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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风吟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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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分明刚刚才过了申时,宫门要酉时关闭,应该还有好一会儿。”颜宋嘀咕着,透着窗户看,分明外头还亮堂着。

    “风吟殿有风吟殿自己的规矩,这里的申时不报时。”

    “什么?为何?”那一脸惊讶似乎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并未将视线转移,只是一门心思看着那本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秘史。

    就冒出三字,“我不让。”

    在这三字以前,或许还有一丝的同情,但如今她倒觉得是他咎由自取。

    见颜宋神情惨淡,玉乾眉一皱甩开书,紧接着凑过身子,他的眉梢略淡,因此就连皱眉也显得温和,“怎么?酉时已过,回不去了?”

    颜宋抬头,“殿下好像有点幸灾乐祸。”玉乾那样子的确像是看戏,侧躺着的姿势,一脸享受,对于床榻他总有种莫名的依赖。

    “反正皇宫那么大,找个地方过一夜,也不难。”颜宋仔细琢磨这话,原来他没打算将她留在这里,话又说回来,即便他肯留下她,她也会拒绝的。

    从风吟殿出来,黄昏的余晖还挂在天际,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她并不觉得难受,或许这就是太子故意捉弄她的,但与之前在罗府的处境相比,已经幸运的多。

    好在宫学离此处也不远,也不用经过宫门,她便回了那里,决定到那儿过一夜。白日里,这大殿都是坐满人,也就没觉得有多大。夜里这一看,原来这大殿如此空旷,风吹过,就算已经入春,还是有些发冷。

    大殿里她的位置还在,只是堆满了杂物,乱糟糟一团。顾婠婠一行人,自她离开后,便将这里堆满杂物,气无处可出,便做这些无聊的事。

    她费了点劲将那些杂物挪开,堆成一面,倒也可以挡挡风,比罗府的柴房暖和许多。

    门半开着,伴着微弱的月光,随着突然吱呀一声,在这夜里有些吓人。

    伴着熟悉凄冷的声音,那月光洒在地上,银白色一片,“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徒儿有些凄凉啊。”

    “是你?”月光下古铜面具更为神秘,冷漠的笑在月光里,见是他,原本提起来的心安心放下,“你,方才叫我什么……”

    书堆得有点高,他只能侧身走近,格外小心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同你说的,师父徒儿不过是打招面的称谓。要不叫丫头,妹子,小娘子也可以。”

    小……娘子……她耳边回响着他的声音,明明是冷冷的三个字,他的打趣却让她浑身不自在,耳根边的热气弄得脸颊也有些发热。

    “徒儿好,顺口。”她掩饰过方才的尴尬,“师父找我,想必是全胜已经告知了我的处境。”

    他四处扫了一遍,确认没有合适的地方坐下,倚在门边,“沈全胜的消息我早就收到,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待在太子身边,账本一事,我自有安排。”

    或许是神情掩饰不够完美,被公子师父一下看出破绽,“怎么?任务取消了还是这副样子?”

    “祖师殿偷账本的确犯险,稍有不慎可能还会危及生命,但留在太子身边怕是更险。”或许从重获新生那一刻起,她变得越来越怕死。不是懦弱,而是更想活着干一些事。

    公子师父那一身青色长衫,月光下那么凄冷,“莫不是听了宫中的传闻?说这太子喜怒无常,性格孤僻,还……还喜好男风?”最后一句,听他的语气也是很为难地说出。

    一道光亮落在她的眼眸,“师父对这宫里的事倒是了如指掌。”一句话,她对他的身份已有怀疑,毕竟出于好奇,他的身份越来越让她不安。

    他背过身子,显然他聪明得足以理解这句话,沉下声音,“你也不必去猜疑我的身份……走了。”他转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在银色的月光下浅笑,“小娘子。”

    “你……”分明是故意调戏,奇怪的是她并未生气,只是浑身不自在,发毛。在此之前,他不可能说出这些话来,调侃的话,他怎么也不会说出口。

    如今,怎么好似变了一个人……

    小溪潺潺,扑上尖利的溪石……

    “阿德!”见玉德一人坐在一旁,托着腮帮发呆,喊他也不答应,全胜凑过脑袋,“阿德你看什么呢?”

    “如今,父皇派兵讨伐陈国,我玉都兵器粮草充实,本该轻易获胜,可你看,他们这骑术,与陈国差太多。”训练场内马蹄凌乱,马上的人从马上一跃一起。

    玉德突然问,“全胜,你会骑马吗?”

    她坐到他一旁的木头上,一下将他翘了起来,玉德心一抖,抓紧了木头,看着自己悬空的双腿。真是险,要是被沈全胜一下撂倒,被他的手下看见,太丟面子了……

    “骑马?小时候我爹带着我骑过,我爹马术精湛,但我一点也没学到。”

    玉德抓紧木头,有些惋惜说道,“你爹是武将,可惜了,你要是当初从武,现在已经是女将军了。”

    全胜的眼睛圆鼓鼓的,眼神中的黯然失落,难以掩饰,“现在……不好吗?”

    “也没说不好,只是小时候,你不是可喜欢舞刀弄枪的了。”

    自然,他父亲是大将军,武术一流,又善于兵法,更是玉都里德高望重的老臣。她的家族更是武学世家,虽说身为女子,但她的母亲祖母姨娘都是从小习武,一身武艺。唯独她,半路放下了兵器,转而拿起了史书。任谁也想不明白……

    全胜笑着,“恩,现在,不喜欢了。”从小,她这样笑的时候,便不是出自真心,玉德和她一同长大又岂会不知。

    玉德换了个语气,“这样,下次我带你骑马。我的骑术也不比沈将军的差!”

    也许是习惯了玉德对她的好,转而看看自己,他们不是从前了,忧愁担忧的时候越来越多。

    “还是算了,你想累死哪匹?”全胜指着马厩里那几匹瘦弱的小马,安静地将头埋进食盆里,无辜的样子。

    以她的身形,先不说怎么上马,就是上去了,哪匹马受得了。说来也怪,沈将军的身材虽说魁梧,但人也不是发福的境界,沈夫人更是娇小瘦弱,但沈全胜,像是顿顿要吃撑了的,圆滚滚的。

    “恩……”玉德的手指在那些马中来回,最后,转向自己,“这匹怎么样?”

    或许,溪水早知道溪石的尖利,但它依旧愿意,用它自己的所有去拥抱它,没有私心,只是因为,它的生命出现了这么一块石头,一块它无法躲避的石头。

    “我看……也行!”话音未落,全胜一跃,勒着他的脖子,让他面目狰狞地挂着她满地跑。

    “沈全胜,你给我……下……来……”

    “不!”

    “下……来……”

    ……

    他们习惯这样,打打闹闹,他们就是这样,小时候,长大了。她多么希望,长大了,她只是大一点的全胜,而他也只是大一点的阿德。

    “阿德,你说一个人能够活多久?”

    “这得看人,有的可以长命百岁,有的或许明天就会死。”

    “那,我们能活多久?”

    “难说,不过我还有事没办成,不能死,也不甘心死。”

    “你想要做的事情?”

    “人上人,天外天。”

    “什么……意思……”

    “往后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