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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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女人阴沉木然地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她的身上虽然穿着绸缎旗袍, 却显得有些艳俗, 她的气质穿这种衣服反而让她的容貌减分。

    【为什么,为什么只剩我一个人。他宁愿去为她死,也不与我好好过日子。】

    【我喜欢他, 可我没有爬床。】

    【我给他生了孩子, 他救那个女人和别人的孩子也没有救自己的儿子。】

    赵清漪被这种幽怨感染, 却并不是非常认同。

    【只剩一个人就去认识新的人, 他不与你过日子就去找别人。】

    【你喜欢他,想得到他, 纠缠爬不爬床干什么,得到了就是赚了。】

    【什么叫你给他生了孩子?孩子不是你的吗?你生你自己的孩子。他不救孩子,你救好了。】

    【你是不是找不到自己生活的重点,生活是你自己的,从来只有你自己。】

    那女人说:【你说得容易, 可我在苦苦挣扎呀。没有他, 我就只是一个丫鬟。】

    赵清漪更不认同了,说:【所以有什么好怨的,你从你口中的‘他’那得到了‘阶级的跨越’, 难道没有代价?说到底, 一切是你自己的选择。】

    那女人说:【你能做到吗?你不去靠近他, 你有机会当姨太太吗?】

    【天哪, 你还是小妾呀?这任务, 我可以不接吗?】

    那女人说:【你不想接, 我偏要让你接!有人说达成契约就一定要完成我的心愿。】

    【……】

    【我要比苏若雪强,我要比苏若雪拥有更多,比她更受人喜欢。再也不能让任何人为了她抛下我,也没有人会为了她的孩子而牺牲了我的孩子!只要我出现的时候,苏若雪若是在场,只能在旁边像丫鬟一样卑微。】

    【这有意义吗?】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没有意义?】

    【但我不会为了你去害没有犯罪的人。】

    【我只要你完成我的心愿,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没有意义?】

    ——所以,现在她成了她。

    她来时是西元1928年(类似平行空间)。

    种花家前几年开始发生了轰轰烈烈的革命战争,青日光头党形式上统一了南边,建立民/国政府,取代了五色政府,并且大规模反/动反兔。

    但这些事离江海市的普通市民生活很远。

    对于不满十四岁的赵清漪来说,她原就弄不明白,外面的世界大变天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在1927年的春天,她的菜市场当会计的父亲死了,家里终于支撑不住了,刚刚小学毕业的她,无缘上中学。

    赵太太认识给大户人家调/教介绍丫鬟的九嫂,将赵清漪送到九嫂那“培训”了一个月,终于迎来了一个好的机会。

    赵太太知道她明天就要去大户人家了,如女儿这样上过五年小学的女孩去这样的人家才会有机会。她年纪实在太小又是女孩,不适合去外面的公司,她怎么说也是能写会算的,也可以找到些工作。

    其实就算赵清漪大些,赵太太还是偏向于将她送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在她看来那是飞上枝头的机会,而打工到底是打工,看看她已经去逝的父亲当了一辈子会计,不还是这样。

    赵太太到了女儿的房中,说:“家里现在是越发困难了,你去的是好人家,平时也不花钱,可要多为你兄弟考虑,将来你也有个靠。”

    赵清漪暗想:这又是想她当扶弟魔还是扶兄魔?但想这一世的兄弟为人还是不错的,不是白眼狼,原主对他们也没有怨念。

    甚至可以说她的兄弟妹妹生命虽然短暂却是伟大的。

    无名卫国烈/士,她也看过自己的哥哥和妹妹,总觉得不像她在后世想像中的烈/士模样。可是种花家的浴血坚持就是靠着千千万万这样平凡的种花儿女的热血。

    所以,对于现在的赵清漪来说,有机会照顾他们还是甘愿的。只是她真想不出就赵太太这样的人品,和赵父的软弱,怎么能生出赵清恒和赵清芳这样的儿女。

    可惜他们无名牺牲得太早,不然原主最后也不至于给苏若雪那害死她一家的玛丽苏当佣人。

    赵清漪不太喜欢赵太太,父亲的死,赵太太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但此时她还没有足够强大,不与她做无谓之争。

    赵太太是典型的小市民,且贪图安逸,如果可能,还贪图富贵。

    其实赵家在父亲在起,过得还挺滋润的,菜市场时不时能有些白送给赵会计的菜,让赵家人伙食不差。一个资深的会计,做账扣一点下来也是常事,赵会计不算很贪,但那些年还是存了些大洋的。

    现在,赵太太在面对生活困境,第一个推出去的是她,而没有想过自己出去赚一分钱,然后让她读完中学。

    诚然,赵太太是有“灰姑娘”或者别的截径的指望,何尝不是为了女儿能拉拔一家子,成为她的依靠?

    可是,一个普通小丫鬟没有那样大的光环呀。

    赵清漪说:“妈,现在家里也不如从前,你也好好规划怎么把日子过下去。那五天一顿肉的,怕是不成的。爸爸留下的钱省出来给哥哥、弟弟、妹妹上学吧。”

    赵太太说:“现在日子是不如前了,不然,我也不会让你跟了九嫂去。”

    赵清漪目中闪过一道精芒。

    什么都要靠她。

    转念想赵太太到底生她养她,这恩没有还清前,她也没有立场什么事都不管。

    “指望我不如指望你自己。”

    赵太太不禁说:“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想自己去了大户人家吃香的喝辣的,放着一大家子都不管了?”

    赵清漪脸上不禁有些僵:“妈,你以为我是去当大小姐呢?我是去当下人伺候人的。”

    赵太太哑然,吸了口气,说:“漪漪,你这是怨我吧,我还不是为了你有个前程?就算你爸还在,你读了中学,又能怎么样呢?你学他当个会计,不也是一辈子呆在菜市场里?那可是租界里,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赵清漪并不想当一个伟大的人,却也不想欠别人。

    “如果有月钱,我留一半送回家,行了吧?我能给你就收着,我不给,你过来闹是没有用的。”

    “你这孩子,怎么竟学得这么说话?”

    “妈,我去洗脸了,洗了要睡了。”说着出了房门,但见哥哥、弟弟、妹妹都在屋外写着作业。哥哥赵清恒上了中学念初二,妹妹赵清芳还有一年就小学毕业了,而弟弟赵清阳才读二年级。

    接水洗脸时,妹妹赵清芳走来说:“姐,你明天就要走了,会常回来吗?”

    “多半不行吧,是去干活,没有这么自由。”

    “等我小学毕业,我就来陪姐姐。”

    赵清漪顿了顿,说:“别傻了,你好好读书吧,去读大学。”

    “家里可没钱给我读大学。”赵清芳喃喃。

    赵太太口中最喜欢念的就是“没钱”两个字,却没见过她有什么办法,现在努力了,就是送她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希望她麻雀飞上枝头。这当中多少是为女儿,多少是为了自己,也说不清了。

    赵清漪抚了抚妹妹的头,说:“好好读书,我来想办法。”

    ……

    容公馆处在富贵名流云集的租界,看外观是一座法式风格的小城堡,有一座宽阔的对称花园,中间还有雕塑喷泉。

    赵清漪与另一个丫鬟李兰秀跟着九嫂从侧门进入容家,就算九嫂千叮咛万嘱咐过规矩,两人还是左右看看,李兰秀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珠子像是要突出来。

    赵清漪虽然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年代的位面,但是富贵气象见的实在太多。如前世她在全世界几个最大的城市都有房产,喜欢去哪度假都行。

    九嫂提醒:“不要东张西望。”

    进了城堡的侧门,然后见到了穿着灰色长袍的管家陈福,他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中等身材,皮肤白皙,跟了容老爷四十年了。他的儿子也在容老爷手下做事,父子俩倒是对容家忠心耿耿,容家对陈家父子也一点都不怠慢。

    当年容老爷想送陈铎与容耀廷一起去美国读书,但陈福却拒绝了,让陈铎进容家的面粉厂工作,最终成为容老爷手底下的左膀右臂。

    陈福看了看两个小姑娘倒是干干净净的,心底满意几分。

    容家几个丫鬟都出去嫁人生孩子了,人手一时不足。现在是民国了,没有什么卖身契的,只有在外头招新的。

    九嫂介绍她们的名字,陈福听说赵清漪小学毕业,是识很多字的,这样的人来当丫鬟的也难得。于是点了点头,说:“那以后,你负责打扫书房吧,我会让张妈教你。”

    赵清漪低头道:“是。”

    李兰秀不禁有些嫉妒,陈福让她进厨房,在心理上书房比厨房高档。九嫂告辞,陈福叫来张妈,带她们去下人住房,赵清漪和李兰秀住同一间小屋。

    这普通的下人房分列在城堡后头的一座屋子,除了陈福父子和一个跟随容老爷的司机倒没有男人住在家里,就算是保镖,也是外头的。

    家中有十个丫鬟、六个妈子,赵清漪和李兰秀分住在一间。两人打扫整理好自己的屋子,下午就分别跟着管洒扫的张妈和管厨房的云嫂子去了。

    张妈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穿着下人服色的旗袍,看她是新来的,态度十分骄矜。

    “容公馆一共有两个书房,一个是我们老爷的,一个是我们大少爷的,今后这两个地方都是你负责打扫。我告诉你,这里头的东西,有些就是把你拆了,你都赔不起,所以给我仔细一点。前三天由我教你,之后我只管查看,你好好学着。”

    “是。”

    张妈打开书房,但见是一间欧式风格的书房,占地足有六十多平米,大窗户是米色的窗帘。两架子的大部门书籍,摆放着雕塑、瓷器、帆船模型等等,还有一个地球仪、一个留声机。

    一套书桌和主人坐的沙发椅放在中间,前方另有一套能待客的沙发,想必能让主人引来这里谈话的客人也不会多。

    容老爷去了越州谈一笔生意,接连两天不在家,由于正值暑假,所以容家的大小姐也跟着容老爷去了。家中只剩容老爷的姨太太江素心,江素心原来是昆曲的一个旦角儿,十年前跟了容老爷,容老爷原配去逝,他一直没有再娶。

    素心虽然只是一个姨太太,但也是珠光宝气的,容老爷和大小姐不在更有几分颐指气使,好在赵清漪的任务是打扫书房,她打扫的时间多有规定,也是一个姨太太也不能随便进出的地方。

    两天里只见她对厨房准备的菜倒多有挑剔,晚上李兰秀回屋,就忍不住和她说起。

    “那派头哪里像个姨太太,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当家的太太呢!”

    赵清漪洗了澡回来,铺着床,淡淡道:“姨太太不管什么名份,现在是也是容家的主人,咱们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她?”

    李兰秀说:“要我,我才不当姨太太呢。”

    赵清漪说:“以她的出身,这已经是很好的选择了,容家也没有个太太,除了老爷少爷小姐就她是主子,这搁在哪个大户人家都是没有的。这样的战乱年代,外头是个什么样的生活?一个唱戏的嫁给农人种不了地,嫁给文人被看不起,嫁给别的大富豪那也是姨太太,而且家里有太太和别的姨太太,那整天跟别人乌眼鸡似的斗,是个什么事儿?这姨太太才是聪明人呢。”

    战乱年代生存的压力下,那些现代人的三观真的很难站住脚。其实换一个角度,男人不尊重女性,有时女性自己也有问题,一旦女性想用性来获取什么资源的时候,再想要平等,就太矫情了。

    江素心当姨太太很正常,安于当姨太太,那是她敬业。一时颐指气指也正常,从来没有当过人上人的人,别说自己不想。

    李兰秀说:“她是聪明人,不会你也想当姨太太吧?但老爷也不会看上你,少爷听说在外国,要好几年才能回来呢。你有心,也要有这个命。”

    赵清漪瞄了瞄她,说:“那你看看我有没有这个命。”

    赵清漪躺进床上,想想原主的命运,也是长叹一口气。

    一个小丫头,怎么跟人家玛丽苏相比呀。赵清漪不反对玛丽苏,她穿的角色也有多个男人喜欢的时候,但是不要用无辜者的命来证明男人对她的爱呀。而且,还是原主的儿子。

    世界上就有这种深情男配,在救自己儿子还是玛丽苏与别人的儿子之间选择救玛丽苏的儿子。

    一觉醒来,抛开一切,继续干活儿。

    今天容老爷带着大小姐容倾城回家来了,陈福也简单汇报了家里的事,当然包括新来的两个丫鬟,也到了主子跟前认人。

    容倾城今年十四岁,还有些婴儿肥,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她穿着上身穿着鹅黄色的缂丝旗袍上衣,下/身是白色的蕾丝裙,两根麻花辫上缀着四颗指大的珠珠。

    看着两个同龄小丫鬟不禁问:“新来的,叫什么?”

    李兰秀要大几个月,道:“小姐,我叫李兰秀。”

    赵清漪说:“大小姐,我叫赵清漪。是‘日晚厌遵渚,採菱赠清漪’的‘清漪’。”

    容倾城奇道:“你还会读诗?念过书吗?”

    赵清漪道:“念过。”

    容倾城笑道:“你念过什么书?”

    赵清漪知道这种时候如果冒刺头,那也会让主人觉得她沉不住气,一时看穿她的目的。

    但是赵清漪并不在乎,原主让她完成的任务,势必是要接触容家和苏若雪的,但没有说过一定要呆在容家当下人。她可没有女仆角色扮演的爱好。

    赵清漪说:“国学读过‘诸子百家’,当代的‘新文化’我读过梁先生、胡先生、萧先生的文章,觉得极好。我小时候认识一个传教士学过英文。因为父亲去逝,兄长还在念中学,弟妹还在念小学,我辍学出来赚钱。听说容家素来善待下人,我就过来试试。”

    容延宗原来还不在意,这时不禁看向这个小丫头,笑道:“原来还是个才女,那我容家不是庙太小了吗?”

    赵清漪道:“庙大还是庙小在于主人是干什么的。我不是不会打扫,但我想请老爷能给我一个新的工作。我想赚多一点的钱,我要送弟弟妹妹上大学。”

    容延宗不禁哈哈大笑:“这丫头胆子倒是大。”

    张妈忙道:“清漪,你在老爷面前胡说什么?”

    赵清漪道:“容家是江海名门,家大业大,正是用人之际,我毛遂自荐,又怎么是胡说了?若是老爷觉得我不成,我自去别处求职,寻我的伯乐。”

    容延宗更加好奇,说:“那你会干什么呢?”

    赵清漪说:“我父亲是会计,我会算账;我会英文,容家洋行需要翻译;容家有许多面粉厂和纱厂,我可以为老容管理。”

    “你倒是自信到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老爷不信我?”

    “我为什么要信你?”

    赵清漪叹道:“那便算了,打扰多日,今日请辞。”她确实就是要争出头,也是在这个时代发家需要个立足起点,既然原主的一切与容家有关,当然选容家。她当了几千年天帝和张扬作了一辈子,却没有低调做丫鬟的癖好。再难有指望一个强大的男人来给宠宠宠,明明自己动手强得多呀,又不是前世定要灰姑娘嫁豪门。

    就说豪门吧,前世她和李浚龙的家那样豪,真不觉得容家有多了不起。

    容倾城说:“爸爸,这丫头还挺狂的。”

    容延宗想了想说:“我给你个机会。”说着让陈福去书房拿了些东西过来。

    “你会算账,这本账本,你看看。”

    赵清漪取了来翻看,起先不快,最后越来越快地翻着,这只是一本小账本,她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终于合上了本子,说:“容老爷,这是很通俗的做了假账的账本,第3面有典型的费用名目转化;还有这本账上的中小额交易颇多,费用支出虚高,这也是惯用的减税方法。这些有经验的会计都懂的。”

    容延宗看向她的目光这才富有深意,然后又让她看另一份文件,赵清漪一见说:“这是美国开来的信用状,采购猪毛的。种花国没有什么工业,出口衰微,但是世界各国所需的猪毛倒是有一半以上从种花国进口。也别小看猪毛,其实工业上的毛刷多需用到猪毛。这样大量的猪毛,交货时期这么紧,扣款条件严苛,对我方不利。种花国还是缺少大型的养猪场,是农村散户养殖,从农村收上来的数额也存在很大的变数。做这种生意,接受这种信用状,很危险的。”

    容延宗这时眼睛一亮,说:“你从哪里学的这些本事?”

    “会计当然是从先父那学了一些,英文除了小学教的,主要是跟传教士学的,我小时候就想在洋行做事,所以对于贸易进出口方面的知识想方设法学一点,但缺乏实践。其实哪里来的本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爷愿不愿意用我。”

    容延宗笑道:“你都毛遂自荐了,难道我就不能学平原君吗?”

    见过主人之后,下人也都散去,容延宗才问陈福:“哪丫头哪里来的?”

    陈福说:“还不是九嫂介绍的,是江海本地的,九嫂介绍进来的丫头都有知根知底,我派人查查就好。”

    ……

    李兰秀对赵清漪的意见很大,但是赵清漪也不可能因为同伴的嫉妒就放弃做自己要做的事。生在这个位面时代,如果不是任务要围绕玛丽苏,她也一定要自己闯出一片天来。活一辈子不就是如此吗?

    李兰秀明嘲暗讽的,赵清漪眯了眯眼睛,说:“如果我是你,现在应该拍我马屁差不多。你就认定我将来不会功成名就?”

    李兰秀说:“你……你以为你是谁呀?”

    赵清漪说:“我就是我,你爱跟我当朋友,我也不会目中无人,但你不跟我交朋友,反正我也不是来跟你交朋友的,随便。但是你不要以为我是什么凭你可以作践的人。最好记住我的话。”

    说着上了床去睡觉,不再理会李兰秀不平的心思。

    ……

    次日一早,她就去容老爷跟前报道,请求分配工作。容延宗才想起这么件事,想了想带她去了洋行。

    坐在车上,赵清漪偷偷看了看他,是个十分儒雅的男士,精于商道,他这二十几年,趁着民族资产阶级的春天,发了大财。要说他原来也是一个大买办家族的女婿,此时他却是真正的家主了。

    可惜之后竟然接连受打击,疼爱的外甥女和内定儿媳情伤死了,家业受到脚盆鸡的走狗的掠夺,儿子受情伤一獗不振,然后自己也心脏病发而亡。

    “老爷准备给我什么工作?”

    “怎么,你难道还会嫌职务低?”

    “那倒不是,总是好奇的。”

    到了“容发洋行”门口,容延宗带人进去,一个个员工见了无不行礼。

    进了他的董事长办公司,让洋行的罗经理过来,就指着她说:“将这三年的账本都拿出来盘点,让她给我做一份总账。”

    罗经理看了看这个清秀的小姑娘,不禁道:“董事长,这姑娘才多大,能做这些事吗?”

    容延宗说:“我说让她做就让她做。还有,她先不入职洋行,工资我会另行开给她。你只要把账册全给她,对面的小会客室给她办公,你让人准备一下。”

    “是,董事长。”

    罗经理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赵清漪,这才转身出去。容延宗说:“这事儿,你能做吧。”一个在十分钟内看完一本小账本,然眼尖看出问题的人,一定是记忆力超强,对数字高低非常敏感的人,这些不仅仅是知识的问题,还需要天赋,这种超出常人的天赋一万个中也未必找得到一个。自从一个资深老会计离职,他也一直没有年度盘点过公司的账目,此时何妨让她试试,一来也许也是解决一件事,二来试炼一下她。

    “当然没有问题。还有,不用老爷提醒,商业机密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容延宗又掏了几块大洋给她,让她去买身衣服,她身上穿的还是容家丫鬟的服装。

    “老爷,我得从容家搬出来吗?”

    “你想回家去住吗?”

    她摇了摇头:“我家在华区,离这里远。”

    “那就住着吧。”

    此后,赵清漪每天来容发洋行上班,董事长和总经理办公室附近的小办公室已经整理出来了。财务部将整整三大箱的账册搬进办公室。她又去领了些文具和空账册来,引得洋行的人暗暗称奇。

    赵清漪自此每天来这里上班,别的也不多问,看完一本本账册,然后记录一本账中的各栏数据变动。洋行中的人虽然也有暗中讨论,但她是容老爷亲自带来的人,一般人倒也不来若事。

    她其实十天能够整出来,却一直做了半个月,才把结果呈到容延宗面前。

    除了三年的总账之外,她还做了洋行的账务各种数据透析表,进出口产品类别、数量、价格的变动,洋行内部管理、人工、运输、税务的变动,最重要的是利润总和利润率的变动。

    一张张专业的透析表在这个时代的种花家绝对是史无前例,看得容延宗都拍案叫绝。

    这简直是300%完成了他布置的任务。

    容延宗给了她一千块大洋,是一笔不大不小的钱了,显然容延宗是看中了她超越常人的天赋,她小小年纪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

    赵清漪得到这笔钱后,本来应该再争一个岗位,但是她却向容延宗提出合作,想他融资一万大洋开一个股票经纪公司,而她出资那一千大洋,却要占40%的股份。

    一万大洋对于普通百姓当然是天方夜谭,但是对容延宗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有理由同意这样的生意,我虽然很欣赏你的胆气,但是我是个生意人。”

    赵清漪说:“正因为老爷是个生意人,所以没有必要和钱过不去。我有八成的把握,让你投资我的钱一年内翻十倍以上。作为一个生意人,八成的赢面已经不小了。”

    容延青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恕我不能同意。”

    正在这时,容倾城放学了回来,赵清漪上前问礼:“小姐好。”

    容倾城看到是她,不禁笑道:“又来找我爸爸呀。”

    赵清漪说:“刚刚见了老爷,我有想法,老爷并不支持,所以想问问小姐,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做生意。”

    “我?你没有开玩笑吧?”

    赵清漪说:“小姐为什么不可以呢?整个江海市的名媛圈子中,小姐也是拔尖的。现在是民国了,男女平等,虎父无犬女,小姐应当有老爷做生意的天赋。”

    容倾城倒被她奉承得很舒服,爸爸也说过这个女孩子很聪明,有真本事,而她是家中的下人,一个大小姐还不至于是嫉妒一个现在没有竞争关系的下人。

    容倾城说:“我还在上学呢,哪里会做生意了?”

    “小姐投资就好了。”

    “投资?你想办厂吗?”

    “是股票经纪公司,暂不办厂。”

    “这个我可不懂。”

    “小姐若是投资,您就是董事长,而我是总经理,您不需要管,只要会用人,会数钱就好了。”

    容倾城不禁呵呵笑起来,说:“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容延宗也不禁道:“我不同意,你倒打起倾城的主意了。”

    赵清漪叹道:“老爷和小姐既然都没有兴趣,也罢,我只好自己干了。”

    “等等。你有这样的胆色和自信,我就破一次例,不过我出一万大洋的话,我要点八成股。”

    “六成。”

    “七成。”

    “六成。”

    “六成五。”

    “五成五。”

    容延宗不禁一怔,说:“你说什么?”

    “五成五,这是我的底价。”

    “刚才你不是说六成的吗?”

    “但您没有同意。”

    “我没同意,你怎么反而提价。”

    “我是想和老爷合作赚钱发财,不是跪着求着老爷让我为你赚钱。我想赚钱这个目标,当然是我想为自己赚钱,因为和老爷合作我能更赚钱,所以我让步。但是老爷也不能看我小欺负我呀。”

    容延宗莞尔:“你这丫头还记仇?”

    赵清漪微微一笑,说:“我很感激老爷,所以我提出和老爷合作,给出的一定是我最大的诚意。老爷不用压价。”

    容延宗说:“要是亏了呢?”

    赵清漪想了想,说:“老爷要是怕亏的话,那您借我一万大洋,然后不管我用来干什么,一年后,我还你两万大洋,还不上,我卖身到容公馆当真正的下人。”

    容延宗不禁讶然,想了想说:“谁说我怕亏?一万大洋,投给你。”

    翌日,但容延宗就在银行支付一万大洋给她,而她却让汇丰银行兑成了美元不同面额的支票。

    第三天,与容延宗办理注册股票经纪公司,注册总资本是一万一千大洋,折合美元4580元,在这个年代也不算是小了。

    接着,赵清漪混迹于江海的“人才市场”,有许多乡下青年进入江海市寻找机会,她从中聘请了两个贴身随从,都识得几个字,另有八个打杂的下属。然后在新修的江海市交所租了两间办公室,订了两年合同。

    办公室的装修就交给下属来办了,而赵清漪自己剪了头发,穿了男装混迹于江海市交所,观察这个年代的股票。

    等到办公室装修好了,赵清漪又开始折腾,准备在花旗银行贷款一万美元,因为公司的董事长是容延宗,只要让他签字出面,这笔钱是能贷出来的。

    容延宗听说这个消息后,也是大跌眼镜,又让本来就关注她的容倾城都说这丫头怕是要疯了。

    结果,赵清漪秘密和容延宗在书房谈了半小时,他才同意,第二天去贷了款,再取到这笔钱,赵清漪才开始工作,而容延宗派陈铎去帮她。

    赵清漪一步步引容延宗上她的船,等他成立了公司,他想退时已然不甘心,所幸就跟着她赌下去。她就是抓住了这种心理,在贷款的那一步时才和他交代,他觉得上了一个小姑娘的套路有些牙痒痒却也想看看能否赢回这一局。

    如今时局又变了,北伐军大胜,完成了又一轮的革命,此时人心思安,在种花家的前沿,几个月时间又展露出繁华太平景象,当然这也是新政府需要的太平。

    江海市的新交所成立两年,本来早想上市“本所股”,可惜的是前两年战乱频繁,时局不稳,现在青日旗升上金陵天空,又有青日党名流游走于江海市上流社会,人们也意识到天下迎来一段太平日子。

    新交所的“本所股”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上市了。

    穿着男装剪着短发的赵清漪带着陈铎和他的两个助手到了江海市交所,因为他们现在是大宗交易的客户,倒不用和小户股民一样人挤人。

    今日“本所股”上市,像容家这样背景的客户打算捧这支股,市交所的经理当然开心。当仪式一完成,敲响钟时,“容清公司”就投入一万两千美元买进这支股。

    陈铎都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他见惯了容家的富贵,但老爷做生意都是谨小慎微的。一万两千美元可是将近三万大洋呀,其中大部分的钱还是代款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包括容延宗的心都七上八下,但接连七天,股价都在涨,看看江海市交所的繁华,也能刺激股票的上涨。

    一个月后,等从买入的5美元一股,一直涨到15美元时,容延宗就劝赵清漪抛掉,赵清漪却仍然看好,不舍得现在抛。

    到了金秋十月,金陵民国政府的大员来了江海视察,名流晚宴众多,报纸上又登出五色政府的有名的一支军阀归顺青日党,江海市大部分的股票都有上涨趋势。

    如“本所股”这种江海市交所的亲生儿子,从当时的22美元,一直涨到40美元,受到市民热捧,这时赵清漪才让人去全部抛掉。

    但是现在都是人工操作,她让陈铎去办时,是40美元,抛的时候居然到达到42美元。等陈铎带着两个助手来汇报他完成任务时,脚步都是飘的。

    赵清漪抛掉这支股后,它还缓慢涨了三天,涨到了45美元左右就不涨了,股票开始跳水。

    容延宗对于这一波操作也是目瞪口呆,他只拿出了一万大洋,折合美元才4580元。然后,赵清漪以小博大,先贷款,再炒股翻了8倍。不,按投入产出比来说,不是8倍,是22倍,他占五成五的股份,所以他变成了12倍。

    (注:炒股一夜暴富,灵感来自于历史上北伐战争时期的委/员长曾经炒过上海交易所的“本所股”而一夜暴富。本文采用的架空平行时代,时间和委/员长时期是有所区别的,内行人不要较真,但是股票上涨的比例有所参考,为防丫丫的过了分,是和人家委/员长差不多的。)

    对于赵清漪自己来说,她从一无所有,到完成理账得到他一千大洋的薪酬,她是靠着这一千大洋的薪酬,用三个月时间将它变成了四万五千多美元,约折合11万大洋。

    “容清公司”还掉了花旗银行的贷款,此后,容延宗是彻底服了,将“容清公司”全权由赵清漪做主,她无论提什么条件,他都尽量配合,要人给人,要出面就出面。

    到了这个位面的1929年,上半年整个半年时间时,赵清漪带着陈铎和几个下属在江海市交所进出,虽然没有一笔交易赚得有之前那笔那么多倍,但是公司的资产也从之前赢得的约30万美元,涨成了110多万美元。

    按照赵清漪的建议,公司拿出10%的分红给骨干员工,这个年代也是开创性的了。所以她年纪虽然小,不但有本事,钱还给得这么到位,陈铎以下的几个骨干员工全都对她信服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