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清天之下 > 第七章 遗愿

第七章 遗愿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黑衣人此时已经难以触及赫连宣化,一声怒喝,眼睛冷冷盯着赫连宣华坠入深渊的身影。

    直到再也看不到赫连宣华的身影,黑衣人这才两个纵跃,回到崖顶。他拾起掉在地上的银虹,翻身上了黑马,向山下跑去。

    黑衣人来到山下经过的洞口,发现没有另外那名黑衣人的身影,只是看到洞口有烧火的痕迹。进入洞口更是烟气弥漫,细细找寻并无一人。

    黑衣人心中暗道:“他去哪里了,怎么也不等一下就走了。”黑衣人翻身上马继续找寻田氏。说来奇怪,田氏也没了踪迹。

    黑衣人眉峰紧锁,心中狐疑不定:“明明就在这里,怎么也不见了。”

    黑衣人在东山附近找了个遍,田氏和两个公子连个尸首都没有看到。

    “难道见鬼了?”黑衣人诧异不已,心中莫名一阵紧张。

    这时,官道上传来纷乱的马蹄声。不一会儿,数骑侍卫来到跟前。

    其中一名为首的侍卫冲着黑衣人高喊:“奉纳兰大人之命,召尔即刻回去。”

    黑衣人立刻在马上应道:“嗻。”然后跟着侍卫们快马奔往东平县方向。

    东平县离东山不过几里地,众人打马就到。穿过东平县东门,一行人在一家客店门口停下。大门上房悬着一块黑色的匾额:何家老店。黑衣人跟着侍卫们进入店门,大门立刻咣当一声关闭。这家店已经被官军包下,除了店里的几个伙计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没有一个闲杂人敢跨进大门。众人来到上房门口,侍卫们停下脚步。

    为首的那名侍卫低低的声音对黑衣人说道:“大人已在里面静候多时,请。”说完,把在上房门口。

    黑衣人不敢迟疑,提高了嗓音冲着房内说道:“奴才拜见大人。”

    无人答言。

    黑衣人见房间内没有动静,不由得一愣。但他不敢多想,立刻悄悄走进上房。

    房间内,灯火通明,靠北是张黑油漆木床。床帘已经挑起,床上躺的正是纳兰性德。床边站着两名大夫,皱眉不语。

    黑衣人抢身来到床前,只见纳兰性德双眼紧闭,一言不发。

    黑衣人看看大夫,轻声问道:“纳兰大人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大夫摇摇头说:“至今昏迷不醒,恐怕凶多吉少。”

    黑衣人自言自语说道:“嗯?那谁召我回来的呢?”

    “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黑衣人顺着话音看去,从门外走进三个人。为首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身后跟着一名侍卫,一名太监。年轻人头戴黑色瓜皮帽,顶门嵌一块儿翠绿的宝石。身着紫色团龙长袍,外穿一件对襟黄马褂。

    身后的太监轻声训斥:“见了皇上还不叩头。”

    黑衣人慌忙趴伏在地,连声谢罪:“小人叩见陛下,不识皇上真颜,罪该万死。”

    另外两名大夫也慌忙以头触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来人正是当今圣上,康熙皇爷。康熙看看床上的纳兰性德,皱了皱眉。此时那名侍卫已经搬来了一把椅子。康熙缓缓坐下,向门外招了招手。太监慌忙走到门外,不一会儿,另外三名黑衣人走了进来。

    这三名黑衣人走进屋内,在原先那名黑衣人身边跪下,齐声说道:“小人给皇上叩头。”

    一名伙计将一壶热水送进屋内,然后一声不吭的悄悄退去。

    太监从怀中拿出一个金漆小盒,打开盒子,里面是武夷山大红袍。太监又拿出一只九龙玉杯,熟练地沏了一杯茶递给康熙。

    康熙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抿了一口,将茶杯递给身边的太监。

    康熙突然双眉一挑,厉声斥道:“尔等可知罪!”

    四名黑衣人头压得更低,均有些瑟瑟发抖。

    “尔等多次夸口武功卓绝,朕才许尔等戴罪立功,寻找犬牙符。不想个个废物。不仅犬牙符没有找到,就连赫连擎天及余孽一个也没有抓到,伤病损将,连朕最得力的纳兰性德也重伤不起。”康熙顿了顿,看看地上趴的四人,继续说道:“尔等原先就罪恶滔天,如今寸功未立。来人,给我拿下,推出去给我砍了。”

    “皇上开恩,皇上开恩。”为首高个子黑衣人大呼。

    侍卫们将四名黑衣人捆绑后,就要推出上房。

    康熙眉头一挑说道:“朕为何要开恩。”

    高个子黑衣人说道:“我等没有拿到犬牙符,罪不可恕。但赫连擎天虽然身死,但余孽未除,反清复明的人还大有人在。只要余孽还在,他们必定还会寻找犬牙符。我等虽然才能不济,但忠君之心,天日可鉴。陛下饶我等一命,我等必效死以报朝廷。我们还有绵薄之力,可以替皇上分忧。陛下所指,无论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说完,高个子黑衣人磕头流血不止。

    康熙瞟了一眼另外三名黑衣人。

    另外三人立刻扑通跪地,同样磕头至流血不止。

    康熙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朕就暂时饶过尔等。”

    四名黑衣人这才停止磕头,口中不住念叨:“谢皇上开恩。”

    康熙说道:“朕念你等忠心,在兵部留用察看。如若还是没有尺寸之功,朕绝不容情。退下吧。”

    四人齐声说道:“嗻。”然后后退着爬出了屋子。

    “皇上。”身后一声微弱的声音响起。

    康熙赶忙起身,走到床前。

    纳兰性德微微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看着康熙。

    康熙怜惜说道:“爱卿,你受伤太重,就不要说话了。朕已传旨召太医前来给你治病,不日即到这里。你安心休养,不必劳神。”

    纳兰性德用感激的目光瞅着康熙,半天君臣无语。

    康熙坐到床边,握住纳兰性德的一只手。

    纳兰性德攒了半天气,对康熙说道:“臣不能给陛下行礼,罪该万死。”

    康熙摇了摇头说道:“朕说了,你受伤太重。这又不是朝堂,君臣之礼可免则免。”

    纳兰性德说道:“陛下,臣虽然杀死了赫连擎天,但余孽未除,犬牙符至今未得,臣无颜面对君上。”

    康熙说道:“犬牙符没有找到,朕也很遗憾,但卿乃朝廷重臣,江山柱石。找不到,可以再找。等卿养好伤,再找不迟。”

    “皇上。”纳兰性德泪流不止,声音哽咽。

    康熙说道:“你安心休养,朕也要走了。朕在此,你心情难以平静,也不便养伤。”

    纳兰性德拉住康熙的手,低声道:“那四人,匪盗多年,留着终究养虎为患,陛下为何放了?”

    康熙笑笑说道:“我大清入关后,汉人多有反叛,直至今日还未彻底心服。我开科取士,启用汉臣,以汉制汉,为的就是收汉人的心。此四人虽然与朝廷作对多年,但个个确实武功卓绝,对清剿大明余孽还是很有帮助的。杀杀他们的匪气就够了,杀了他们,必然会让更多的人寒心。饶了他们,则会有更多的人归顺。治理天下,必须刚柔并济,一味强横,反而不美。”

    纳兰性德点了点头,说道:“皇上龙心睿智,深晓治国之理,微臣佩服之至。”

    康熙冲他笑了笑,然后走出了房门。

    康熙二十四年五月,北京城有些闷热。纳兰性德自从东平县回到北京已经六个多月了。纳兰性德的伤势越来越重,他的心情也跟着越来越沉重。

    二十三日,纳兰性德感觉身上好像清爽了许多,便吩咐管事将自己的好友梁佩兰、顾贞观、姜西溟等人来到纳兰府中饮酒。

    这些好友都知道纳兰性德自从去年回到北京,一直伤势未愈,所以大家都会隔三差五的前来探望。但是随着纳兰性德的伤势越来越重,这些好友心情都变得十分焦躁。此次纳兰性德邀请这些好友到家中做客,所以这些好友来得特别得齐。

    梁佩兰等人见到纳兰性德虽然言谈举止似乎好了许多,但是一张脸煞白得毫无血色,急忙询问:“容若贤弟,你最近感觉如何?”

    纳兰性德一摆自己的一身白色锦袍,说道:“我不是好好的吗?各位高朋贵友,请里面坐。”

    一行人来到后花园,仆人早已将酒菜摆下。

    顾贞观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容若贤弟,你身有贵恙,喝酒恐怕不妥吧。”

    纳兰性德摆了摆手,说道:“远平兄,此话差矣!多日来,我久病家中,胸中如压巨石,烦闷异常。今日我邀诸位前来,就是要畅谈一番,以解我胸中烦闷。没有酒,怎能直抒胸臆,畅所欲言。不必介怀,拿酒来。”

    吴天章给顾贞观递了一个眼色,顾贞观便不再阻拦。

    刚开始大家还颇拘礼仪,一行酒令结束,这几个人就完全放开了仪态。

    朱彝尊见到花园中有两棵夜合花,便说道:“容若贤弟,你看着庭院中的这两棵夜合花,亭亭玉立。作诗一首如何?”

    纳兰性德看了一眼那不远处的夜合花,笑道:“这有何难。”

    说完纳兰性德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朗声吟道:“阶前双夜合,枝叶敷华荣。疏密共晴雨,卷舒因晦明。影随筠箔乱,香杂水沉深。对此能销忿,旋移迎小楹。”

    纳兰性德刚刚吟罢,众人一同拍手叫绝。(本人读了此诗,觉得实在一般。也许是本人的文化功底差太远的缘故。)

    梁佩兰说道:“好一个‘影随筠箔乱,香杂水深沉’,容若贤弟果然高才。”

    纳兰性德微微笑了笑,说道:“各位好友,都是当世之名士。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均在我之上。能与各位成为好友,是我这一生的造化。”

    姜西溟说道:“容若贤弟,我等虽然和你是往年之交,但贤弟的气度与才情我等万万不及。能与贤弟相交一场,是我等一生的造化才是。”

    纳兰性德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说道:“湛园兄高抬,我先干为敬。”

    众人开怀畅饮,直到深夜。最后纳兰性德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头痛欲裂。

    梁佩兰瞅瞅众人,然后将酒杯一推,说道:“容若贤弟,今日时辰不早了,我等要告辞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纳兰性德突然仰天长叹,目中流泪,说道:“不知我等他日是否还能再聚。”说完,想要站起身,却倒了下去。

    身边的顾贞观一把扶住纳兰性德,说道:“贤弟何处此言?”

    纳兰性德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出身皇亲贵戚,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这十几年我醉心功名,杀人无数。如今伤势沉重,病入膏肓。我想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啊。”

    顾贞观等人将纳兰性德扶进房中,此时一名女子急忙来到纳兰性德的身边,为纳兰性德宽衣,倒水。

    来人正是纳兰性德的妾室(有的说是没有明媒正娶,满汉不能通婚)沈苑。她只是冲着纳兰性德的几位好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顾贞观等人识趣地走出了纳兰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纳兰性德悠悠醒来。床前他看到了沈苑,看见了沈苑憔悴的面容。纳兰性德抓住沈苑的手,艰难地说道:“我恐怕是不行了。”

    沈苑的眼中流下晶莹的泪珠。

    纳兰性德喘了一口气,说道:“我死不足惜。只是有三件事我放心不下。我死后,只怕官氏容不得你。到时,你可找顾贞观,他会为你安排一切。”

    沈苑点了点头,早已泣不成声。

    纳兰性德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是我一生所作诗词歌赋众多,希望你能将其收集整理,切莫遗失。”

    沈苑奋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做到。”

    纳兰性德喘了半天气,说道:“把我的流云剑拿来。”

    沈苑从墙上取下流云递给纳兰性德。

    纳兰性德将流云剑抽出匣外,右手抚摸着流云剑的剑身,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一生杀人无数,如今遭受天谴。我死之后,这流云剑不知依靠何人,这流云剑法只怕也要后继无人。我死之后,你将这流云剑和流云剑法交给当今皇上。让皇上圣裁。剑谱就在我的藏书阁内,切记。”

    沈苑哭着说道:“妾身一定不负将军之愿。”

    自此纳兰性德一病不起,七日后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