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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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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炯明显一怔:“奇遇?哪有什么奇遇?”

    李嗣真也笑道:“我也奇怪,正想问你,常住兄却先问了出来。你倒说说,若无奇遇,你如何知道这蟹的吃法?这也罢了,今日说话,字字句句透着古怪,听得我糊里糊涂的。还不快说,这吃法,这些话,你都从哪里学来的?”

    杨炯一怔之后,笑道:“这蟹么,是前几日,春四娘请我吃过一次。这些话,自然,也是她告诉我的。”他看了武敏之一眼,“我虽觉得这清蒸蟹比糖蟹更为美味,不过口腹之欲罢了,却也并未放在心上。”

    武敏之一怔:“春四娘?可是春宅那位春四娘?”

    杨炯道:“除了她,莫非还有第二个春四娘?”

    武敏之眉头不由一皱。

    杨炯忙道:“正因常住兄好几日前说了,近日不谈风月,所以我并未向你们提及。况且,春四娘顶多算个北里名花罢了,这算什么奇遇?”

    李善奇道:“那春四娘性子最是古怪,好端端地,如何会想起请七郎吃蟹?”

    杨炯很得意地挺直了腰身,意味深长地一笑,低头对付碟中的蟹螃去了。

    刘祎之望了武敏之一眼,见他似乎也在等着答案,便代杨炯解释道:“春四娘往日的确性子古怪,最近却不知为何,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但时常出席酒局,而且,还主动请了好些人房中小叙……”

    杨炯见他如此说春四娘,倒觉得有些刺耳,却不是为春四娘不平,而是觉得有看低自己之嫌。他摇头道:“的确是好些人,不过,却也是有挑拣的。”

    刘祎之知他意思,便笑道:“自然,我也有所耳闻,这春四娘邀请的,俱是七郎这般有才有貌的年轻才俊。我这般老朽,是断不会在她邀请之列的。”

    孟利贞道:“北里***重的不过是钱帛。若真如希美兄所言,这春四娘倒真有些古怪。莫非,莫非她是在为自己寻如意郎君?”

    孟利贞本是玩笑话,杨炯却认真地点头又摇头:“这春四娘,确有这意思,可又不全是这意思。”

    众人都被他说得糊涂起来,纷纷追问他这话是何意思。

    杨炯想起春四娘对自己的倾心吐露,虽不明原因,却难免有些怅然:“春四娘说,虽不幸沦落风尘,地位卑微,但婚姻却也是终身大事,不可草率,总得待两个人彼此了解之后,再作打算。她的意思,眼前只想先寻个人替她赎身,作奴也好作婢也罢,只求有个落脚之处。日后之事,却要看彼此缘份。”

    这话一出,众人都面露异色,低声议论起来。

    孟利贞更直言道:“赎身?她这般年纪,又是这般声势,前途显然不可限量。为何便想要寻人赎身?”众人都觉惊讶。武敏之的眉毛也不觉一挑。

    杨炯叹息道:“四娘年纪的确不大,不过,开了年,却也及笄了。”

    众人皆知春宅规矩,呃了一声,因武敏之有言在先,倒不便发表意见了。

    杨炯接着道:“这是其一。其二呢,四娘近日,不知何故形容憔悴,让春玉娘颇为不快,担心如此耽搁下去,别说身价看涨,只怕维持现状也难,所以,竟是不愿再拖,及笄之日,只怕难逃一劫。”

    李嗣真点头道:“这春四娘看着年轻,却也是个有主意的。只不过,身为青楼女子,终有这一日,早迟而已。她如此聪慧,岂会不知?这般矫情,看来她对七郎,倒真是费了些心思。”

    他嘴上虽这么说,却忍不住暗自摇头,这般伎俩,也就骗骗杨七郎这种涉世不深且又自视甚高的人罢了。

    杨炯涨红了脸,正色道:“承胄兄此言差矣,四娘的确自言与我一见如故,却只是因彼此年纪相仿,且她曾听说过我的微名罢了。她在春宅时间不长,捧场的人虽多,认识的却也没有两个。也是满腹苦闷,无人可诉,所以对我略说了一二。她,她原是个与众不同的,你们莫要以常人心思度她。”

    武敏之望了杨炯两眼,浅浅地啜了口酒,笑道:“有七郎这番话,倒也不枉春四娘与你一见如故了。”

    杨炯望着手中的蟹黄,出了好一会儿神,情绪突然低落下来:“我见识不如各位,真正觉得,这四娘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可惜,春玉娘是何人,四娘的身价,寻常人哪里拿得出来?况且,四娘只当我是朋友,只谢我听她说了这许多,却并未寄望于我。”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怅然,还是庆幸。

    李嗣真打趣道:“银钱事小,婚姻事大。若你真的动了心思,那也不难。不如我等与你凑凑?只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她的脸一直未示于人前,你若见过她的真面目,这话就当我没说。若没见过,我劝你倒要好好考虑考虑。”

    杨炯不悦道:”承胄兄长这话好没意思,她既当我是知己,我与她自然并无男女之情。“完了却又摇头:“诚如四娘所言,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况且,她的身份,到底算不上光彩。我若真娶了她,岂不是白白让人笑话?”

    众人哄地笑了起来。武敏之也微微一笑,只是目光却有些恍惚。他端起酒盏,看样子原本是想啜上一口,举至唇边却又停了下来。他就那样擎着酒盏,也不饮酒也不放下,看得刘祎之倒着起急来。

    杨炯出了会儿神,又道:“四娘作了首诗,我念与你们听听。若觉得不好,你们再笑不迟。”

    众人都等着听诗,他却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催促起来,才清清嗓子,开口念道:“三峡七百里,唯言巫峡长。重岩窅不极,叠嶂凌苍苍。

    绝壁横天险,莓苔烂锦章。入夜分明见,无风波浪狂。

    忠信吾所蹈,泛舟亦何伤。可以涉砥柱,可以浮吕梁。

    美人今何在,灵芝徒有芳。山空夜猿啸,征客泪沾裳。”

    待他吟毕,众人顿时无声。

    杨炯解释了一句:“四娘原是剑南道人氏的,来长安途中路经三峡,她虽未明说,我却估摸着,此诗应该是她途中所作。”

    好一会儿,李嗣真才道:“身为女子,倒是难得了。”

    杨炯的声音却微颤起来:“承胄兄只觉难得,自然是难得的。我虽未到过三峡,也不知怎地,却觉得字字句句深入我心,似乎亲临了一般。”

    他原本只当她是个有些才华的北里***但听了这诗,不知怎地,却怔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