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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刑场上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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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正,受降仪式正式开始。

    俞三礼等南乡乡民已经在南城门外列队,等待接受官府的招降。周臬台则着官袍、骑骏马,带着大小官员及全副仪仗从县衙出发,一路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南城门。

    “好威风啊!”

    “那位就是周青天吗?”

    “哎呀,那位美髯公是谁啊?官大不大?”

    官员们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接受着百姓们的指点和仰慕,不由得将背脊挺得直直的,生怕在这个荣耀的时刻留下什么污点,然后被清江的百姓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批官员中,除了打头的周臬台、萧知府之外,最受瞩目的自然就是清江县的新任父母官顾谦了,只见顾知县身着七品官服,面如冠玉,唇若涂朱,虽然因为官小被夹杂在了一堆中老年干部中,但是再厚的包围圈也阻挡不了某人发散的魅力,所过之处,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眼冒红心,捧着胸口痴痴地望着某人远去的背影。

    “啊!好俊的郎君啊!”

    “还是个官儿呢,不知道许人家了没?”

    “不行,赶紧让我爹去打听打听这是哪家的郎君,这样的相貌,给他做小我也愿意!”

    “做妾?翠花你疯了!”

    “没疯,别说你不想。”

    “我……”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女人们的尖叫声和男人们的议论声响成一片,各种言论灌进耳朵里,顾谦觉得头都大了,果然国人爱八卦,不管在哪个朝代哪个时空,只要是八卦就不愁销路。

    不过给他做妾?顾谦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作为一个丧偶不久的鳏夫,他真想冲着满街虎视眈眈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吼一声:姐妹们,求放过啊!

    队伍穿城而过,非常拉风地来到了南城门前。

    “按察使大人到!”

    响鞭静街的声音响起,乌泱乌泱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周臬台坐在高头大马上,用颇具威严地眼神环视一周,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官的清江百姓哪里扛得住,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

    “见过按察使大人!”

    “臬司大人好!”

    “周青天好!”

    因为没有事先排练过,所以底下喊什么的都有,顾谦本以为周臬台会生气,却没想到老头子很受用,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请臬台大人登台。”为了显示按察使大人的威严,顾谦特意布置好了城楼,以便周臬台能在城楼上接受俞三礼的投降。

    “不了,不上去了。”周臬台看着四周用热切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百姓,心中一荡,也不搞特殊了,他下了马,威严地目光再度扫视了一圈随行的官员,随即大声喝道:“出城!”

    城外,俞三礼率领着南乡诸人规规矩矩地跪在了日渐高升的太阳底下。

    周臬台缓步走出,一步一步都走的很踏实,身后那高举的木牌和飘扬的旗帜,更是将他的气场完全烘托出来。随着他逐步走出城门,原本喧闹的街道重新恢复了寂静,老百姓们抻着头,不错眼珠地看着他。

    来到城门外,只见领头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直挺挺地跪在官道上,看到周臬台的一刹那,坚毅地脸上明显紧张起来。

    “下跪者何人?”周臬台在距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问道。

    俞三礼身形一顿,小心翼翼地与周臬台对视了一眼后,很快就垂下头去,谦恭地伏倒在地,高声回道:“草民是清江县南乡银窑联合会三当家俞三礼,得知臬台大人来到清江,特地率南乡父老来给臬台大人请罪。”

    “你们何罪之有啊?”

    “草民不该带领南乡乡民到清江县衙前闹事。”

    “只是在县衙前闹事吗?”周臬台扬了扬眉,显然不认同俞三礼的说法。

    “臬台大人明鉴,草民虽然对前任县太爷的政令颇有怨言,但是也只是带领乡民们到县衙前静坐而已,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既然不出格,又何来请罪之说?”

    “草民自幼长在清江,自当接受县太爷的教诲,哪怕县太爷的政令不合吾等心意,也不该采用过激的手段来逼迫县太爷。”

    周臬台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算你识时务。”

    俞三礼听出他话里的回转之意,愈发恭敬地趴伏在地。

    “好了,既然南乡乡民知道错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本官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现在南乡北乡首恶皆已被收监,本官秉承圣上旨意,只诛首恶不罚胁从,所以尔等大可不必再担心己身安危。”见南乡乡民们皆露出不敢置信的狂喜表情,周臬台内心得意,但是面上却愈加严厉,“不过本官丑话说在前头,尔等今后定当遵纪守法、诚心向善,切不可再被人煽动做出违法之事!不然定有天兵降临!”

    “臬台大人英明!谢臬台大人不杀之恩!”

    “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南乡乡民在俞三礼的带领下一边高呼不敢一边砰砰地磕起了头。围观的众人见到这一幕,多有动容。

    “臬台大人好威风啊!”

    “就是就是,你看把那些南乡佬吓的。”

    “看来造反可不是好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掉脑袋了!”

    “是啊是啊!”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周臬台站在原地,等着南乡乡民们磕得头皮发青之后,才走上去前,纡尊降贵地扶起了俞三礼及跪在靠前位置的几个老人家。

    “好了,各位,都起来吧!”

    “罪民不敢!”

    “你们已经被赦无罪,何来罪民之说?”周臬台此刻威严尽去,变得平易近人起来,他扶起了几个老人家,拉了一番家常之后,把几个老人感动的一个劲地掉泪,直说遇到了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官。

    “好了,大家都归家去吧。”

    “臬台大人!”众人又落下了热泪,拉着他的衣袖不肯离去。

    不远处,顾谦看着周臬台这一番又打又拉的表演,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一番官民和乐的景象足以让清江县百姓念叨五十年了。

    和乐的图景过后,紧接着就是血腥的砍头场面。

    放过了俞三礼及南乡乡民,显示了圣上的宽厚仁德之后,马上就要诛杀首恶以正视听。

    一辆辆囚车拉着段广荣及其家人来到了城门外临时搭起的刑场,段广荣本已经被治哑,人也陷入了昏迷,但是在行刑前,一根根银针扎进了他的大穴,使他暂时清醒过来。

    看到围观群众眼中的鄙夷和幸灾乐祸,一向自诩甚高的段广荣再也承受不住阶下囚的狼狈,他双目暴突,面对群众的指指点点发出了喝喝地抗议声。

    “他还能说话?”高台上正等着午时三刻行刑的萧知府皱眉说道。

    一旁的张侍卫马上凑了过来,用很肯定地目光摇了摇头。萧知府心中大定,面色再度和悦起来。

    顾谦官小,在这些文官武将中仅仅够了个尾巴尖,但是谁让他是清江县的父母官呢,所以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顾谦也捞到了前排的座位。

    “臬台大人请用茶。”顾谦狗腿地为周臬台送上了热茶,刚刚说了那许多话,一定口渴了吧?

    周臬台微微颔首,矜持道:“顾知县也坐吧。”

    “是。”顾谦垂眉敛目,在一圈中级干部的下首坐了,为了表示他的恭敬,顾知县只坐了半个屁股,这滋味,谁坐谁知道。

    熬到了午时一刻,终于开始了行刑前的训话工作,这次可不是周臬台上场了,而是换成了性格温和面容和悦的兴化府知府萧玉卿。老百姓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知府大人,只见这位知府大人身量中等,美髯飘飘,以当时人们的审美来看,这位也算是个美男子了。

    如果没有顾知县做对比的话。

    能被圣上钦点探花郎的家伙,论皮相,那是绝对拿得出手的。所以老百姓们看过萧知府之后,反而又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后方的顾谦身上。

    两厢比较,还是应该支持本地父母官嘛!

    看到众人的目光在自己和自己的斜后方穿梭,萧知府和悦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裂痕,不过以他的涵养自然是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容严肃地开始了行刑前的训话。

    萧知府讲话的时间很长,他历陈了段广荣私占银窑、唆使段成龙火烧县衙以及豢养私兵与官府对抗的种种大罪,又以段广荣为反面典型,对清江县的百姓们进行了诸般教化。

    因为声音传输的限制,萧知府虽然做出了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但是声音传到老百姓耳朵里也只剩下了细细碎碎的嗡嗡声。大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就把目光投向了别处,有参观顾美男的,也有眼珠转来转去寻找新八卦的。

    很快,清江的百姓们就发现了新目标,就在萧知府讲话的当口,被刽子手按在刑场的段广荣再度激动起来,他挣扎着,用吃人的目光死死地瞪着萧知府,嘴里还发出喝喝地刺耳的杂音。

    咦?这是什么情况?段广荣如此激动,是有什么冤情不成?

    被人用吃人的目光盯着,饶是心理很强大的萧知府也有点撑不住了,他一边讲一边给下面的侍卫使眼色,到点了没啊?

    “赫赫……”段广荣气急败坏地挣扎着,眼神像淬了剧毒,恨不得与萧知府同归于尽!

    萧知府低垂了眼帘不去看他,但是讲话的频率明显加快了。

    “赫赫,赫赫……”

    最后一句赫赫发出来时,萧知府终于等到了行刑的时刻,他长吐一口气,啪一声丢下了令牌:“时辰已到!问斩!”

    刽子手的刀高高举起,就在此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一句清晰的控诉之词:“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