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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郊外,破屋。

    卫襄望着倾倒的衣篓,散乱的旧衣,嘴紧紧抿起。旧衣上,还能看到有人压过的痕迹。

    一个影卫下跪汇报道:“禀主上,外面的痕迹一直通向前面的小河,已派人沿河搜索。”

    卫襄一言不发,忽地向外走去。

    远处忽然有得得的马蹄声响起,如急雨密擂,席卷而来。冲到卫襄外围护卫处,滚鞍下马,急急下跪禀道:“王爷,宫中急报,陛下病危,急宣王爷入内觐见。”

    郊外,破屋。

    卫襄望着倾倒的衣篓,散乱的旧衣,嘴紧紧抿起。旧衣上,还能看到有人压过的痕迹。

    一个影卫下跪汇报道:“禀主上,外面的痕迹一直通向前面的小河,已派人沿河搜索。”

    卫襄一言不发,忽地向外走去。

    远处忽然有得得的马蹄声响起,如急雨密擂,席卷而来。冲到卫襄外围护卫处,滚鞍下马,急急下跪禀道:“王爷,宫中急报,陛下病危,急宣王爷入内觐见。”

    卫襄的双拳瞬间握起,脚步沉重如有千钧:“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之极。

    来人叩首道:“陛下病危,宣王爷即刻觐见。”

    卫襄望向不远处的小河,不过数十步之遥,他却仿佛再也没法走近。

    “周耀。”他声音沉沉,开口而唤。

    “属下在。”

    卫襄闭了闭眼,流露出一丝苦涩,他从来天不怕地不怕,随性而为,无所顾忌,却不知自己有一天也会陷入这样煎熬的境地。父皇临危,他不得不去,可是他的苒苒怎么办?

    想到苒苒还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等着他去救,想着她该何等地害怕彷徨,他就心如刀绞。是他的错,前一刻还在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好她,下一刻就在眼皮子底下让人把她掳走了。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没有守护好。

    “你留下来继续寻人,我让千戈带上影卫协助你。”

    “属下领命。”周耀迟疑了一下,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您一个人回去只怕不妥。”名节事大,王妃失踪的消息一旦传开,只怕就算救回了人,她也活不了了。

    “我心里有数,自有安排。”卫襄看了他一眼,语气缓和下来,“你知道厉害就好。只管寻人,不得泄露消息。”

    “是。”周耀恭敬应下。

    *

    江苒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梦中,她又回到了结亲那一天,翟冠霞帔,风光出嫁。在一片恭贺声中,有人轻轻挑开了她头上的红盖头。她心中盈满喜悦,含羞带怯地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站着的人面如冠玉,眼飞桃花。

    她如遭雷击,整个人都仿佛掉进了冰窟,奇寒彻骨。

    陈文旭!怎么会是他?

    陈文旭含情脉脉地看向她,桃花眼中盈满笑意,喃喃道:“苒苒,你终究还是我的。”一只手探向她的脸颊。

    她浑身寒毛倒竖,想要尖叫,嗓子眼却仿佛有什么堵着的,发不出声音;想要挥开他,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气力。

    她眼睁睁地看着手落到她脸颊,缓缓摩挲着,轻叹般地喊道:“苒苒。”声音幽幽,百转千回,仿佛含着无限情谊。

    脸上冰冷轻微的触觉如被毒蛇爬过,她毛骨悚然,拼命想要挣扎,蓦地清醒过来。

    眼前却是一片纯然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有什么正在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冰冷而柔软。一瞬间,她几疑再次坠入梦中,浑身发冷。

    好在身上总算有了力气,她不动声色,忽然伸手去抓。刚刚感觉到肌肤的柔软,对方动作却更快,蓦地缩手。

    若不是还能听到身边浅浅的呼吸声,闻到淡不可闻的香气,她几乎以为刚刚是自己的错觉。

    她谨慎地坐起身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你是谁,你究竟要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呼吸声却急促了些。

    她大起胆子伸手摸索着,却什么也摸不到,心一点点提了起来,忍不住厉声问道:“陈文旭,是不是你?”

    耳边听到轻轻的叹息声,先前闻到的淡淡香气忽然转浓,她脑中一片混沌,昏昏沉沉的身子又慢慢软了下去。模糊中似乎有一双手扶住了她,将她放平,盖好。她想捉住那手,却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满室光亮。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睡在一张半新的架子床上,一个圆脸带笑的妇人正挂起帐子,任清晨的阳光直接流泻而来。

    见她醒来,妇人呵呵笑着,拿起一边架子上的衣服要服侍她穿上。

    江苒看了一眼,衣服并不是她穿到江家的王妃仪服,而是一件式样颇新的妃色宝相花纹袄裙袄裙,外面配了一件灰鼠皮织锦半臂,下搭素白棉膝裤。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仅着中衣,没有拒绝,在妇人的服侍下穿上了全套外衣。

    “这是哪里?”她问妇人,“你是谁?”

    妇人张开嘴,“啊,啊”两声。

    江苒的心沉了下去,掳她至此的人好生缜密,这个妇人分明是个哑巴。看来那人早就防着她打听情况。

    江苒问:“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妇人点点头。

    江苒又问:“那你可识字?”

    妇人摇头。

    也就是说,只能和这妇人做简单的交流,从她身上是问不出什么了。

    妇人殷勤地把她拉到梳妆台前坐下,帮她梳头。

    江苒心事重重:也不知离她被掳有多少时候了,先前来人究竟是真还是她在梦中,究竟是谁,是陈文旭吗?可如果是陈文旭,为什么只敢呆在黑暗中,不敢让她见到?

    她隐隐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键,却一时无法想通。

    最要紧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有没有办法逃出去?

    也不知卫襄发现她不见了会是怎样的伤心焦急,能不能把她找到?还有父亲,一定担心万分。可事已至此,即使卫襄找到她,也已经迟了。

    她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身为王妃,被人掳走,只怕名声又一次败坏殆尽。她即使再被救回去,也没资格再做卫襄的王妃了。掳她之人,当真是其心可诛!

    江蓉竟是这样恨她,要将她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可是为什么,江蓉一向聪明,即使恨自己,有的是机会暗中捅刀子,何必要选择这样两败俱伤的方式?自己即使落不着好,可卫襄盛怒之下,她又岂能全身而退?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故在?

    身后妇人又“啊啊”叫了两声,江苒回过神,目光落在铜镜上,铜镜中出现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

    妇人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帮她梳了少女的发式。她皱起眉来,二话不说开始动手拆头发。

    妇人一脸疑惑,想要阻止她。

    江苒哪里理她,飞快地散了发髻,自己动手挽了个简单的圆髻,将头发全部梳了上去。她已为人妇,自然要梳妇人的发式。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往外走去。妇人也不拦她,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江苒很快走到外面,放眼望去,顿时变了脸色。

    屋外,是一片不大的湖面,碧波荡漾,粼粼生光,能看到湖岸不远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显然是一所占地颇广的宅子。

    她所处的屋子是一座两层的阁楼,孤零零地处在湖中央,四面环水,没有通路。她不死心地绕着屋子外围转了一圈,没有任何新的发现。甚至除了她和哑巴妇人,屋子里没有任何其他人。

    她被软禁在这个湖中之屋。

    而她不会水,即使想逃走也没有法子。她咬了咬唇,走到临水的栏杆边往下望去,碧水清澈,能看到有鱼儿在欢快地游来游去,却也能看出水是极深的。

    即使她会水,现在是冬季,她要敢下水,不被淹死也得被冻死。

    难怪掳她来的人这么放心,只留了一个哑巴妇人,连个看守人都不放一个。

    不对,她忽地反应过来,现在这个季节,寒冬腊月,京城的河水都结了冰,怎么还会像现在这样水波荡漾?她细思之下,冷汗涔涔: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难道她竟被送离了京城?不可能,才短短半天。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念头:她只是醒来时发现现在是早晨,并不知道当中自己昏迷了几天。

    见她在水边停的时间长了,妇人一脸紧张,拉着她往屋子里走,显然担心她会往水里跳。

    江苒心突突乱跳着,任她拉着走,问她:“你家主人呢?”

    妇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江苒皱眉:“他将我掳到此地究竟意欲何为,可有交代你?”

    妇人依旧摇头。

    江苒道:“我欲求见贵主人,可否帮忙通报?”

    妇人这次连手都摇上了,面现恐惧之色。

    她家主人是洪水猛兽吗,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江苒疑惑,却没法子再问下去了。索性自己一间间屋子找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她越看神色越沉郁,这两层阁楼虽然不大,里面却布置齐全,宴息室、餐室、琴室、书房、绣房、寝室、厨房、库房一应俱全,看上去样样精致舒适。

    可是,书房的窗下摆着她最爱的摇椅;绣房的架子上按她的习惯摆着打络子的各色丝线;还有琴房,琴桌上放着一架式样古朴的七弦琴,分明是前世陈文旭费尽心思为她淘来的古琴“采薇”。

    江苒脑袋中“嗡”的一下,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发抖。她死死抓住门框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陈文旭,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他回来了!

    她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不是错觉,在黑暗中抚过她脸颊的那个人,是他!

    哑巴妇人担心地看着她,伸手想要扶她。江苒甩开她,猛地向外冲去。这一刻,她真的有跳入湖中,拼死逃离的念头。

    可当湖面的寒风吹到她脸上时,她又渐渐冷静下来:留在这里,还能慢慢寻找机会逃走;冲动地跳进湖里,她不会游泳,能活下来的机会根本就十分渺茫。

    她,还不想死!

    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再也见不到父亲,见不到十一。父亲见到她的尸体,该会何等伤心。还有十一,他那么在意她,得知她的死讯,他该怎么办?她怎么能这么伤害最爱她的两个人。令亲者痛,仇者快。

    就算掳她的人真的是陈文旭,就算真的是……江苒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那个人现在连面都不敢露,一定有什么牵制住了他,令他心存顾忌。而这,未尝不是她的机会。

    江苒望向东方的旭日,眼神渐渐坚定:就算是为了她最亲的两个人,她也不能轻易放弃。只有好好地活下去,才能找到办法逃出这个地方。

    “我饿了。”她淡淡对妇人道,被掳之日的中午她就没有吃什么东西,后来更是粒米未进,早就饥肠辘辘。既已决定要设法逃跑,她自然要保存体力,维持自己最好的状态。

    妇人见她情绪缓过来了,欣喜地“啊”了一声,拉着她往餐室去,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一个托盘:热腾腾的碧粳粥,配一碟腌黄瓜,一碟炸春卷,一碟水晶糕,一碟水萝卜,看着十分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