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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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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余容喃喃道:“他怎么会死呢?不会的,不会的……”

    竟隐隐有疯魔之相了。

    徐墨卿见了便不敢再劝,只陪她静静地坐着。

    狮子林虽离榆林不远,终究是出了王都的地界。

    徐墨卿是掌着兵权的将军,无论因何缘由在外滞留不归,梁王心里都会或多或少的生出几分嫌隙。

    他虽为近臣,但关乎权柄之事亦需慎之又慎。

    眼见着太阳快要下山了,可周余容还是没有要回去的意思,饶是徐墨卿再怎么有耐心,此刻也不得不出言劝道:“余容,先回去好不好?你这样……你既然说沈溆没有死,那我们就快些回去,给他请大夫,好不好?”

    周余容的直愣愣的望着徐墨卿,僵硬的点了点头,一脸呆滞道:“回去,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

    徐墨卿见她不在挣扎,心中松了一口气,想要接过周余容怀里的沈溆,却被她扭转身子挡住了。

    “你不许动他!”周余容突然吼道。

    徐墨卿怕刺激到她,将手缩了回去,忙道:“好好好,我不动他。”

    他小心翼翼的跟在周余容后面,瘦削单薄的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身板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倔强的将分量不轻的人背在身后,踉踉跄跄的踩在满是碎石的路上,便是不慎摔倒,也将背上的人护的极好。

    徐墨卿心中五味杂陈。

    他虽在心里告诉自己,沈溆是个已死之人,自己不该多做计较。可偏偏他却控制不住自己,每多看一眼心中就多一分嫉妒。

    他忍不住想,若是没有自己当年横插一手,如今的周余容同沈溆,会不会过得更好。

    平生第一次,徐墨卿生出了茫然的情绪。

    二人总算有惊无险的下了山。

    马车得了徐墨卿的吩咐,早早的候在山下。

    徐府的车夫见周余容浑身是血,还背着一个生死不知的男子时,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他活了那么些年,从未听说过女子背男子的事儿,也从未见过已婚女子当着丈夫的面儿同别的男子肌肤相亲。

    车夫下意识的看向徐墨卿,却见他只是冷着一张脸,抿着唇不发一言。

    将军应是不喜夫人如此行事,只是碍于脸面不好明说吧?车夫心下暗忖,一面从马车上跳下,一面又殷勤的想要接过周余容背上的沈溆。

    “夫人,让小的来吧?”

    哪知周余容压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往前走。

    “将军,这……”车夫尴尬的看向徐墨卿,在看见徐墨卿眼底警告的冷光时,那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不合规矩”也给憋了回去。

    为了安抚周余容,一回到徐府,徐墨卿便人请来大夫。

    那大夫看见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沈溆一眼,径直上前探了探鼻息,便回转身来道:“这人……”

    “还请大夫尽力而为。”徐墨卿对那大夫使了使眼色。

    那大夫也是个人精,自然知道徐墨卿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心中疑惑,这人死了是怎么也瞒不住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一旁的周余容一瞬不瞬的盯着大夫,那大夫被她看的头皮发麻,顺着徐墨卿的意思道:“这位公子的伤势瞧着虽然严重,却还不至死,都是些皮外伤,未曾伤及肺腑。夫人无需忧心。”

    “你能治?”周余容犹疑的问道。

    “能治能治。”那大夫硬着头皮应承道。

    周余容这两日受了不少苦头,撑到现在早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听到大夫肯定的回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便晕倒了。

    大夫诊了诊脉,只说是受了惊吓,忧思过重的缘故,徐墨卿便让人将周余容扶下去好生休养,又盯着大夫开了几张药方子才算完事。

    至于沈溆……

    早就已经死透了的人,便是有逆天的本事也救不回来。

    徐墨卿目光沉沉,想到在狮子林时沈溆舍命相护的场景,拿着酒盅的手便紧了紧,谁知用劲太大,将手臂上还未来得及处理的伤口挣开了。

    他望着滴滴哒哒流着血的伤口,蓦地笑出声来。

    铮铮铁骨的将军,虽是笑着,眼中却隐隐有泪花闪现。

    周余容只瞧见了沈溆为她挡刀为她而死,却不知道自己也险些丧命。

    是了,是了,活人再如何,也比不得死人。

    沈溆虽死,却能叫周余容记他一辈子。

    徐墨卿举起酒盅,将酒盅中的烈酒一饮而尽,随后便扔到了地上。

    酒盅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徐墨卿直直的望着那四分五裂的碎片,痴痴的笑了。

    沈溆得了她的心,可他死了。

    他徐墨卿还活着,却再也走不进她的心。

    如此看来,可不正像这四分五裂的酒盅一样吗?

    终究是落了个两败俱伤,谁也赢不了谁。

    守在外头的心腹听到里头的响动心惊胆战的,想起之前徐墨卿吩咐的谁都不可入内,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装死。

    徐墨卿带着醉意望着床榻上满身血污的沈溆,心中又厌恨又感激。

    感激他救了周余容,又厌恨是他救了周余容。

    这两种极端的情绪让原本就有些醉意的徐墨卿更加头疼。

    他厌烦的别过眼,出了房门,挥手将人招来。

    “你将他身上都收拾妥当了,”徐墨卿想了想:“将人送回沈家吧。”

    走了两三步,又折回来嘱咐道:“你亲自去,莫要被人发现了。若是夫人问起,便说是秦轩将人接走了。”

    “您不去看夫人吗?”那心腹说完便想抽自己两巴掌,这府里谁都知道徐墨卿同周余容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恩爱,甚至可以说是形同陌路,此时在醉酒的徐墨卿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岂不是犯忌讳吗?

    徐墨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似是未听见那句问话。

    待走得远了,他才抬眼看向天边朦胧的月,低低的笑了一声:“怕是再也不能见了……“

    微凉的晚风将他垂落的发丝卷起,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衫破破烂烂,干涸的血迹遮不住他面上的萧索笑意,说不出的颓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