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工匠谱 > 第一卷 春笋 第一章 香甜的橙子

第一卷 春笋 第一章 香甜的橙子

作者:红辣椒青辣椒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第九特区神级影视大穿越汉化大师逆行诸天万界我一个人砍翻末世蜀山道主我的分身帝国从同福开始无耻术士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一卷春笋

    乱迸苔钱破,参差出小栏。

    层层离绵箨,节节露琅玕。

    直上心终劲,四垂烟渐宽。

    欲知含古律,试剪凤箫看。

    唐.齐己《新笋》

    第一章香甜的橙子

    公元一九七五年,深秋的那个月夜,大队放电影。仔细想来,我的人生就是从那一夜开始改变的。

    那时在农村,看电影绝对是难得的享受,一年也就那么五六回,大队提前就下了通知。往往那一天下午,队里会很早收工,家家户户都会早早的吃过晚饭,尤其是那些未婚的青年男女,洗头洗澡,收拾妥当后,口袋里装一把瓜子花生什么的,趁天还未黑透时赶往学校操场,满口喷香的磕着嚼着,说笑打闹扯闲话,等待电影开始。

    最开心的其实是我们一帮小把戏,看电影比过年过节还开心。当银幕挂起来的时候,学校的操场里已摆满了高高矮矮的长短板凳,大家都想抢靠近放映机前的好位置,早早的等在操场里。

    早在中午时分,放映队的放映员就带来了片子,我们去围观了,三个铁匣子,二厚一薄,分别用红色油漆标写了片名,薄的上写着”加映片水稻的栽培技术“,厚的上分别写着”打铜锣.补锅“和”渡江侦察记“。

    加映片不好看,”打铜锣.补锅“是戏剧片,湖南花鼓戏,以前有放过,和样板戏差不多,我们也不是很喜欢看,我们只喜欢看战斗片,象”地道战“、”地雷战“、”闪闪的红星“、”小兵张嘎“等电影,看多少次都很过瘾。

    ”渡江侦察记“没看过,一听名字就知晓是战斗片。这个肯定要好好看。可是按以往的规律,新片、好看的片子一般都要放在最后,前面放加映片和老片子,你不想看也得再看一遍。再怎么说,有电影看总比什么也没得看要强几十倍不是?

    放学的时候座山雕曾三红拉着我们几个走到一边,贼兮兮的对我说:

    ”青树结青瓜,青皮包棉花,棉花包梳子,梳子包豆芽。这东西你想吃么?“

    我顿了一下,问道:

    ”你们要干嘛?”

    黄世仁李喜仁道:

    “你只说你想不想吃?“

    座山雕说的是橙子。这个关于橙子的迷语还是我告诉他们的。

    一想到橙子,芳香浓郁的金黄圆球,汁水饱满的白胖晶莹颗粒,酸酸甜甜的诱人味道,霎时填满我的脑海,口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那么诱人的好东西,谁不想吃?

    ”那里有橙子吃?“我呑了口口水,迷惑道。

    黄世仁和座山雕相视奸笑,我一愣神,立时明白过来,这几个家伙是在打南爹爹家那棵橙子树的主意。他们想去偷摘南爹爹家的橙子吃。

    南爹爹家的东西我可不愿意去偷,才想出言反对,胡汉三刘得勇插话道:“不用你去摘,你在路口看着,有人来了发个暗号就行,我们负责去摘,就是被捉住了,也不关你的事,怎么样?“

    ”他们商量好了,只摘五个,我们一人一个,绝不多摘。我说你不会同意……“干瘦的周扒皮周小军嘻笑着凑近我说道,但话还未说完,就被座山雕板脸瞪眼的打断了:

    “你再讨好卖乘,摘下来你别吃。“

    周扒皮立马噤了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咧了咧嘴。

    ”今晚放电影,机会难得,干不干?就等你一句话了。“黄世仁盯着我说。

    看了看四双盯着我的眼睛,我犹豫着半晌无语。

    我们五个人是村里出了名的调皮捣蛋王,我们五人的家分属二、三、四生产队,虽然不是同一个生产队的,住得却很近,周扒皮和我是邻居,他父亲是队上的饲养员,离得最远的是二队的黄世仁,但相隔也不过半里路。

    我们几个年纪也差不多,上下相差不过一、二岁,打小就在一起耍泥巴,如今又在同一个班念四年级,天天混在一起。

    李喜仁生得敦实,个大力气大,喜欢动手动脚的,一次村里放电影“白毛女”,里面的恶霸地主叫黄世仁,第二天他惹哭了我,我顺口就骂他是“黄世仁”。其它几人唯恐天下不乱,立时起哄跟着叫?,当时他跟大家急眼,真真假假的打了好几架,我们依旧叫他“黄世仁“,后来连大人都跟着叫了。他没可奈何,只好认“名“,

    可他不甘心呀,要拉大家入伙,于是眼睛有些近视的刘得勇成了“闪闪的红星”中的“胡汉三”、精瘦的周小军因为姓周,成了“半夜鸡叫”的“周扒皮”、个子最

    高,脸上有几颗麻点的曾三红则是“智取威虎山”的“座山雕”,而我本来就有个“猴子”的外号,但与他们四个人的名字不相配,几个人根据我的身材,硬是将“沙家滨”中的“刁得一”栽到我头上。

    我抗议:起码也该是“胡传魁胡司令”吧?四个人齐声嗤笑:胡司令那么胖,吃胖了再改名。我无奈。好才大家都习惯了叫我猴子,除了吵嘴斗气,平时没人叫我“刁得一“。

    十来岁正是逗猫惹狗、调皮捣蛋得神嫌鬼厌的年龄,村里的桃木李果我们几个可没少偷吃。但南爹爹家的果子,我真的不愿去偷吃,不是不想吃,而是没必要。因为他家的吃食从来都有我一份,我想吃,光明正大的去摘就是,犯不上去偷。

    他们几个就不行了,他们可没我这样的待遇,屠户南爹爹煞气重,眼睛一瞪吓死人,小把戏们没几个不怕他的。

    见我半天莫吭声,座山雕失望的叹了口气说:”算了吧,早点回家,晚上好好看电影吧。“

    他们四人背着书包低头走了好远,我追上去有些心虚的说:“那说好了呀,只准摘五个,而且我只负责放哨。“

    几个人一路上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制订了行动计划。

    那晚的月儿是椭圆形的,很亮。电影开始放映了,它才挂到东山巅的树梢上。

    不出所料,果然先放的是加映片,二十来分钟就放完了,接着开始放《打铜锣.补锅》,待放映几分钟后,我们几个趁没人注意,鬼鬼祟祟的溜出操场,直奔南爹爹屋前的橙子树而去。

    清冷的月光洒在高大的橙子树上,碧绿的椭圆阔叶泛着银光,争相挤出树叶的橙子压弯了枝条,宛如无数个金黄的圆月挂在了树上,霜风拂过,微微摆动,发散着阵阵芳香。大家不自觉的都呑了口口水。

    黄世仁一马当先,座山雕和胡汉三紧跟其后,周扒皮却畏畏缩缩的和我落在后面。直到座山雕曾三红斥喝了一声,他才赶紧跟了上去,我返回身站在路口,看着他们四个人朦朦胧胧的的背影溶在月光里,再溶入橙子树下的暗阴之中。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操场看电影,南爹爹一大家子和我父母坐在一块,家里根本没人。倒是不用担心被发现。

    橙子树在他家屋侧的斜坎上,我在路口放哨,其实就是他们要把我拉下水,给了我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别说这时没人来,就是有人来,也看不到他们几个。夜就是夜,月光再亮它也朦胧晦暗,令人的目光无法及远,更何况月光只斜照着橙子树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的光被东边的房屋和树木遮挡住了。

    臂如此时,我站在离橙子树不过三、四十米的路口,也仅能看出几团若有若无的晃动黑影,这还是我知道是他们几个人在那里,有了先入为主的主观意识,如果换个不知情的,未必就能注意到。

    我站在路口的石阶上,听得见学校操场那边的喇叭里花鼓戏唱得正欢,估摸着一会儿后能吃到那一瓣瓣芳香甜脆水汪汪的橙子,口水浸漫着唇齿。

    我正独自臆想橙子的味道,一阵阴风从背后吹来,不由的让我打了个寒颤。我转过身子,目光无意识的往前面瞄了一眼,就是瞄这一眼,让我吃了一惊。

    前面路上?,明亮的月光下,一个中等身高的灰暗身影,正从我家屋角边转出,沿着小路正向这边走来。因为离得还有些远,看不清眉眼面目,分不清男女,更不用说知晓是谁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咳嗽几声,向黄世仁他们几个发出暗号,随即对着那身影高声问道:”是哪个?“

    这也是变相的提醒他们几个:有人来了,赶快躲起来。

    那人并不搭腔理会,依旧沿路走过来,眼看着越来越近。我正在黙想着来人是谁,该如何对他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却是眼前一暗,天上的月光仿佛似被一团乌云遮住了,周围的房屋树木都隐进了黑夜里。我抬头一看,月亮果然是被一块厚云遮住了。

    我松了一口气,这下不用担心他们几个被发现了。

    不一会,月儿又一点一点慢慢地显露了出来,顿时暗影尽去,月光又照彻着山川大地。

    “哎呀不对!“我猛的一楞。

    确实有些不对,我发现月光下来路上空荡荡的。刚才那迎面而来的人不见了。我心中迷惑:按道理就这一会儿,算来那人该走到我跟前了,怎么就不见了呢?我睁大双眼四下巡睃,还是空荡荡的,别说人,猫狗都莫一只。

    莫非也是想来偷橙子吃的?见被我发现趁暗黑这会儿逃跑了?可那也不对呀,就刚才那一会儿,顶多也就一分把多钟,他逃得再快也跑不了多远呀,不可能现在看不见,更何况,我好像压根就莫听见有人走路的脚步声呀。

    当时我也未往心里去,也没想太多。

    再次确认无人后,我又干咳了二声,向黄世仁他们发出危险解除的信号。几分钟后,他们几个捧着橙子过来了,我连忙问道:

    “刚才看到有谁过来了?“

    “有谁过来了?明明连鬼花都莫见过,有哪个来哩?吓我一大跳“黄世仁大大咧咧道。

    “猴子你不会是故意吓我们吧?“胡汉三道。

    ”人吓人,吓死人。尤其是夜里,刚刚我还在树上,差点摔下来。”座山雕满脸不高兴。

    周扒皮没吭声,将一颗圆滚滚的大橙子递到我手上。我有些恼火,赌咒道:”狗日的骗你,我看得很清楚,那个人是从我家屋角那边转过来的,只是看不清样子,问他也不搭话,后来不是有云遮住了月光,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么?等到月光再出来时就不见人了,我这才问你们的。“

    “你说什么?刚刚云遮住了月光?你还说莫骗人,月光一直都好好的,什么时候被云盖着了?睁着眼睛讲鬼话。“座山雕口气不善。

    周扒皮插话道:”你刚刚是不是打瞌睡了?或者是眼看花了?“

    ”打什么瞌睡?我站着也能打瞌睡?“

    我惊疑地看着他们几个,黄世仁、座山雕和胡汉三有可能故意吓我而不说实话,但周扒皮绝对不会跟着他们三人起哄骗我的。

    可是,明明有个人过来了,明明有乌云遮盖了月光,他们怎么就说没有呢?莫非……我止不打了个寒噤,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恐惧。

    ”走吧,走吧,你们不信就算了。赶快吃了橙子去看电影。”我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