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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做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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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儿觉得,和这个率性的唐姑娘相处久了,倒也发现她并不难伺候,既不会打骂,也不会刁难,这可比庆京城里的一些大家闺秀强多了!所以,如今月儿也会和唐七糖多说几句。

    可就是这性子,实在跳脱了些,月儿还没有见过哪个姑娘像她这样的呢!

    比如走路,她从不像别的闺秀那样,最好脚都不要露出来的慢走,而是总是急匆匆的,毫无顾忌,一条裙子能走了飞起来。

    比如用膳,她也从不像别的姑娘那样,细细碎碎的数着米,恨不得不吃,她总是想吃什么吃什么,爱吃什么吃什么,真真随性子。

    说话更不得了,慎王爷这样的身份,她总连名带姓的叫着!还想骂就骂!哎哟!真真是!胆子太大了太没规矩啦!

    说来也是王爷宠她,真真宠得没边,真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么宠着女子的,可惜,他的宠只对唐姑娘一个,对于我们这些人,他还是那个那么难伺候的慎王爷。

    唉!自己还是小心伺候着吧!

    月儿想着这些事,眼神哀求的看着唐七糖。

    唐七糖不屑的撇撇嘴,却又忿忿的骂了几句:“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屁就是!混蛋,难道不说屁就是淑女了?屁!”

    月儿恨不得跳起来捂住她嘴:“姑娘!奴婢求您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问你,那个东方无忌今天在不在?”

    “东方先生的事,我们这些下人怎么敢问呢?”

    “那你知道什么?怎么这府里的人一个个看见卫曦之都像见了阎王似的!他有那么可怕吗?”

    “姑娘!奴婢,奴婢,哎哟,姑娘,随便议论主子,会被打死的!”月儿害怕的直摇手,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哎!就是因为你们都这样,他才会总吓唬你们的!你看我,我那么骂他,还不是好好的!”唐七糖嗤之以鼻。

    “不是啊,唐姑娘!在这府里,这么些年,主子只对你一个人好!真的真的,连对太妃,主子都是……啊,额,奴婢什么也没说。”

    “只对我一个好?!那叫好?!那个混蛋总关着我,这叫好?!哎哟哎哟,你们这些人啊,没救了,没救了!算了算了!我也不煽动你们反抗了,奴性啊奴性!哎哟,气死我了!”

    唐七糖一边感叹着,一边把脚伸进双精致非常的棕色鹿皮小靴子里,看着月儿抖着手,给她绑好靴子后面的带子,细细理着那带子顶端的金流苏,完全忽视她嘴里的那个混蛋,事无巨细为她花的心思:据说,这靴子还是王爷亲自吩咐人做出来的呢。

    月儿退去一边,示意唐七糖已经穿好了。

    唐七糖站起来,使劲跺了跺脚,嗯!真舒服!谁说古代的东西粗糙的?关键还是得看替人做啊!这靴子真不错,适合走路,走远路……

    月儿过来帮她梳了个马尾,佩上一块闪着碧水色的玉,唐七糖的小脸便在碧色袍子和碧色玉佩里闪闪发光。

    月儿不禁赞叹了一句:“真好看!姑娘真真是个美人!”

    唐七糖对着镜子左右看看,微皱眉说:“如今我要当的是小爷,美人有什么用!拿黛笔来。”

    “可是姑娘,谁不知道你是个姑娘啊,你非要当小爷做什么?王爷那么着紧姑娘,姑娘为什么不喜欢当个姑娘呢?”

    月儿疑惑的说了一串话,到底还是把黛笔递给了她。

    这唐姑娘真是奇怪,王爷虽然可怕,可王爷对她那么好,要是自己,一定死心塌地的奉承王爷了,到底是龙泽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还长得那么好看……

    唐七糖可不管她,自己拿笔把眉毛画浓画粗,随手把笔一丢,说:“他喜欢的,我就不喜欢!我就是要和他对着干!”

    “要和谁对着干?”

    温润的声音在房间里悠悠响起,月儿身子抖了抖,赶紧行礼退了下去。

    唐七糖毫不畏惧的转头,扬着下巴,加粗了的眉毛几乎立起来,粉色樱唇掷地有声的吐出一个字:“你!”

    “啧!糖儿!你这气也太长了些吧?都多久的事情了,你还记着?”

    “自然!那不是一般的事,那是我的尊严,我的人格,我的人生!你和郦复,竟然敢拿我当赌注,我决不原谅你们!”

    “呵呵呵!”

    卫曦之笑着,他今日也穿了件碧色的暗绣蝠纹王爷常服,腰系碧玉带,肩宽腰细,玉树临风,几步便踱到了唐七糖面前,一把揽了她的腰,低头看着唐七糖,魅惑眼眸尽是宠爱:“那你便不原谅,记着就好!只要我喜欢你就行了!”

    “呸!你喜欢的,我偏不喜欢!”

    “可怎么办?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你,你就是个无赖!”

    “我也觉得是。”

    “你,你给我等着,我会报仇的。”

    “嗯,我等着。你要怎么报?要我帮你吗?”

    “呸!你以为我好欺负是吧?你就笑话我是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有本事十年都这么禁锢我!”

    “十年哪!可我想的是一辈子呢!糖儿,我想留你在身边一辈子。再说了,你不是君子,你,就是个女子,女子呢,就该乖一些,嗯?”

    “哈!”唐七糖咬牙:“想得美!我是女子不错,所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女子我报仇一天到晚!你要是敢禁锢我一辈子,我就让你一辈子不得安生!”

    “呵呵呵呵,呵呵!”男人非但没生气,还突然打横抱起唐七糖,拿额头抵着她笑,说:“可怎么办呢?就算你让我一辈子不安生,我也想留你在我身边!糖儿,我日日忙着些事务,可我只要想到你,便心中快活,你有本事折腾就折腾吧!只别折腾到自己!听说昨日你又翻窗了?忘了和你说了,你以后别翻窗了,大大方方走正门就好,你这院里的人我都撤了。”

    唐七糖愣住,张着嘴,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那我可以出去了?”

    “不。我把人放在外面了,布了个八卦阵。你要是在阵里走不出去,记得叫我,我来抱你出去!”

    “你……这是在羞辱我?”

    “怎会!你不是闲着吗?无事可以在阵里走走。”

    “卫曦之!”

    “叫曦。”

    “你!你混蛋……唔唔……”

    男人不由分说堵上她唇,在她唇上狠狠碾过,旋即放开,声音暗哑:“说了不许骂人的。”

    “你……!”

    “嗯,我!”

    “啊!”唐七糖紧握着拳,气得往他身上招呼。

    男人双臂伸展,任她挥舞着粉拳,笑吟吟的看着她发泄,直到她自己无处着力而停下来,才又抱紧她问道:“别生气了,出去走走,可好?”

    唐七糖喘着气,胸口起伏着,只觉得男人的笑太可恶了。她手放下来,轻触了触怀里的东西,最终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天气已经转暖,发芽的新柳,吐绿的小树,伸展身姿的小草,都带来浓浓的春之气息。

    慎王府马车今日速度极慢,在街道上走得让人昏昏欲睡。

    唐七糖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面无表情的问:“这是去哪里?”

    “去城外。”卫曦之拉起她手,轻声答。

    “为何去城外?”

    “一年到头,我只有今日可以明着去城外。但往年我也不出城。”

    “我问你,为何去城外。”

    “我想带你走走。”

    “……哼!”

    “糖儿,我还是觉得,你这气太长了些,其实你若是心中不舒服,不妨我们赌一局好了。”

    “怎么赌?又是你输了你归我?我输了我归你?”

    “这主意好!”

    “你!卫曦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怎么这么不要脸?”

    “叫曦。”

    “呼!算了!我自认倒霉。我不和你计较。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多车要出城?”

    “今日皇帝在城外亲耕,皇后要亲自做饮食送饭。朝臣们都要去。”卫曦之一点也不受唐七糖尖利口气的影响,一下一下的摸着她的手。

    “做秀!”

    “做什么?再说一遍。糖儿?你这些话都是哪里学来的?很不一样。”

    “所以你是古人。你不懂我的世界。我不说。”

    “呵呵,这是和‘做’爱一样的意思?”

    “喂!卫曦之,你能不能不说那个词?”

    “哪个词?”

    “‘做’爱!这个词!”

    “我没说,你说了。”

    “卫曦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又问?要试试吗?”男人忽然腾出手抱住她。

    “滚!”唐七糖手下意识的保护着胸口的东西,努力推开卫曦之。男人笑呵呵的,倒也没有非要靠近她。

    虽慢,最终在临近午时前,慎王府的马车停在了一处空地上。

    卫曦之先下了车,才在车旁伸出手,要抱唐七糖下来,唐七糖避开他的手,自己利落的跳下了车。

    四处都是马车,大多华贵宽大,还有许多着深青色短褐下人模样的人,四处奔跑着为主子们传递着消息,脚步匆忙。

    远处,还有明黄色的一堆銮仪,好些黄衣黑甲的侍卫,估计皇帝已经到了。

    这空地,处于一处山丘旁,山丘不大,却也绵延数里,山丘附近也已经站了好些人,红红绿绿,鲜艳明丽,显见是女眷们。

    山丘上面,可以看见隐约在树林中的一片明黄色建筑,高高的屋脊,尖尖的檐角,和檐角上的铃,该是一处庙宇。

    唐七糖不禁回头问卫曦之:“今天还有女子出行的么?”

    卫曦之极自然的搂着她肩说:“我不是告诉你了么?连皇后都来,各府女眷自然是要来的。踏青为主,送耕为辅,就是你说的,那个做什么……?”

    “秀。做秀!”唐七糖眼睛望着四处,手轻轻捏了捏衣襟,不在意的回答着。

    “嗯。做秀。糖儿,我们也去做秀!”

    “做你的梦去吧!我和你做什么秀?”唐七糖回过神来,拍开卫曦之搁在他肩头的手。

    “糖儿,我们一起去皇帝皇后那转一圈,然后我们便可以去附近的梵音寺走走了!若不然,我们便赶不及回程的时辰了!你,可想好了?”

    “什么意思?我不和你去皇帝皇后那里转一圈,你便不带我去附近走了?”

    “也不是不带你去,而是没那个时辰了!你看,前面那么多人排着呢!”

    “你不是王爷么?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么?”

    “哦,今日是讲究春耕的,要有家有口的人先去动土翻地,我这王爷便轮不到了!”

    “那我和你去做秀,就可以轮到了?”

    “不。你和我一出去,人家自然便只顾着看我们了!连动土翻地也忘了!”

    “你什么意思?”唐七糖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卫曦之,怎么,这是要当我猴耍么?

    卫曦之冲她眨眨眼,笑道:“糖儿,你可知道,京中对我的传闻?”

    “疯子?”

    “这个太老了。”

    “吃人?”

    “这个太旧了。”

    “那还有什么?你又装什么了?”

    卫曦之把下巴搁到唐七糖肩上,那双魅惑眼睛里尽是戏谑:“断袖!”

    “你,你让我穿男装和你演这个?”唐七糖不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男子一袍,再看看卫曦之的衣服,哦买噶!情侣装啊!

    “哎,糖儿,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呢?这衣袍是你自己要穿的!眉毛也是你自己画的!画得好!很英气!很有男子气概!”

    “我,我,”唐七糖气得说不出话来。

    男人却一把搂了他肩说道:“没事!我知道你一向都是这么乖的!来,我们去转一圈,就可以去附近走走了,梵音寺的素斋极有名,我都还没有吃过!我看这么多人,若是去晚了,定然是没有的!”

    唐七糖咬了咬牙,暗暗压了压自己怀里的包裹,突然伸出大拇指擦过自己的鼻子,说:“好!那我们便去秀一秀!”

    卫曦之凤眼微眯,眼眸闪闪,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这就对了!糖儿真乖!”

    果然,卫曦之和唐七糖十指紧扣着,走过排得密密的人群时,众人皆让开了道让行。

    那四周的目光,隐晦有之,不屑有之,不解有之,仇恨有之,深思有之。总之,真跟走红地毯似的,少了镁光灯,多了众人如铜铃般的目光。

    很多年以后,唐七糖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要有家有口先去动土的说法,这个……先不提了吧,心塞。

    估计是风俗如此,今日的文武官员们,都穿常服的多,连皇帝,也是一身简单绣着江海牙纹的明黄常服,被一群长须官员围着,目光深沉的看卫曦之紧拉着唐七糖走近。

    “给皇叔父请安!皇叔父亲自持锄农耕,真是英明神武,尧舜禹汤一般的明君!”卫曦之给皇帝拱着手,浅浅的笑着请安问候。

    反而是皇帝,或许没有想到他会来,眼眸中很是疑惑,脸沉肃着问道:“曦儿一向身子不便,怎么今日出来了?”

    卫曦之笑嘻嘻的说道:“皇叔父顾念侄儿的身体,特特下了只有皇叔父出城的日子,侄儿才能出城的旨,侄儿只好也来凑这个热闹了!且侄儿想着,龙抬头的日子,侄儿若是不出来露一露脸,枉为龙子龙孙了呢!”

    这话!

    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环视四周一圈,才说道:“既是如此,那曦儿好好在附近走走看看吧,只小心着些身体。”

    “多谢皇叔父关怀,这不是有御医在吗,皇叔父也可随时找人来给侄儿请脉的。不过,侄儿中毒至深,请不请脉都是一样的。”

    “……曦儿不必多虑!凡事,有皇叔父在呢!”

    “侄儿从不多虑。自来有皇叔父在。”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笑吟吟的说着话,却分明让人感觉中间无数机锋,暗潮涌动,周围的官员们都纷纷低下了头。

    唐七糖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卫曦之,不得不说,这是个心思深沉的男人,为什么自己以前总看不到他这样呢?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自己识人不明呢?

    此时的他,看似玩世不恭,却又似乎珠玑在握,他身姿挺直,几乎与皇帝迎面对立,却丝毫没有面对帝皇的恭谦退让,反而像一个不容人侵犯的尊贵王者,正毫不畏惧的捍卫自己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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