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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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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许含章曾想过要开导她的。

    宝珠也曾想过。

    甚至连吴老伯都想过。

    但一对上她那无怨无悔,海枯石烂的情怀,几人便无奈的败下阵来,先是无语凝噎,再是掩面奔逃,最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所以她抱怨大家没有人情味,麻木不仁,也是有道理的。

    但她没有看到的是,即使她作天作地,也没人想过要把她弄走,顶多是不痛不痒的刺上几句便了事。

    “余娘子要是回去了,铁定会被兄嫂埋汰到死,受好多冤枉气,还不如就待在我们这儿混日子呢。”

    “她要是换个地方做工,天天给人家摆着副苦瓜脸,没两天就会被赶出去,说不定连工钱都拿不到。”

    “旁的也就罢了,就算是看在老婆婆的面上,我们也该多担待些。”

    一想到余娘子那苍老憔悴的母亲,几人便生出了恻隐之心,对她的态度也软和了些。

    唯独她却体谅不了自己母亲的苦楚,仍沉浸在过往的悲伤中,死活也走不出来。

    不,与其说是悲伤,倒不如说是不甘。

    她始终认为宋岩仍对她有感情,只是被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给迷惑了,才会做出抛弃发妻的事情来;而宋母是个面和心善,表里如一的,只是被那个小贱人给逼迫了,才会把她卖掉;她还天真的幻想着,只要自己去长安揭穿了那个小贱人的真面目,宋岩就会幡然醒悟,与她和好。

    许是为了逃避,或是为了自我保护,她选择性的忘记了摆在眼前的事实,只死盯一点儿渺茫的希望,挪不开眼。

    看来要让她清醒,只能用粗暴的手段了。

    也不知能一击即中,还是会将她打入深渊。

    许含章望了眼余娘子所在的卧房,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不管结果如何,总要试一试,才能安心。

    月明如水。

    简单的洗漱后,许含章卸下钗环,吹熄了烛火。

    刚一挨着绵软的枕头,睡意便如潮水般涌来。

    不知是被张天师透露的消息影响到了,还是喝酒喝的有些过量了,许含章整晚都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梦。

    先是梦见自己变成了孩童时的模样,小胳膊短腿,头上梳着一对小鬏,用湖蓝色镶白边的宽绸带固定住了,配着她白里透红的微圆脸颊,显得十分讨喜。

    她脱掉鞋子,坐在河边的大青石板上,将双足浸入了沁凉的河水中,面上露出了放松的神情。

    日光明媚,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开着一簇簇浅紫色的水葫芦花,香风细细。

    草丛里忽地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条红黄相间的大蛇自草丛里钻出,缓缓的昂起头来,用一对冷森森的竖瞳盯着她。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见一个穿红着绿,看不清楚面目的女子从大树后走出,只伸手一抬,大蛇便乖巧的低下头,盘在了女子的脚边。

    应该是安全了。

    她的一颗心却跳得更快更乱,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是比大蛇更危险的事物。

    “上来,我背你回去。”

    一个少年在她面前伏低了肩背,开口说道。

    他有着青稚的眉眼,促狭的浅笑,身形虽稍显单薄,看着却很是可靠。

    是崔异。

    是当年的崔异。

    她立刻爬上了他的背,双手牢牢的环住他的脖颈,唯恐被他丢下。

    “哈……”

    一声尖利的冷笑在二人身后响起。

    女子静静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

    “跟他走,你会后悔的。”

    她听见女子带着诅咒意味的预言,不禁心底一惊。

    “你一定会后悔的。”

    女子幽幽的重复了一遍。

    然后她看见了一轮玉盘似的命月。

    比今晚和凌准共赏的月亮还要圆,还要大。

    空气里弥漫着桃花酒的甜香,桌下歪歪扭扭的躺了两个空酒坛。

    “你醉了。”

    崔异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双颊酡红的她,“我就说了,你酒量不如我。”

    他早已过了变声期,嗓音低沉而动听,眉眼间稚色尽褪,一言一行如清风明月般疏朗,进退有度。

    只有在面对她时,还会有着罕见的孩子气。

    他在成长,她自然也不甘落后。

    如今的她脸颊不再是圆鼓鼓的,整张脸变得只有巴掌大小,眼角微挑,下巴微尖,勉强有了少女应有的模样。

    “我没醉。”

    她恨恨的瞪他一眼,端起杯中酒,挑衅似的一饮而尽。

    “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崔异仰起头,望向天空。

    她也晕乎乎的仰起头,跟着望了过去。

    就是这一晃神的工夫,崔异便劈手夺过她手里的酒杯,掷到了一旁的小池塘里,鄙视道:“但凡是醉鬼,都喜欢逞强说自己还没醉。”

    “你使诈!”

    她不满的抱怨起来。

    “好了。这酒的后劲很大,你再喝下去,只怕站都站不稳了,得爬着回房去。”

    崔异的语气难得的温柔了几分,“你早点歇着吧,免得第二天起来头疼。”

    她没有说什么。

    只因真的应了‘后劲大’那句,脑袋里顷刻便昏沉沉的,眼前的景色也模糊起来。

    “喂,爱哭包,小气鬼……”

    他俯下身,唤了几声她的绰号,见她全无反应,便壮起胆子摇晃着她的肩膀,戏谑道:“快醒醒,我可扛不动你。”

    被他这么有节奏的一摇一晃,她只觉越发的困,而他的臂弯和胸膛,在醉眼朦胧的她看来,竟像极了舒适软弹的被子和枕头。

    于是她将脑袋搁在了枕头上,又抱着被子蹭了蹭。

    “阿渊。”

    他声音骤然变得暗哑低沉,破天荒的没有叫她的绰号。

    月光穿过花枝,落在他半垂的眼帘上,投下了斑驳的碎影。

    他僵在原地许久,突然用一只手揽过她的背,另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定定的凝视她片刻,然后低下头去,在她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

    许含章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是什么情节?

    就算是梦,也太离谱太狗血了吧?

    然而更狗血的还在后头。

    当崔异抬起头时,却变成了凌准的脸。

    微黑的皮肤,琥珀色的眼瞳,干净的笑容。

    “许二。”

    他含笑望着她,“从今天起,做我的枕头吧。”

    说着顿了顿,低声道:“我也可以做你的被子。”

    这下好了,枕头被子都有了,可以直接睡了。

    等等,睡?睡!

    许含章大惊,忙不迭的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她跌进了一团柔软的物事里。

    很柔,很软,很冰。

    还有红黄相间的鳞片,以及一对毫无感情色彩的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