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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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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老家那可真不是一般的俗啊,不过也很正常,而且到不如说应该更加俗一点才更正常,人类社会不俗,而且还整天讲仁义道德什么的,难道你不会觉得有点别扭吗?”

    希北风道:“或者说,难道你不会觉得那样很虚伪吗?”

    “虚伪未必就不好吧?”解诸道:“还是说,比起虚伪的和和睦睦,您更加喜欢残酷点的打打杀杀?”

    希北风道:“自然是虚假的和和睦睦更好点,虽然那样很让我恶心,但是对我而言,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世界了。除非哪天我头脑发热,觉得要当什么豪侠,才能更喜欢残酷点的打打杀杀。说起来,武侠小说什么的,其实也是这个样子吧?什么是侠,有人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嗯,我觉得那就是放屁。”

    “但我觉得说得很对啊。”解诸道。

    希北风道:“那句话一开始我也觉得,似乎是有点意思,理应那样,但是后来想想,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真的不过就是一句狗屁。”

    “您这怕不是在污蔑英雄。”解诸道。

    希北风道:“英雄自然是该得到景仰的,但是英雄是侠客吗?”

    “难道不是吗?”解诸道。

    希北风道:“我老家还有这么两句话,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这是先骂自家人,再大大方方骂别人?”解诸玩味道。

    希北风道:“你自然可以这么理解,法外自然该有情,但是法内则应该无情。那么一个人无论是有什么不得已去犯了罪,例如说是以前遭遇了许多事情,心理变得扭曲,后来去参加了什么社团,出来胡砍乱砍,难道你我还要同情他的遭遇吗?”

    “不应该吗?”解诸道。

    希北风笑了笑道:“应该啊,但是该怎么判还是要怎么判,不然你怎么对受害者交代。而除开这种极端点的例子,咱们说说另外一个反面,如果你是为了孝道,去维护自己的家属,乃至于为了他去伤害别人,这放在儒家里面,却是可以稍微从宽处理的,至于多宽,恐怕得看审理的人。”

    “其实,这个确实也可以稍微考虑一下的吧?”解诸道。

    希北风道:“口子一旦松开,那就只能是变得越来越大,儒家的人,也不乏以文乱纲纪的,写出一篇锦绣文章颠倒世间黑白,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对比起来,侠以武犯禁,似乎都是小意思了。不过论起来,儒家不该为以文乱法背锅,就是你写出一些黄到极点的文章,总不能怨到教你读书写字的老师身上吧?孔子可是最重规矩的,他自己都守规矩,也教导底子守规矩,为什么弟子不守规矩了,就全部都要怪到他,和整个儒家的头上呢?所以说,儒以文乱法,这是以偏概全,想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那侠以武犯禁,就可以怨到侠的身上了吗?”解诸道。

    希北风道:“自然是可以的。侠这个字听着好听,但是仔细想想,难道不就是看谁不爽就打谁,乃至于直接出手杀人吗?”

    “但您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如果那些侠不出手,那受害者就白受罪了,而施害者也会一直逍遥法外。”解诸道。

    希北风道:“理由很好,但说到底,不就是看不爽,杀人吗?”

    “看不爽别人干坏事,难道不可以吗?”解诸道。

    希北风道:“自然可以,而且我也支持嫉恶如仇,最好所有的人看到坏人,都像看到仇人一样,那样这个社会的坏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既然是像是看到仇人一样,那么上前砍一刀不就可以了?”解诸道。

    希北风道:“自然可以,只要你不怕事后被抓就可以。”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所谓的制度,不过是为了让好人遵纪守法而制定的,并不是为了规范坏人的行为。”

    解诸道:“当然了,坏人犯罪,自然法理上会被追究,但是坏事都干了,也就是追究而已,有什么作用呢?有些有,有些可能毫无作用。这样的现状下,侠以武犯禁,不也该得到支持吗?而且,我相信大家都会这么支持的,毕竟做贼心虚的人,才会害怕侠以武犯禁。”

    希北风道:“我没有做贼,但我却心虚啊,我不知道有没有的罪过什么人,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以后变成侠客,拔出亮晃晃的利剑,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去死吧。然后我就去死了。”

    “这种事情……”解诸犹豫了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但应该不会怎么发生的吧。毕竟也不是谁都有胆子当一个侠客的。”

    “那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杀人犯和成组织的黑暗帮派,哪个更可怕?”希北风道。

    解诸道:“这个似乎难以对比吧,毕竟两边的数量都不同。”

    “也对,抛开剂量谈毒性那就是耍流氓。”希北风道:“那我就再明确一下,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杀人犯和这个世界所有的黑暗帮派,哪个更可怕一点。”

    “杀人犯吧。”解诸道。

    希北风笑道:“可我怎么觉得还是黑暗帮派更加可怕一点呢?”

    “黑暗帮派一般也不会让你死吧?”解诸道。

    希北风道:“但他很有可能让你生不如死。而且说起所有的杀人犯和所有的黑暗帮派,这两个东西,其实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杀人犯几乎永远不可能消失,但黑暗帮派却可以做到基本消失。”

    “那不就是杀人犯更可怕吗?毕竟杀人犯可是会源源不断地出现的。”解诸道。

    希北风道:“正因为无法改变,所以对比起可以改变的黑暗帮派现象而言,其实更无所谓。虽然谈不上破罐子破摔,但性质还是差不多的,既然根本无法永远杜绝,而且数量也会相当可观,那么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反而,黑暗帮派,一个明明可以尽量消除到几乎没有的东西,如果还继续存在于世界上,那才是最大的恐怖。”

    “永远存在的杀人犯,和本可以不该存在的黑暗帮派吗?”解诸微微点头道:“确实从比较实际的层面上来说,还是黑暗帮派更可怕一点,尤其还是成组织性的。危害的那是一片又一片的人,而杀人犯的话,一般也就祸害一两个。对比起来,确实啊,活人比死人更重要。要害怕的不是概率更小的杀人犯,而是随时可能插手我们生活的黑暗帮派。嗯,然后这种说法,难道您不觉得也很恐怖吗?”

    “把杀人犯当成一种习以为常的现象,确实是很可怕的,尤其自古以来都是这样,那就更可怕了。”希北风道:“但比起黑暗帮派来说,也确实不那么恐怖了。一来,人数少,而来,严重程度的话,有的时候并不比黑暗帮派严重。”

    “少数人,终究不比多数人重要的意思?”解诸道。

    希北风道:“核心是这样的。”

    “那好,说说侠以武犯禁,又跟这个有什么区别?”解诸道:“难道不该归类在杀人犯这一类上面吗?说好的不可怕呢?”

    希北风道:“侠,是指一类人群,而这类人群,本可以不出现的,就像黑暗帮派一样。”

    “这么说,您的世界,不需要侠客了?”解诸道。

    希北风道:“自然,有的时候,我觉得刚好有个侠客,确实不错啊。毕竟总有人可以逍遥法外,看着就不爽。要是有个侠客上去给对方一刀两断什么的,我可是乐得在旁边拍手鼓掌,乃至于就着那场面吃馒头。”

    “就不怕馒头溅到血?”解诸道。

    希北风道:“血的滋味,大家应该都有尝过吧,其实,要说味道多不好不至于,只不过让人恶心的是,到底那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如果是自己的,倒也没有多少问题,但如果是别人的就稍微有点恶心了。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毕竟咱们连血豆腐都吃,区区一个沾血馒头,难道还不敢吃了吗?”

    “……”解诸无语道:“我有点反胃。”

    希北风道:“别说你反胃了,就是我说出这种话,都快要吐了。但有些人,是真的不怕血,不管是动物的,还是自己的,又或者是其他人的。侠和黑暗帮派里的狠人,不就是那种不怕血的吗?甚至于,有的时候,他们还得见了血才兴奋。毕竟那是对人类最大的惩罚。”

    “这么说起来的话,确实侠客和黑暗帮派,在这个性质上并没有多少区别。”

    解诸道:“但是,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我可以接受颠倒黑白的言论,甚至于可以认为黑和白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但是最后该认为是白的还是白,该认为是黑的还是黑。”

    “这就很好了。”

    希北风笑着道:“如果因为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就放弃了长久以来建立的观念,那还真是愚不可及。更何况,那观念,可不止是一个人建立的,而是一个社会,自古以来,慢慢塑造而成的。社会观念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很腐朽,但有的时候却又像金子,不怕火炼,哪怕有人能靠着一张嘴颠倒黑白,到了最后,黑黑白白还是黑黑白白,哪怕混在一起,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怎么可能黑就是白,白就是黑呢?”

    “然而,就算本质上黑是黑,白是白,到了分不清楚的时候,在大家眼睛里也就差不多了。”解诸道。

    希北风道:“所以,我才说,侠客,跟黑暗帮派,没有什么差别。这年代还指望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还不如指望着坐在电脑面前敲键盘的键盘侠,起码口水能淹死人,一波舆论过去,说不定能喷得官家出来支持公道。”

    “又是什么跟什么啊?”解诸无语道。

    希北风道:“没有什么,咱们看下一则论语好了。”

    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孔子说:“君子对于天下的人和事,没有固定的厚薄亲疏,只是按照义去做。”

    “这话说得好,冠冕堂皇,但是具体又有谁能够做得到的呢?”解诸道:“为了孝道去做了一些坏事,都能被人减罪一等,那这是不是对于受害者的疏远?”

    希北风道:“你尽管骂。反正我又不站在那个立场上。”

    “无耻啊……”解诸道:“那现在说说孔子什么立场吧。”

    “孔子站在他的立场上。”希北风道:“我又怎么能完全清楚呢?”

    解诸道:“这算是推脱了吧。”

    “事实上,真较真的话,论语里许多的话语,其实都是前后有点矛盾的。”希北风道:“当然了,这种矛盾,是在出现特定例子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显然,道德教化这种东西,是很难具体描述出来的。而是随着时间地点人物的改变而改变。”

    “刚刚可是说了,都是按照义去做的,这个时候怎么又谈起变了。”解诸道。

    “内里的义不变,外在的选择,却会改变。”希北风道:“但是选择的根本没有改变,不就好了么?君子务本,说的就是这个。”

    “结果就是您也找不出理由来为孔子的言论辩驳了?”解诸道。

    希北风道:“我本来就不想为他的言论辩驳,只不过是在讲他的言论而已,觉得对便说对,觉得不对便说不对。至于延伸出去的东西,对或者不对,是否是孔子的本意,这个就要你自己去判断了。所以说,哪怕我延伸出来很多矛盾的东西,那也顶多是我的问题。至于孔子的问题,你认为对了,那就是对了,你认为错了,那就是错了。”

    “那其实,辩论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解诸道。

    希北风道:“对于探究真理的人来说有意义,对于辩论本身没有意义。尤其如果你以辩论为出发点,想的是驳倒对方,那最后的结果无论是谁赢了,其实都是输了。毕竟你们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在找证据强化自己的论点,让自己变得好像更加正确一点而已。”

    “现在跟我扯的人难道不是您吗?”解诸道。

    希北风笑着道:“虽然是在扯,但很显然,我不是在跟你辩论,哪怕看上去,似乎有点像,但其实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