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江怀雅到底还是紧张他的,在怀抱里没蹭多久,就想起他还没吃晚饭,赶紧把他拉去了附近广场。商场里的餐厅都已经接近打烊的点,他们做了最后一对食客。

    这顿饭比往常更沉默。

    有时候和好并不代表和解,只是因为不愿失去彼此的珍重,盖过了事件本身的刺痛。

    潦草往胃里填了些东西,他们携手坐在广场的长椅上。

    夜已深,有几个轮滑少年围着广场中央的雕塑一圈一圈不知疲倦地环行。他们互相都有许多话要讲,然而在这个夜晚,却迟迟没有人开口。

    突然之间,对面大厦的灯光全暗。再亮起来的时候,汇成了一个粉色的爱心。

    旁边一栋楼也在这时候打出了一个女生的英文名,紧跟一句iloveu。

    不远处爆发出一阵欢呼,一群年轻人迅速汇聚到一起,围观一场精心谋划的求婚,连轮滑少年都频频回头,向热闹的方向滑去。

    广场成了一片空地,只有他们两个还坐在原地,远离热闹,看上去漠不关心。

    江怀雅仰着脸,巨大的爱心将她的脸颊映成粉红色,讷讷地说,“好怀念啊。”

    他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你和洪彻他们还有联系吗?”

    “没了。”江怀雅神色不见变化,“高中毕业之后好多人就没见过了。真狼心狗肺啊,当年为了帮洪彻告白,还差点吃了张违纪单呢。”

    洪彻比他们大一级,是他们高中国际部的学长。江怀雅那时总喜欢和他们混在一块儿,生活多姿多彩。有一次洪彻看中一个高一小学妹,想出了个浮夸的告白法子——把师大附女生宿舍楼的灯光拼成一个爱心。

    在娱乐匮乏的校园时光里,这个提议大胆而振奋人心。

    江怀雅第一个表示赞成,给洪彻画了设计图。落实到每个点,需要一间间宿舍去通知——当天晚上开灯,或者不要开灯。跑腿的任务分配给了她和另外几个女生,江怀雅负责承包高二年级的宿舍。

    这个方案中间也有过波折——师大附毕竟是重点高中,虽然校风开放,但早恋还是不能放上台面的,一旦被抓到,取消所有推免资格。承包高一年级宿舍的那个小学妹平时和他们玩得开,然而临到阵前,突然胆怯,怕事不去了。江怀雅只好临时揽下对方的活,一间间宿舍去敲门,总算没破坏学长的表白计划。

    那天她一直忙到快十点,才去见聂非池。

    他等在楼下,把一份答题纸递给她,狐疑,“你在宿舍做什么,满头大汗的?”

    “我跑上跑下七层楼,一间间宿舍敲门。你不懂。”她气喘吁吁地接过答题纸。好不容易讨要来的标准答案,然而她毫无抄的*,拉着他去小树林。

    那个地方很幽静,四下无人,外面看不见里面,然而里面的视野却很好。

    江怀雅掐着表,临近十点的时候,她指着漆黑一片的宿舍楼,倒数——五、四、三、二、一。

    亮起一个完整的爱心。

    效果远没有此时此刻商厦上的粉红色爱心好。

    素不相识的同学们本着纯真的成全,纷纷按下开关,白色的灯光像有血肉,零零散散从黑暗里涌现,汇聚成一颗完整的爱心。

    很笨拙,但已是足够美妙的景色。

    聂非池看着她灿烂的笑靥,听得见胸腔深处怦然作响。

    此前她不过是个麻烦的邻家妹妹,不学无术,嚣张跋扈。他习惯了周末回家会看见她,年夜饭和她一起吃,每年开学报到两家都是一起。他生性冷感,从未对她有过超越亲友的心思。然而在那一分那一秒,她热汗淋漓却激动不已的模样,像一株鲜红的火种,跃进了他的心。

    他按捺下那一瞬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以及几分紧张与赧然,眼睫微垂,有些犹疑:“你……干什么?”

    她咔咔用手机拍了好几张照,雀跃地朝他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今天晚上校内网上这张照片肯定会转疯。”

    聂非池听见自己的声音僵了一瞬:“怎么回事?”

    她累得瘫坐在一块勤学奋进的石碑上:“喏,就是洪彻啊,他要跟高一三班的那个小美女表白,想出这个法子。”她指着已经渐渐有些残破,但依稀能看出形状的爱心,自豪地眯着眼,“这颗心有一大半都是我帮忙拼的!”

    江怀雅一直没听到他的声音,用答题纸扇着风,抱住旁边一棵树:“累死我了……”

    不知过了多久,聂非池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她看着他的影子一晃而过,一言不发地走出树林,哎了好几声也没叫住人。好歹是黑灯瞎火,蚊虫遍出的树林子,他就算出于礼节,也应该陪她回宿舍吧?

    但聂非池本来对她热衷于参与八卦事件有所微词,这次大约也觉得她特地将他拉来围观很无聊。江怀雅这样猜测着,加之早就习惯他的不留情面,居然没有计较。

    她在石碑上歇了一会儿,被蚊子咬了五个包,就偃旗息鼓地回宿舍睡了。

    兜兜转转,同样的景色这辈子居然还能和她共赏第二次。

    许多自作多情的误会都已亡佚在时光里。

    聂非池自嘲地笑了笑,说:“你怕违纪单?”

    “怕啊。”江怀雅说,“当时年级组长被气得课都不上了,把我们几个主谋叫去办公室里训。我心想完了,档案上估计得被记个处分。”

    “那你还站出去?”

    他还记得她在年级组办公室里义薄云天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其他几个都是从犯,有处分冲着她一个人来的样子。

    江怀雅也笑起来:“这跟怕不怕没关系。你是没看到跟我们一起策划的那个小学妹怕成什么样。没有推免资格就不能参加自招,高考只能裸考,这对她那种优等生估计就是晴天霹雳,她爸妈知道了能揍死她。不像我,就算被开除,我爸最多给我转个国际高中,让我以后乖点。”

    她靠在他肩上,声音忽然低了许多,小声说:“但我那时候其实很不想走……我想和你一起上学。”

    说完,江怀雅睁开眼,打探他的表情。

    聂非池默了好几秒,表情在夜色里晦暗不明。

    有些情绪其实从未被岁月辜负,只是换了另一种形式。

    他说:“既然这样,后来为什么要走?”

    “那我本来就考不上你的大学啊……”

    “不一样。”

    她不是被迫的,是主动选择了远方的那个人。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又要回到他们的死结上。聂非池低头包住她的手,放进口袋里:“回去吧。你手很冷。”

    不远处的热闹也散场了。

    他俩路过的时候,地上只有一些废弃的蜡烛,和随风飘走的玫瑰花瓣。有一条蝴蝶结丝带飘在绿化丛里,被江怀雅捡起来,拿在手里把玩。

    回到车里,她也陪他坐进去。

    透过车窗,天幕漆黑一片。市区里只能看见最明亮的北极星。

    聂非池说:“我明天就走了。揭幕式是什么时候?”

    “过几天。”她移开视线,不肯说具体日期,“你别关注就行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鼻间发出低低的一声,像笑,又像是嘲弄。

    谈话一到这里就卡壳。江怀雅自认过去二十五年自己算得上一个心直口快的人,然而在他面前却无比压抑,收敛天性,告诉自己缄默不语才是最好的应对。

    她于是低头拨弄那根捡来的玫红丝带。

    沙沙作响。

    不小心一扯,散了。

    江怀雅呆呆地看着化为原形的丝带,眼里有说不出的失望。

    聂非池看见了,接过去帮她重新打结。他打得很慢,那个结又很精巧,她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打成,注意力全被他的声音吸引——“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们的事告诉你爸妈?”

    “谢阿姨没跟他们讲?”

    “我妈不会这么多事。”

    江怀雅觉得不然。他太不了解女人的天性了,谢阿姨在他面前是个严母,然而在她这儿更像一个忘年的闺蜜,经常拉她去逛逛街,说说圈子里的流言。如果她没有声张,只能说明,连最疼她的干妈都不看好他们。

    她思量的这一会儿,他的结打成了。

    江怀雅却已经没有玩的兴致了,单纯欣赏他的手工,然后小心斟酌着说:“等过一段时间吧。”她故作轻松道,“说不定等两个月之后你回来,就不想要我了呢。”

    他冷冷地挑眸。

    江怀雅立刻缴械投降:“我是觉得这才刚开始,没必要想这么深远。没其他的意思……”

    还需要什么其他的意思?这个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聂非池把丝带抽散,手扶在方向盘上。

    他不高兴的时候从不开口,一切心思都全凭她猜。江怀雅紧张地问:“都打好了,干嘛又拆掉。”她小心地把带子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尝试复原。

    好几次没有成功。

    聂非池凉凉地开口:“你就是要等到没有了,才知道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