。他望着两人,又仰天远眺,长叹一声,缓缓转过头去,右手轻轻一扬,说道:“走吧,都走吧。”

    欧阳静珊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朱雀宫的人都是我引来的,他们此刻昏迷未醒,今日之事未曾听得半个字,还望您高抬贵手,放了他们。”说罢,缓缓跪在地上,冲欧阳艳绝磕了三个响头,蹒跚而去。

    欧阳艳绝自怀中掏出一红色小瓶,说道:“这是‘如梦散’的解药,每月服一次,连服一年,便可解毒。”

    古翼尘接过瓶子,说道:“多谢教主!”背着沈如雪尸首,搀携着欧阳静珊消失于朝阳之下。

    旭日透过树丛,将点点光斑折射入天牢,欧阳艳绝立于当中,身后随从垂头顺目,不敢发出半点声息。良久,欧阳艳绝才对孙尚商道:“孙公子,还请随本宫走一趟,本宫有要事相问。”孙尚商道了声是,跟在欧阳艳绝身后,缓缓走出天牢。

    一行人正要跟着出去,欧阳艳绝忽道:“少颖,今日之事,只能有六个人知道,若是多了一个,我要你脑袋。”头也不回,径直而去。

    柳少颖连连称诺,过得片刻,才回神暗暗盘算,教主口中的六个人除了教主、孙尚商、古翼尘和欧阳静珊,剩下的两个,自是自己和赵含香。柳、赵二人得知自己不用自杀而死,均忍不住朝着教主离去的背影跪地谢恩,一想到要处死密道中十余教众,又忍不住毛骨悚然。

    石火光阴,转瞬又是一秋,其时正值仲秋,贺兰之巅已是碧影丹霞,落樱纷飞。山崖斜壁处,三间茅草屋旁,两个人刀剑相抵,纹丝不动,正是古翼尘和欧阳静珊。欧阳静珊一头柔丝随风轻舞,手中长剑清越之音穿云裂帛,回声悠远,古翼尘一身素衣白衫,昂立峭壁,右手紧握青龙偃月刀,凝望着欧阳静珊。

    良久,两人相视而笑,各收兵刃,古翼尘笑道:“珊儿,总算练成了,这招叫什么好?”欧阳静珊道:“这飞花剑十三剑法,第一招‘春暖花开’,第二招‘花枝招展’,第三招‘鸟语花香’,第四招‘百花争妍’,第五招‘遍地开花’,第六招‘步步莲花’求轻求快,乃是融入我轻功所得,第七招‘春花秋月’,化裁你‘青龙偃月刀刀法’而来,第八招‘八花九裂’,因为世上之花皆瞬间凋谢,往往妖艳而无常,此招为弥补前七招的纰漏和不足。第九招‘花团锦簇’,第十招‘分花约柳’,第十一招‘火烛银花’,第十二招‘移花接木’,将我的轻功与你的刀法相融互生,使剑法中有刀法之厚重,刀法中不失剑法之轻快,”说到这里,微微撅起嘴,娇声道:“不行不行,前面十二招名字都是我起的名字,最后一招,一定要你来起。”

    古翼尘皱眉苦思良久,半晌才道:“这飞花十三剑法乃是你我二人隐居于此时所创,就叫‘柳暗花明’如何?”

    欧阳静珊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道:“‘柳暗花明’虽有隐居之意,却总有出世之感,不得隐居真意,不好,再想想。”古翼尘又苦思冥想半晌,说道:“我脑中转来转去都是前十二招的名字,实在想不出来了。”欧阳静珊伸伸手触了触他鼻尖,说道:“真是笨!”转过身一面踱步一面道:“此剑法乃是你我合练而成,既不为争名邀誉,也不恃此横行天下,此剑法能进能退,攻守各半,有缓有疾,时轻时稳,看似中庸,钝中藏锋,无懈可击,不如就叫‘镜花水月’,如此既得隐遁江湖之意,又得刀剑合一之精神,你说好不好?”古翼尘哪有异议,连说“妙极”。

    两人在草屋之前,山崖之巅一爿巨石上相偎而坐。那巨石溜光,一尘不染,两人显常常坐在这里眺望落霞,看日杲云出渐隐。古翼尘望了一会落日,俯首欧阳静珊,只见怀中人绿裙坠地,黛眉添秀,红唇轻启,也正深情地望着自己,他心中一动,忍不住凑过嘴去吻她双唇。夕阳如血,将欧阳静珊双颊照得绯红,她别过头去望着山下林壑,低声道:“古大哥,从今往后,我不能再陪你练剑了。”古翼尘诧异道:“这是什么缘故?”欧阳静珊道:“没什么缘故,总之我不能陪你饮酒比武,也不能和你骑马打猎。”古翼尘赫然起身,大声道:“这一年来我二人隐居于此,并无江湖中人前来追杀,莫不是你爹爹又派人唤你回教?”欧阳静珊说道:“不是。”古翼尘道:“那是什么?”欧阳静珊道:“我虽不能陪你练剑比武,驱犬逐兔,却还能收瓜架棚,生火做饭。”古翼尘摸着脑袋想了半日,更是一头雾水,皱眉道:“不能饮酒比武、骑马打猎,却能收瓜架棚,生火做饭,珊儿,你是不是生了什么怪病?”欧阳静珊眉头一皱,说道:“你个傻子,还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古翼尘见她生气,忙陪不是,忖道:“她什么也没说,却说‘还要怎么说’。”想了半日,只是摇头,却见欧阳静珊面上又似嗔怒,又似隐笑,更是毫无头绪。欧阳静珊又问道:“你不见我胖了么?”古翼尘细细打量了半晌,摇摇头道:“不见得。”欧阳静珊嘟着嘴吁了口气,抚着肚子道:“现在你知道了罢?”古翼尘看她捂着肚子,登时十拿九稳,大声道:“你饿了何不早说,今日我刚打得一头獾猪,我们这就回家做饭。”欧阳静珊在他胳膊使劲一掐,说道:“要吃你自己吃,让我们饿死算啦。”古翼尘并未留心她说的是“我们”,只问道:“珊儿,你到底怎么了?”欧阳静珊红着脸道:“都快当爹了,还懵懵懂懂,没个大人样儿。”古翼尘脑中轰然一响,将青龙偃月刀扔在地下,抚着她双肩道:“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么!”欧阳静珊望着他微笑不语,古翼尘站身起来,连声道:“我要当爹了,我有孩子了。”声音一次比一次更大,响彻整个山谷,只觉还不足以平息内心激动,忍不住向山崖奔了出去,方奔出二十余丈,却怕欧阳静珊有何闪失,又赶紧转了回来。

    欧阳静珊笑道:“够啦,也不见有一分爹的模样。”

    古翼尘伸臂轻轻搂住欧阳静珊,说道:“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女孩,一定和她娘一样漂亮,如果是个男孩,也要像他娘一样聪明,可不要像他爹这么笨,老婆说什么也听不明白,还老是挨老婆的打。”

    欧阳静珊笑得前俯后仰,说道:“哪有自己的孩子,不盼着像自己的。”笑了一阵,又道:“我们现在就给孩子起个名字罢。”

    古翼尘道:“尚不知是男是女,如何起名?”

    欧阳静珊道:“一样起一个不就好了。”

    古翼尘握着欧阳静珊的手,说道:“回去再说,你有身孕在身,不可受了风凉。”又道:“我古翼尘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一定是要习武强身的,若是女孩,就叫古嫣玲,若是男孩就叫古钺聪,你说好不好?”

    欧阳静珊道:“嫣,巧笑态也,玲,清音盈耳,有声有色,不错。钺用铁而不磨砺,威而不怒,武而无锋,这个字用得好,聪字倒是差强人意些,不过相公喜欢,那就叫古钺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