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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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路出了地铁站,一路狂奔。

    等她赶到面试的会议室门口,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她的心立马就凉了一半。她双手撑在膝盖上,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盯着会议室的门。保持着这个姿势,欲哭无泪。

    她手里还拎着一只黑色塑料袋,那里面装着她那双在地铁上光荣牺牲了的高跟鞋,是她唯一的一双皮鞋,虽然鞋跟被挤掉了,但是修修还能穿,所以她没舍得扔掉。本来到了月底,兜里已经没几个钱了,而且她一瘸一拐的从地铁站出来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又在地铁口附近转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卖老布鞋的地摊,眼看通知的面试时间就要过了,只好赶紧买了一双,才又拐回去搭地铁赶到这儿。现在看来还是晚了。

    人力资源部的小张打开会议室的门,正看到在走廊上扶着腿喘粗气的林小路。因为出汗,短发黏在额头,一身男款的白衣黑裤,看上去做工不错,可是脚上却穿了一双清洁工阿姨才穿的黑色方口带袢布鞋,有些不伦不类,手里更是提着一只黑色的貌似垃圾袋的东西。

    当然训练有素的人力资源专员还是面带微笑:

    “林小路?”

    “啊?!是!是!“小路忙不迭的点头,赶忙直起身上前:”面试还没结束吧?我,路上......”

    “怎么这么晚!快进来吧!就剩你一个了!”

    小路赶紧走到会议室门口,看了看手里的塑料袋,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拿着进会议室,左右看了一下,将袋子放在会议室的门边,才整整衣服,又用手梳了梳头发。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前两次面试都是考察专业知识和设计思路,小路驾轻就熟,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所以前两次的面试通过的很顺利,人力资源部也表示对她的成绩很满意。就看今天这最后的复试了。

    今天的面试官比前两次的多了两个。看样子这应该是到了最终拍板的阶段了,这两个新的考官很可能就是她以后的上司。不是设计总监也是主设计师。林小路迅速的瞄了两眼,是两个看上去年轻男人。看不出来年龄,不像设计师倒像是男模。也是,其实设计师也是吃青春饭的,到了一定年龄,还能保持年轻人的激情和创造性的都是凤毛麟角,毕竟像阿玛尼,拉格菲尔德那样的人物都不是正常人。

    “林小路。请坐吧!”向他打招呼的是人力资源部的袁经理。

    “各位老师好!我是林小路。”小路先鞠躬问好,才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坐下,她对面的长桌后一排坐着五位面试官,这让她就像一个等待审问的犯人。小路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将呼气调匀。

    “大卫,您开始吧。”她听见袁经理说。

    等了半天,却没听到有人开口,小路有些疑惑的抬眼看了一下。

    坐在正中的“男模”正歪着头,皱眉看着自己。

    “林-小-路-”对上小路的眼光,他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简历,慢腾腾的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后扭头对旁边的另一个“男模”说:“你看看她,姓林。”

    旁边的男人好像一直在低着头看着手里的A4纸,听见说话,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和他说话的人是空气。

    那叫大卫的也不在意,转过来继续看着小路。

    “你有男朋友吗?”

    “啊!?呃,没有。”

    “是一直没有,还是现在没有?”

    “老师,这,属于个人隐私吧?”

    “如果从来都没有交过男朋友,我得考虑你对男人的了解程度。”

    “……”小路被噎了一下。“可是了解男人也不一定只能通过交男朋友来实现吧?”

    “哦?”

    “前面两轮面试,我都有作品,我觉得设计师还是应该靠作品说话,不是吗?”

    “我看了你的简历,你也没有父亲。”

    “我......”小路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我是孤儿,当然没有父母。可是福利院和大学里也并不是只有女性。”

    “你每个月用在着装上的消费是多少钱?”

    “......”小路下意识的把自己的脚向后收了收。但是随即她又挺了挺脊背:“正因为没钱我才需要工作。而且,我单身一人,更加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工作。而且我个人非常非常喜欢依伦公司,我......”

    “你为什么喜欢依伦?”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们的总监!小路想。可是当然她没敢这样说“因为依伦是最好的!我也希望自己能成为最好的。”

    “所以?你希望找到一个最好的公司,把自己变成最好的?”

    “是的!”

    “可是公司却希望找到最好的人,来创造最好的公司。”

    “……”

    “你知道依伦一件普通的西装外套定价都在一万元以上吗?”大卫目光很明显的在她的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她的脚上。

    这最后的一眼让小路的脸腾的烧了起来。她抬起头盯着那人说:“那又怎样!要知道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

    “哈!”大卫双手一摊,眉毛一挑,看向他旁边的男人。

    “你体重多少?”那男人终于抬起头看了小路一眼,问道。

    “呃?五十公斤。”

    “身高呢?”

    “174公分。”

    “好了,就这样吧。”那人朝人力资源部的袁经理看了一眼。

    “好的,林小路,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我们会在两天内通知你面试结果。”袁经理赶忙说。

    就这样结束了?小路有些目瞪口呆。就看见长桌后几人都开始收拾面前的资料。小张则赶紧到会议室门口开门。

    很快,屋里就剩下自己了,小路才回过神,看着还在门口等候的小张,仓皇的起身说了声谢谢,赶紧出门。

    前面两次面试通过的太顺利,以至于小路对今天的面试充满了信心,可现在这个情况,显然和小路的设想很有差距。小路浑浑噩噩的,一直到了地铁站入口,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双鞋忘在会议室的门口。等她再跑回依伦,她的那个装着鞋子的黑色塑料袋已经不见了。很显然,被保洁人员当成垃圾给清理了。

    她只好跑到前台,通过前台找到当天的保洁人员,又顶着保洁人员莫名其妙又带着鄙夷的眼光,从几个巨大的垃圾袋中,翻出自己那个装着鞋子的黑色塑料袋。

    毕竟依伦公司会不会录取自己还两说,可是再买一双鞋还要花一百多块钱。自己现在可是最缺钱的时候,找回去花五块钱修好了,再参加个什么面试还用得上。

    等到再一次从依伦公司出来,已经将近中午了。小路赶紧往地铁站赶。她得赶回学校食堂吃中午饭。来过一次以后,小路已经非常清楚,依伦公司所在的这个CBD,可是没有哪一家餐馆的饭是她吃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