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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探访杜拉斯及其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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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不是一个作家,会是个寂女。”

    “当我越写,我就越不存在。我不能走出来,我迷失在文里。”

    “爱情并不存在,男女之间有的只是激情,在爱情中寻找安逸是绝对不合适的,甚至是可怜的,但我又认为,如果活着没有爱,心中没有爱的位置,没有期待的位置,那是无法想像的。”

    “夫妻之间最真实的东西是背叛。”

    “如果一个女人一辈子只同一个男人做爱,那是因为她不喜欢做爱。”

    每当阅读玛格丽特·杜拉斯这些离经叛道的名言时,每当再读杜拉斯那些素简又迷离的小说时,平果都会暗下决心,等到有一天去了法国,到了巴黎,一定要去探访一下杜拉斯的故居和墓地。

    要说平果逛巴黎街道,犹如漫步一个个露天博物馆。

    路边建筑,百年以上的,比比皆是。而街角或墙壁上爬墙虎等等碧草、苍苔都像妖娆宫女,可以牵扯出无数骇人听闻的改朝换代。

    每一条街街牌,都像一张张文化展馆的标牌,贴些各类显赫的名字。等把巴黎的地名背熟了,也就等于读了本历史教科书。

    在巴黎,平果去过了16区的雨果大道、8区的巴尔扎克路、伏尔泰站、狄德罗站……甚至走进小街小巷,也能旁逸斜出,被赫赫有名的人名晃到了眼前一片白光。

    比如在爱丽舍宫街对面,有一条小路横在面前,瞥一眼路牌:霍,杜拉斯路。

    在蒙帕纳斯公墓。

    并不算特别大的园区里,那块著名的刻着“M D”字母,长满青苔、颜色暗沉的石板墓地,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墓盖,周围摆放了一些盆栽植物,显得清新,生机勃勃。

    墓地的样式,和不远处的萨特和波伏娃合葬墓一样,平整寻常,但少了一块墓碑。

    在墓盖上,可以寻找到墓地重修的原因——YANN ANDREA,1952-2014。

    是的,就是这个“扬”,杜拉斯的最后情人。

    就是他,在玛格丽特·杜拉斯百岁诞辰过后的三个月,杜拉斯最后一个情人扬·安德烈去世,在杜拉斯逝世18年之后。

    同样是在圣日耳曼德佩教堂里举行葬礼,扬·安德烈随后被合葬于杜拉斯的墓穴里,名字就刻在杜拉斯的下面,就像他们两人生前的关系一样:后者的生活完全被前者控制着,却永远也挣脱不开。

    这一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曾经让平果十分地费解又钦佩。

    走过圣日耳曼德佩教堂,就在双叟咖啡馆的对面,教堂前的小广场上,终日挤满了喧闹的游客。

    平果在双叟咖啡馆感受完毕加索、海明威的气息,就会去关心隔壁圣·贝诺特街5号墙上的那块法语牌子,牌子上写着: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1914-1996)于1942—1996曾住在这栋公寓里。

    杜拉斯,永远的魅惑。

    平果叹口气,告诉平涵涵说:

    “知道么?老妈就是爱读她的书,所有的,她的书,我全部买回家来一遍遍地阅读。当然,我也钦佩她的人生,因为她的人生充满了一种不懈追求爱情、自由与尊严的极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高级精致。

    譬如她的代表作《琴声如诉》,将41000字的中篇小说当成了长篇,前后用23次笔墨来抒写法国的黄昏夕阳。

    如泣如诉的钢琴声,声声悦耳,伴随着夕阳西下,诠释着一份不可能的爱情,一种极致、纯净、渴望的男女情感。

    展示了一种当代人生活的苦闷、空虚,人与人沟通的苦难,茫然中的默默等待,没有目标,没有爱情,甚至没有欲望,危机一触即发的精神神经,如影随形的死亡氛围。

    “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之境况,使得爱情,似惟有在死亡中才可得到绝对爱情、疯狂爱情。

    而事实上,这种爱情,是永恒不可能的。

    绝望爱情,在头脑绝对清晰、冷静的女作家笔下,成为了绝唱——理性控制下,简洁的文字白描出理性所不理解的种种事理。

    痛彻心扉,意境悠长,像变调了的中板,如歌的行板。”

    平涵涵凝视着母亲的眼睛,笑说:“好吧,我们去追寻杜拉斯吧!走,探访她的故居去!”

    平果知道,杜拉斯十八岁回到了法国之后,除了在父亲故乡呆过之外,基本上只有三个住处,其中在巴黎的,就是在巴黎第六区圣伯努瓦路5号。

    平果母女俩终于来到了这里。

    大门上方嵌有一块纪念牌,是巴黎市政府2011年才安放的,上面写着: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1942年-1996年曾在此楼居住。

    四楼左边,木质白色百叶窗紧闭。据说这个见证过无数事件的房间早就不再属于杜拉斯。在她去世后,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直出租的这套房被房东要求收了回去。杜拉斯的儿子让·马斯科罗曾想保留,把它变成一个纪念场所,因难度太大而放弃。

    圣伯努瓦路短促而细窄,在南面路口和圣日耳曼大街相接,附近有个圣日耳曼-德普雷老教堂,那个三角地带就是巴黎著名的“圣日耳曼-德普雷圈”:花神咖啡,双偶咖啡,大街对面还有老酒馆里普——在20世纪中期,左岸此地,曾是巴黎知识分子的聚会场所。

    在她家楼下,街对面有个小餐馆“小圣伯努瓦”,据说是杜拉斯最爱的餐馆。家常味道,百年老店,墙上写着开业于1901年。餐馆里挂了各种老照片,当然也有杜拉斯的,不过现在侍应生都是在她去世后,才进店的。

    1943年,就在这个房间,名叫玛格丽特·多纳迪厄从法国海外领地“印度支那”回到巴黎读完法学院的女孩终于发表了第一部小说《厚颜无耻的人》。她在封页署下一个笔名,从此,成为了“玛格丽特·杜拉斯”。

    “杜拉斯”,是她父亲的家乡洛特-加龙省一个小镇的名字。

    父亲去世后,她随母亲及两个哥哥曾回杜拉斯住过两年。据说那个名叫普拉提耶的旧庄园,当时还是她父亲的产业。

    在小说《厚颜无耻的人》里,她以女主人公莫德的视角反复描摹了庄园周围的风物,还有那趟途经波尔多的小火车。

    青春期的杜拉斯十分漂亮迷人,就像她在大学时一样,是朋友圈里的磁石。

    在圣伯努瓦5号四楼的这个窗栏前,她留下许多照片,都是那时还未“备受摧残”的面容,是一副迷倒所有人的眼睛、脸蛋和腰身。

    从1942年到1996年,一直和这个房间同在的只有杜拉斯一个人,但在生命最后两年,杜拉斯又彻底回到圣伯努瓦路5号这个最初的居所,写作的起点。

    杜拉斯就坐在四楼窗前,扬·安德烈亚记下她说的每一句话。她说:“我是野蛮而绝望的作家。”

    是的,杜拉斯就是这样,野性十足地将诚挚而真实的人生考量化为一种宣泄,以清丽、寂寞又妖冶的文字表达出来。

    步入咖啡馆内,要了一杯原味咖啡,平涵涵就说:

    “老妈,我来讲解一下杜拉斯的另外二个居所吧,因为我们没有时间去寻觅的,但我知道老妈的乐趣所在,事先也有备课哦。

    诺弗勒堡。是杜拉斯最孤独时的写作地。

    诺弗勒堡属于巴黎大区伊夫林省,是只有一条主马路的小城。开车出巴黎,走A12公路凡尔赛方向,一路苹果花树和油菜花田就可以抵达,等将来,我有了自己的汽车时,我一定带您去参观。

    据说,在路口有两个大屋,左边即是。邻居们白天从来没见她在这条街上散步过,倒是深夜有时会看到她出来。

    杜拉斯这间靠自己稿费购置的物产,约有400平方米。在这片街区,显得最老旧,最初是当地农庄,带有一个上百年的池塘。大屋有一面正对通向巴黎的那条主路,密植的藤蔓——常青藤和葡萄树干攀附了每一扇门窗,虽当路口,因了这些藤蔓,老屋仍显得沉静而隐秘,和外面世界有了布景一般的隔绝感。

    据说,杜拉斯在走进大门的第一秒钟,就决定买下它,并支付了现金。

    ‘这所房子是孤独之所,但它前面有一条街,一个广场,一个很老的水塘和村里的学校。池塘结冰时,孩子们来溜冰,于是我无法工作。这些孩子,我随他们去。’杜拉斯在书中曾经这样写道。

    “我终于有所房子可以躲起来写书了。”

    “它抚慰我童年时的一切痛苦。我购买它时,立刻知道这对我是件重要的事,有决定意义的事。对我自己和孩子而言,这是我生平第一次。”

    杜拉斯悉心照管着这所抚慰她的屋子。她甚至连摆放的鲜花,也从不丢弃,就让它们永远干枯在花瓶里。

    很多年里,她都对这栋屋保有爱人一般的好奇,她总想知道关于“前任”的一切,比如,从前这里有没有住过像她一样的作家。

    老妈,是不是很有趣?”

    平果说:“太有趣了,继续。”

    平涵涵接着说:“这第三个居所嘛,就是在特鲁维尔的。称为黑岩公寓。

    ‘扬·安德烈亚这个名字,就是在特鲁维尔开始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从此无法,也难以忘却。’

    这是杜拉斯《80年夏》出版时,她在扉页上题写:献给扬·安德烈亚。

    那个年轻恋人,作为杜拉斯的第三个,从此在特鲁维尔被这段杜拉斯暮年之恋填满了。

    据说,要去这里,需要离开巴黎4小时后,临近大西洋海岸线时,即可驶进诺曼底这个海滨小城。

    隔着图尔克河,对岸的赌城多维尔夜晚总是灯火辉煌,巴黎名流大都将度假屋安在那一边。

    相形之下,特鲁维尔虽然也有赌场,城市的调子却老旧了许多。市政大厅周围是城市中心,有一条傍海的长街,几家老牌餐厅、咖啡馆和一个海鲜市场。再往前,就见到了平整、宽阔的特鲁维尔海滩。

    杜拉斯入住黑岩公寓后,酗酒、孤寂、焦躁、不安,直到最后情人扬的出现。

    曾经,这里是黑岩旅馆,就在海滩东北角的陡坡半腰,经数十级宽大台阶和海滩相连。据说现在台阶旁边,已被立了牌,命名“杜拉斯之梯”。

    当时,杜拉斯也是用稿费买下2楼最右侧一个临海的大套间,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无边无际的大海和无边无际的沙滩’,‘在不断变化的光线中走来走去的人’。

    那时候的杜拉斯基本上都是待在诺弗勒堡那座大屋里写作,夏季才来海滨度假兼写作,但在1980年夏天后,她来特鲁维尔时日渐多,铺开了那段暮年之恋,杜拉斯称之为‘可怕而崇高的爱情’。

    1981年,杜拉斯开始在黑岩公寓的大厅里,拍摄《大西洋人》,这次她用了扬做主角。

    但,事实上,影片在银幕上播放时,总是一片漆黑,只有个声音在指挥着扬“扮演”的男人。

    缓缓地描述男人的缓慢变化,讲述不久前也是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人物的出走,杜拉斯的恐惧,一切都混淆在一起。最典型的杜拉斯内心体现。

    确实,在现实中,扬也不断出走。

    他向杜拉斯坦白了,自己没有可能从物理层面爱一个女人。

    杜拉斯迷信自己的改造能力,想再挑战一次现实,但她失败了,扬逃跑,彻夜不归,去海边酒吧和漂亮男孩约会。

    她只能转而决定把扬创造为“作品”,变成她众多小说人物中的一个。

    老妈,您说,这个女人是不是太自我、太强势、太野性了!可是她的文字又是那么素简、迷人!”

    平果也笑,说:“估计呀,全世界有三分之二喜爱文学的人,都爱读她的小说呢!确实了不得的。”

    平果知道,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是二十世纪最有魅力和个性的女作家之一,是法国当代最著名的女性小说家、剧作家和电影艺术家,是堪称当代法国文化骄傲的女作家,是引导世界文学坦荡走入通俗读者群体的女领者,是富有传奇人生经历、惊世骇俗叛逆性格、五色斑斓爱情的艺术家,是当代作家中得到国际译介和研究最多的优秀写作者之一。

    其代表作品有:《琴声如诉》、《夏夜十点半钟》、《广岛之恋》、《昂代斯玛先生的午后》、《劳儿之劫》、《情人》、《写作》等四十多部小说与十多部剧本。其中1984年出版的异国情调小说《情人》,荣获了当年的龚古尔文学奖,并且被译成40多各种文字,至今已售出250万册以上,使杜拉斯成为当今世界上最负盛名的法语作家。

    “爱情”是杜拉斯作品的主要题材,由于作者的个人经历,她的文本常常聚焦以异国为背景的“异国情缘”。

    平果就曾经对杜拉斯的作品进行过比较分析:男人与女人;爱与性;东方与西方。

    杜拉斯通过雌化了的男性,来否定男子汉的神话,并着力描写了能动的女性对现存规范的积极抵制,以及对自己身体的掌控,也彰显了女性的博深精髓与主体力量。

    杜拉斯的文本还强调了两性间无法用言语沟通的爱恋与隔阂状态,爱和性的分离。

    这导致了传统浪漫性之性话语,让位给了现代随意性之性话语,以及异国和异国男性和女性在“爱情故事”里的边缘地位。

    杜拉斯的《情人》是一部带有自传色彩的作品,书中描写了一名贫穷的法国少女与富有的华裔少爷之间深沉而无望的爱情故事。随着作者独特的笔触,渲染出一幕疯狂而绝望的爱情悲剧,其中掺杂着无尽的叹息,哀伤,深情,让情感的潮汐沉淀在记忆深处,读来令人动容,让人深思。

    在这部小说中蕴藏了杜拉斯无限的生命激情。

    平果就是在她记忆的牵引下,进入了她那遥远的情感空间,尽情领略了异国的风情,承受了生命的沉重,铭记了爱情的绝望。

    “我自己早就有好酒的愿望,这一点我和别人一样,原先就知道了,只不过这种嗜好来早了。这如同我身上早就有的情欲愿望一样。”杜拉斯这样具有悲绝意味的句子,让沉浸在小说中的平果,仿佛置身于一域充满沧桑情绪的大海波涛中,赤裸而美好的肉体彻底掏空,只留下一颗沉默的心,静静地体味着生命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