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龙书 > 第120章 彷徨

第120章 彷徨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广袤的平原像一张绿油油的画布,上面的河流、湖泊、水塘,在阳光下波光粼粼。远处响起如滚雷般的声音,一群骏马,白色、棕色、黑色、枣红、灰色,足足有20多匹,它们奔腾而来,仿佛从天而下。领头的白马鬃毛也是纯白色,四肢健壮。

    塞巴斯蒂安停下手里的画笔,惊得目瞪口呆。他的画布上,只有辽阔的平原和天空的蓝天白云,虽然他努力用光影表现白云的立体感和随风飘动的动态,但他总觉得少一些生气。奔驰在平原上的骏马犹如神来一笔,他的灵感顿时如泉涌,他抓过一支铅笔,在原本的油画上打起草稿。

    “嘿,你该在旁边画个猎人,外加几条猎狗。猎人身形魁梧,左手拿酒,右手拿弩,一声响,射中一匹马。这才带劲。”背后的声音吓了塞巴斯蒂安一跳,他转过身,惊得脸都变了形。

    “皇帝陛下……”他赶紧跪了下来。

    “去他的头衔,叫我奥古斯特就好。”奥古斯特·鲁道夫扶起塞巴斯蒂安,“那些头衔压得我脖子酸痛。摘掉之后,身轻如燕,该死,别质疑我的啤酒肚,跑起来照样比你快。”

    “陛下,你怎么在这里?”他疑惑道,上下打量奥古斯特,他穿着宽大的布衣,枣红色的头发依然醒目,他肥头大耳,红光满面。

    奥古斯特哈哈大笑,说道:“我在哪儿有什么关系,只要不坐在雷霆王座上开会受罪就好。继续画,我的画家,你尽管画。至于我,青亭岛的红葡萄酒足足有一桶,够我消遣一下午了。”

    塞巴斯蒂安满心奇怪,皇帝陛下张开两腿,坐在地上,让他顾自画画。他看着远处的骏马,那些骏马停了下来,或低头吃草,或依偎在一起。

    过了好久,他画了八匹马,显得整个画面干净而聚焦点集中。他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心想着给这幅画取个好听的名字。

    “领头的马不是白色,是棕色。”沉默了好久的皇帝陛下开口道,“撞残布兰德特的那匹马是棕色的。”

    塞巴斯蒂安一惊,他转头看去,皇帝陛下的腹部全是红葡萄酒,陛下端着酒杯,大大咧咧地喝上一口,问:“你要不要来一点,还热着呢。”

    葡萄酒怎么是热的?他刚想问,发现奥古斯特皇帝的腹部正汩汩流出鲜血,那不是葡萄酒!陛下的腹部被划开了,他在喝自己的血!

    塞巴斯蒂安大叫起来,他提到了什么,抬头一看,是黑乎乎的墙壁。

    是梦。他意识到。他大口呼吸,浑身都是汗水。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只有墙上的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草席上都是跳蚤,蛰得他浑身又疼又痒。他的左眼已经能完全睁开了,眼角不再疼痛。他摸了摸鼻子,鼻梁歪了,他用舌头舔了舔门牙,舔到了一个洞,他的上门牙掉了半颗,说话漏风。他的右手骨折了,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现在的右手指依然没有反应。

    我成了残废,别说拿画笔,就连穿衣服都得找人帮忙。他苦笑一声。他清晰地记得,仲夏节的当夜,一个侍从跑过来,叫他赶去大皇子的卧室,说大皇子有话要对他说。他急匆匆赶去,发现大皇子的卧室门口连护卫都没有。

    “今天是仲夏节,御前护卫骑士和武士们,去平原的帐篷那里,保护那些重臣。”侍从不安地说道,生怕塞巴斯蒂安向他发火。

    塞巴斯蒂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推门而入。

    大皇子安静地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窗外依稀可以听到商业街的吵闹声。

    “等殿下的身体好了,我带殿下去逛商业街,吃最新鲜的蛤蜊,挖开之后,蘸上特制的醋,肉质鲜美。”塞巴斯蒂安想起上次微服私访时吃到的新鲜蛤蜊,安慰道。

    大皇子沉默不语。

    哎,他的腿已经瘫痪了,无法行走。塞巴斯蒂安努力搜刮脑海里的那些身残志坚的英雄或名人。

    “旧历时,古塞尔维斯王国有个年轻人,他天生患小儿麻痹症,他的父亲放弃了他,他的母亲带他投奔了外祖父家。他受尽欺负,尤其是那些身体健全的男孩的棍棒。”塞巴斯蒂安慢慢走上前,“他没有放弃自己,努力读书,后来去了达纳城,你猜后来怎么样?他聚集了王国的最优秀的知识分子,在达纳城办学,于是,就有了学城。”

    他拍拍大皇子的肩膀:“殿下,别气馁,好吗?”他觉得不对劲,一用力,大皇子翻过身,眼睛瞪得逼铜铃还大,他的脸、脖子、胸口,全是血迹,他的咽喉被划开,心脏上插着匕首。

    “啊——大皇子被杀啦!”侍从尖叫着,打开门冲了出去。

    塞巴斯蒂安慌了神,他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发现疼得要命。不是梦!他彻底慌了,转过身去,看到了御前护卫骑士队长安德烈斯、护卫骑士诺依曼。

    “快!封锁这里!找学士来!找一切与这有关的人来!”他喊道,“这是谋杀!”

    “这是谋权篡位!你这个凶手!”安德烈斯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

    他眼冒金星。他突然想到,安德烈斯说得对,这是谋权篡位,他背脊发凉。

    谁是凶手不重要,重要的是幕后的人。这个人是谁?伊凡娜?他吼道:“闭嘴!安德烈斯,凶手不是我!”

    诺依曼一拳打在他的嘴上,他的嘴巴火辣辣地疼,他好像咬到了什么硬东西,吐了出来,是带血的半颗牙齿,他还要说什么,安德烈斯一拳打到他的左眼眶上。

    他们想栽赃嫁祸!他反应过来,拿起床边的椅子,挥向两人。诺依曼闪开了椅子,上前一步,一拳打在他的腹部,他痛苦地紧皱眉头,扔掉了椅子,捂住腹部。

    这时,比尔·牛顿匆匆赶来,他尖叫一声,说道:“我的天哪!天要塌啦!把他带下去!”

    诺依曼将他的右手臂拧在身后,他被架出大皇子卧室时,满嘴是血,头晕目眩,诺依曼一用力,他听到咔擦一声,右手先是麻木,之后剧痛难忍,他惨叫一声,发现右手指不会动了。

    看守打开铁栏杆下的小门,塞进食物。他已记不清这是午餐还是晚餐。有什么区别?周围一片漆黑。几天来,他喝着清汤,里面只有几片菜叶,他吃着发酸的面包,然后翻着白眼,肚子绞痛,在地牢里就地解决。草席旁就是自己的排泄物,老鼠、跳蚤就是他的伙伴。

    这段时间,他做了很多梦。他梦见小时候,自己在纸上涂鸦,看到远处的太阳和画布上的圆圈,他开心得笑了,他爱上了画画。他梦见了花匠女孩丽塔,他和她依偎在一起。

    一开始的梦让他在疼痛中还有所安慰,然而最近几天,他开始不断做噩梦,丽塔吻了他,让他帮忙系身后的衣服绳子,她转过身,后背上插着箭。刚才梦见了皇帝陛下,居然喝着血。

    这几天,他醒着的时候,也想了很多。

    他不明白自己会落到这个下场。在这之前,包括大学士温斯顿、情报总管比尔·牛顿、好友奥拉夫·克鲁格都提醒他,要学会妥协,把那些重臣的席位当作利益交换的筹码,换取自己统治的根基稳固。他不想听他们的,他认为席位就是席位,坐在席位上的人,该是真正有才能的人,愿意为帝国殚精竭虑、克己奉公。

    他知道自己将克劳泽、瓦尔兹革职查办,让财政部、大工匠事务部发生地震一般。伊凡娜、路德维希或劝说或威胁,叫他收手停止查办。但他更清楚,与那些自己辞职准备脚底抹油的人相比,新任的大工匠和新进的工作人员要好得多。帝国庆典之后、皇帝驾崩之后的很多事务刚有了起色,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

    他想过谋害大皇子、陷害他的人究竟是谁。一开始他认为是伊凡娜。大皇子醒来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奥古斯特皇帝说她恨不得凯撒是长子,就有第一继承权。但如果是伊凡娜,她早就可以动手,何必等到现在?她可以暗中让大学士给大皇子灌毒药,哪怕消极治疗,让大皇子自然死亡,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这样一想,他觉得幕后的黑手不是皇后。可他想不通御前护卫骑士为什么会参与这件事,他们只听命于皇帝。这一点变得自相矛盾。

    他想到过路德维希。路德维希威胁过他,叫他的查办适可而止,不要触及军部。可路德维希杀大皇子干什么?如果要把摄政王拉下马,只要冲着他来就可以了。

    他想过如果当初拒绝当首相,该有多好?如果当初听父亲的,假装被绑架,消失在权力的中心,该有多好?但他很快被憎恨这些想法,因为他的荣誉心和责任感告诉他,他不是个逃兵。他不明白他到底错在哪里,难道向黑暗的势力妥协,反而是光荣?

    这几天,那些围着他的重臣们全跑了一干二净。比尔·牛顿自不必说,大学士连起码的治疗都不给他,任他的右臂落下终生残疾,就连大工匠,他提拔上来的安东尼·贝尔都没看他一眼。他们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反而是伊凡娜的举动让他出乎意料。

    前几天,伊凡娜跑了进来,抱着他,好像哭了。她说要他等着,她知道他不是凶手。那她一定知道什么,却又不说。他知道她对他有好感,但他同样知道,奥古斯特说她不简单。究竟是鳄鱼的眼泪,还是真心流泪?

    门被打开了,进来两个看守,架着他出去。

    “区哪儿?”他的吐词不清。

    “大教堂。大皇子的葬礼结束了,该轮到对你的审判了。”其中一个说到。

    教堂审判,原来伊凡娜说的是这个。他明白了,他是摄政王兼首相,他倒下后,没法举行法庭裁决。

    该死的奥拉夫·克鲁格,当初为什么不愿当我的首相啊。

    他叹了口气。想起刚才的梦。他不知道看到皇帝和骏马的兆头是好是坏。他苦笑了下,堂堂建筑师,最近越来越迷信了。

    管他是好是坏,我绝不向黑暗势力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