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千秋月落别楚将 > 第二十章 大战落幕

第二十章 大战落幕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城门洞子阴暗暗的,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凶兽巨口,几位兄弟的人影一闪而没,季布心中焦急不安。

    他知道,攻城从来不是进了城就算胜利,反复的争夺演化出无数攻防手段,自己这些人遇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罢了,比如楚军人数少没有攀爬城墙,所以没遇到滚木擂石金汁一类。

    同样道理,城门作为重中之重,安置的防卫器械数不胜数,这其中最大的一个陷阱,就是瓮城,两道城墙一隔,前路后门一堵,墙头的军士可以任意射箭放火,简直是神仙难逃。

    季布的担忧只能深埋胸中,不敢浮于面上,项籍他们全进城了,他得稳定军心以固战局,随时准备接应才行。

    与那种第一次上战场的心中没底不同,殷通才是真的眼皮直跳,那种心头乱跳的感觉,就像睡梦中猛然惊醒,一阵发凉一阵猛缩,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危险预感,来自哪儿呢?

    看了一眼城下,小白脸似乎真的脱力了,况且自己躲得很好,应该不受威胁,这种寒毛直竖的感觉到底怎么回事?

    “嗨呀——!”

    “起……起来了……别别……过来了……”

    “过来了,顶上去……一起顶上去……”

    “一起啊……动手啊……”

    语言可以传递很多消息,城门丁嘈杂的喊叫,殷通一句都没听懂,那种语气中的恐惧却是感同身受。

    “发生何事!”

    “咚——咣啷!”

    “呀啊——”

    由于视角问题,城头看不到城门洞中的变故,脑筋一转,知道是有少数敌人进城了,吴长史冒着胆子僭越发令:“堵回去!快用塞门刀车!”

    “就是塞门刀车……哎呀——”

    这次不用再问了,一个有些眼熟的狰狞木架赫然飞出,上面还有半截黑衣,一路滑过,青石地面拖出一道殷红,明晃晃的刀尖或折或弯,直直撞向内墙。

    “咔嚓哗啦……”

    散架了。

    本该守着城门的卫士,此时纷纷后退,他们围成一个半圆,唯独在那地上的血迹过处留下一个豁口,像是害怕着什么、忌讳着什么,又像阵型被人凿穿一般。

    “战死者赏,后退者罚,尔等罔顾军令……”

    城头的门官还没喊完,他这辈子从没见过的景象映入眼帘,锋利的刀锋、锈迹斑斑的铁刺、杂乱无章的木尖,这不是塞门刀车吗?好像有哪里不对……

    沉重的守械在前,慢慢露出凶残的全貌,竟是浮于半空?

    盘龙戟杆由暗及明,钻出城门洞子,重新沐浴了阳光的高大少年,一身金甲熠熠生辉。

    “他……他挑着的??!!”

    吴长史看到了,殷通看到了,城墙上的秦军全都看到了,再想此人先前硬抗是十余力士的壮举,众皆恍然。

    “放箭!射死他,放箭——!”

    “哈哈哈,来的好!”

    战场上的事情,那是进一步生退一步死,项籍从没想着再躲回门洞,他将战戟挑着的刀车往前一挡,“咄咄咄”的木头中箭之声不断传来,大踏着步伐直接往前奔去。

    小黑脸卫涵自从遭遇了生死之境,再出手带上几分景寥风韵,仗着兵器轻便,双刀连舞身型急窜,竟是被他率先冲进敌阵,闪躲腾挪之间刀花连绽,一时无人可以奈何。

    “哼,跟他爹一样会算计,转念便知近身搏杀使得秦人弩箭投鼠忌器。”

    左砍右劈腾出喘息之机,卫涵反唇回道:“战场上算计,那也是好本事,都跟你一样只会送死,高兴的只是敌人吧?”

    景寥不回,倒是脸色更寒,长矛连刺闪出残影,站在逐渐瘫软的秦人中间,扫了卫涵一眼。

    只剩项籍有点郁闷了,他那战戟通体精钢所制,秦军与之交战,那是擦着即伤挨着就亡。

    几杆兵戈同时伸上想要架住,照样落得折兵身死的下场,久而久之,没人愿意围攻这位最显眼的高大悍将。

    再加上盘龙戟发生点“异变”,头挑刀车更显凶恶,挥舞起来,有锤子般的呼呼之风、有刀剑破空的嗤嗤之声,还有不知道什么嘁里咔嚓的动静……

    总而言之,那是听上丧胆,看一眼折寿,谁特么敢跟这位交手啊!

    项籍进一步,秦人退三步。闹到最后,他只有一边抵挡秦人箭矢,一边生闷气……

    近距离的看过这些人战力,殷通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现在跑还来得及!

    脑袋一甩,不由嘲笑自己:跑?这可是一座城池,耗费无数人心血劳力建成的要塞,还从没听说能被十多个人攻下,身为郡守,身边无数护卫,为什么要跑?

    只要作出逃跑行径,无论吴县最终是否失陷,都要被皇帝问罪的!

    再看了一眼瓮城,殷通心中稍安,贼军的势头似乎快要竭尽,城门军的伤亡明显降低许多。

    他没有注意到,秦军正被压迫的逼近内墙……

    少年人心思单纯,默契更容易养成,既然秦人环伺能让对方弩箭顾忌,那就不能杀的太狠杀的太凶,除了景寥那个愣头青,几个伙伴都在有意控制,喘口气,积蓄力量,顺便靠近内门。

    景寥不管不顾,项籍可不一样,他是身边无人可杀,只消一会儿,大块头恍然醒悟,立马作出一个不成熟的举动——戟搭肩头喜形于色,直接奔着内门去了。

    本来就是场上最夺眼球的人物,他这一动,殷通也是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大敞的内门,再想想这几位的战力,特么的,过去这门就是登城的斜阶,如果被追杀到城墙上……

    打了个哆嗦,殷通嘶吼着下令:“快关门!放箭,放箭!”

    嘎吱,嘎吱,门缝渐渐合拢,却比不上项籍的前进速度。

    抗在肩膀的长戟乱晃,刀车挡住多数身后来箭,漏网之鱼也是射不穿铠甲。

    简直是闲庭漫步一般,这座城池最柔软的部分就在眼前!

    “放闸!千斤闸,快放!”

    项籍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将长戟抛给樊哙,大吼一声:“替我挡箭!”

    远离了原来的生活,樊哙过得有些无忧无虑,尽管每天都有操练,挡不住日子稳定伙食又好啊,所以他又胖了一圈。

    虽然不是那种虚胖,长久的战事,从城外一直厮杀到此,樊哙整个人像是煮过的虾子一样红,目标太大容易招箭,可算累坏了!

    带个刀车的重量变化,好悬没扽个跟头,接过项籍的战戟,上重下轻狠狠立在地上,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娘的……呼哧,呼哧……俺咋就没想到这好营生,又防箭又杀人……”

    “嘎吱……”

    “呵——呀——!”

    耳畔刚响起铁石滑动的声音,就听项籍一声暴喝,之后再无他响,咦?似乎……秦军也是不动不发声了?

    瞪着眼珠子看什么呢!

    顺着秦人视线扭过头,饶是相处已久,饶是见惯了项籍神力,樊哙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项小兄弟,太……太……妈蛋该怎么说?太……太那啥了吧,那可是千斤闸!

    猛然打了个激灵,樊哙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扑上前去相帮。

    千斤闸,作用自不多说,要想瓮城成为进退不得的埋伏之所,封闭内外截断敌流,全靠这东西!

    既然能让成百上千的敌军无法进退,那么千斤闸必须名副其实。

    坚实,刀劈火烧一时无可奈何,内以实木外罩铁皮,其间更有无数铜钉加固,让人回头望之顿生绝望。

    沉重,顺着闸槽飞快落下,挡着成糜遇者化粉,但凡落下,数十人轻抬不得,才能封堵敌军尽情射杀。

    而现在……那道代表着绝对的闸门,居然被一个人抗住了!

    项籍牙齿紧咬,眼睛瞪大犹如铜铃,额头青筋又似蚯蚓,满面绛色不输红霞,喘气如牛仍是挡不住他逞强开口。

    “愣着干嘛……还不快过去……我的戟……”

    几个不以力量见长的伙伴相继鱼跃而过,樊哙可是急了眼了,他一边帮忙托着一边出主意:“你别动啊……咱俩一块使劲,戟……哦,对对对,你的戟精钢打造,俺去拿来撑住……”

    项籍一口唾沫吐到樊胖子脚下:“呸……我是说……别忘了把戟拿走,老子足足等了五年……还要用一辈子呢……”

    眼看项籍汗如溪流,樊哙拖过战戟扔过门墙:“我喊一二三,咱俩一起松手……”

    “嗖——嗖嗖嗖……”

    秦军反应过来了,这人太凶了!哪能让他安然入城!此时可是良机啊,这要错过了,还不知要用多少人命才能拿下!

    “你滚开!我自己可以……!”

    看到樊哙没有躲箭的意思,项籍急得大骂,胖子可没有防护周全的明光铠,一层内甲作用有限,这是要拿命抗啊!

    “咚——!”

    重物跌落的声音,就在面前,被那死不瞑目的白眼直勾勾瞪着,项籍浑身又有劲头勃发:“他们……上城墙了,快去帮忙,我这无碍……可以自行脱身,快走!”

    弩箭插在肩头,樊哙只觉臂膀用力艰难,也许受这疼痛刺激的缘故,脑筋一转,他拖回身后战戟,把那刀车塞在闸槽,开口道:“快些出来,头功没你相争,俺得了也是没劲!”

    “咚——咚——”

    接二连三的黑衣军士落下,项籍看到眼中,劲头更足,只见他深深吸气,曲臂沉腰稍一蓄势,呐喊伴着力道一起迸发:“亡秦复楚!”

    身型往上一窜,千斤有余的闸门也是往上猛抬一截,借着这个机会,项籍侧身扑倒,终于踏入梦寐以求的会稽首邑……

    “哈哈……哈哈哈……殷通老儿,等着纳命来吧!哈哈哈哈……”

    话是凶狠,语气全是喜悦,整个城头的气势顿时一凝,没人知道此时的项籍后力不继,他们只知道,那个力抗千斤的凶人,那个刀砍不惧箭来不破的无敌者,那个戟落魂飞剑舞命丧的重瞳悍将,真的进城了!

    贪婪的吸了两口气,仿佛跟那门外两个味道,有千斤闸相掩,项籍坐在地上恢复力气,回头一扫,发觉战戟完好,可那挑着的刀车粉碎在了闸槽里面。

    “你没往外抽?”

    樊哙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回了句:“抽了啊,俺看你没事就把那戟拽出来,手慢了点,头上那物事留里边了。”

    “塞门刀车,挺好用的,我都顺手了……”

    能不好用么,挑起来又是沉重又是凶恶,那么多刀尖铁刺,比狼牙棒还狼牙棒,比铁骨朵还铁骨朵,能挡能砸能砍能捶……

    作为他的敌人,瞧一眼那造型都折寿!

    樊哙也是个嘴快心直之辈:“看这满头汗,还挑的动嘛,戟都拿不起了吧!”

    “安敢小瞧我!戟来!”

    俩人一个伤,一个脱力,正在斗嘴不亦乐乎,却听城头传来阵阵呼声,本来只有一两声,随着慢慢推移,竟有此起彼伏争相呼应的架势,项籍侧耳倾听片刻,血气爬上面颊冲上头脑,浑身力道也是随着越来越激动的心飞快恢复!

    因为那呼喊的声音正是:“亡秦复楚!”

    “樊胖子,听到没有!

    那是楚人口音!就在城墙上面!

    楚人!许多声音!那就是许多楚人!”

    樊哙手握箭尾往外猛拔,皮肉勾出眉头不皱,只是匆匆撕扯布条一系,把那飙出的血箭变成涓涓细流,绰起兵刃便走。

    “项家大个儿,俺去抢头功喽!”

    “哈哈哈,头功?!殷通的命是我的!先进城的也是项某,哪里还有头功,休走!”

    樊哙头也不回:“大言不惭,再看殷通死于谁手!”

    楚人啊,好久没有听到这样山呼海啸一样的楚音了!

    项籍有些沉醉,却不迷失,绰起盘龙戟,顺着同伴杀出的道路拾阶而上,刚从城墙冒出头,就见黑衣军士分成两派,混战起来!

    战戟指天,声如闷雷:“亡秦复楚!”

    头裹绛巾的军士厮杀着回应:“亡秦复楚!”

    “哈哈哈……楚人项籍在此,同战暴秦!”

    一座稳固的城池逐渐乱套,城内不时出现火光烟尘,也不知究竟又有多少人按捺不住。

    城墙上的厮杀一直没停,直到季布领着城外的红衣军士进城,直到残阳如血笼罩下来,声势才算慢慢低沉……

    最终,与那夕阳一同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