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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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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彦闻言松开嘴,肚皮贴在胡天脑袋上,四蹄乱踢。

    胡天便放开它。

    归彦跳到地上去,又咬了灵兽袋来,将里面的五只命褓灵兔撵出来。

    胡天想想,归彦的思路也是对。说不得其他妖兽或是灵兽的毛就有用呢?

    胡天便是跳下石床,笑眯眯看着五只兔子:“毛毛借我用用呗。”

    五只兔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别瞧只是灵兽,却都甚是有义气。

    红色那只率先蹦出列,在胡天面前躺倒,竖起四肢闭上眼,一副躺上砧板的模样。

    胡天尚未想好打哪儿下手。

    倒是归彦薅毛技能熟练,跳过去,上嘴要咬。

    这一口若是咬下去,便是连兔子皮都能揪下来。

    胡天忙抓了归彦来:“别别别,祖宗,它们皮没我厚。这么薅使不得。”

    归彦:“嗷?”

    那怎么办?

    胡天想了想。他将归彦放在肩膀上,伸手去抓了兔子揉了揉,便是揉出一手毛。

    胡天看着满手的红毛直感叹:“这出毛量,我就是一天炼十炉丹也是够啊!”

    可怜红毛兔子的毛却没归彦落毛的效果。引不得灵气。

    胡天再将另外四只兔子都搓揉了一遍。一个都不成。

    再将五色毛毛揉在一处,还是不行。

    胡天吸一口气,拿出灵兽饵料将兔子喂了,再把它们送回灵兽袋。

    继而自己坐在地上,同归彦眼对眼。

    胡天道:“看来落毛界,数归彦最厉害。”

    归彦昂起头,得意洋洋。

    胡天乐,戳了戳它耳朵,又想了一番。

    此时归彦的毛只剩下两个指甲般的量,决计不可再轻易去用了。

    那么便是两条路。

    一则,设法减少用量,一次成功。胡天自认不是天才少年,这法子基本是在扯淡。不到绝路还是不要做这个美梦得好。

    另一则,便是去找归彦毛的替代品。可是去哪儿找?

    胡天想了片刻,打地上爬起来:“大丈夫能屈能伸!”

    胡天说着,站在石桌前,摊开宣纸,拿起笔。

    胡天写:

    姬无法少爷,您近来过得还舒坦吗?

    胡天便是给姬无法写了一封信,重点将归彦落毛的事情讲了讲。然后委婉地让姬无法去找姬颂,将此事转达。

    “若能找到替代之物,或是有相关线索提供。感激不尽。”

    胡天写完,抓着笔挠了挠脸。

    又道天梯楼是创造功法之处,便又加上一问。问前番那两个妖族的丹药,妖魔混血是否适用。

    胡天写完,抓起纸来看了一番。忽而察觉不妥。

    姬无法的信都是加密玉简,自己的信却是大白纸。

    且不说归彦是妖魔一事,有多惊世骇俗。只归彦的毛可以引导灵气,这一件若是流传出去,便可能给归彦招灾。

    胡天忙拿了火种来,将这信给烧掉。

    直看着信纸化成灰,胡天才走到石桌前,另起一封。

    这封与上一封不同,用词隐晦闪烁,只将事情一一讲了,却不点名。

    如此写完。

    胡天再反反复复检查修改,确信无任何遗漏。他这才带着归彦下了山,去找易箜。

    因着胡天不能出山门,便是要请易箜替他去天书格寄信。

    此时已是天明。

    易箜刚起要开店,见了胡天,吓一跳:“师兄这是怎么了,这一脸黑乎乎的,额前发也烧坏了?”

    胡天伸手一摸脸,满手黑。他这才发现自己一脸烧糊的样儿。胡天抓了归彦戳:“你这小没良心的,不提醒我。”

    “嗷。”

    “那万一天黑人多走散了,你就不找不到我了。”

    归彦动了动耳朵,盯着胡天看,在他脑海里坚定道:“不会!”

    “为什么?”

    归彦在胡天脑中大声道:“黑!丑!”

    “那是你没见过我本尊,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宇宙第一帅。”

    胡天乐着放下归彦,又拿出信与天梯楼的传令。

    胡天将前因后果讲于易箜听:“还请师弟替我寄了这一封信才是。”

    “包在我身上。”易箜拍胸脯,“但是师兄,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是没有替代该如何呢?”

    胡天撇嘴:“没有替代归彦落毛的物什,那我就只好给归彦剃秃毛了。”

    归彦闻言一口咬住了胡天的耳朵。

    胡天“嗷”一嗓子叫起来:“祖宗,不剃你毛,开玩笑的!”

    归彦这才松开胡天,跑去玩儿了。

    易箜失笑:“要剃光归彦,得做好被啃干净的准备。”

    “可不是,太凶残。”胡天玩笑,说完又合掌,“还是请祖师爷保佑,让姬无法那熊孩子赶紧给我回信,找到替代的物什吧。”

    然则易箜所说也不无道理。

    胡天也是知道“鸡蛋不往一个篮子里搁”的道理。

    待他回到洞府,又将各色炼丹物件在石桌上摊开。

    胡天盯着那些物什发了一回呆。

    用剩下的毛去炼黄元丹,胡天断然舍不得。若是其他丹药,对火候大小的要求更高,胡天一股灵气还驾驭不住,如何要驾驭多股?

    且就算是要浪费,也得将那两团落毛浪费在值得的地方。

    胡天打定主意,便是将《术诀一百篇》扔在了一遍,也不去想其他人族丹药的炼制。

    他却是将指骨芥子中的玉简拿出一块,乃是早前他与姬无法的书信。其中三张妖族丹药配方。

    便是酸浆妖酒、蕴年丹、断殇固元散。

    配方均写了药用、制作之法、使用之法、使用禁忌,乃至配方由来故事。

    另两份不提,那酸浆妖酒,归彦定然是能用的。

    虽说依据杜克所言,归彦进阶之后,酸浆妖酒对它的效用会大大降低。但有总比没有来得强。且酸浆妖酒所需的妖植灵株,胡天此处已是配齐。

    胡天思虑妥当,便是去细看酸浆妖酒的制作方法。

    却也是个用火种催化的法子,只是灵气牵引上,比起黄元丹的一股灵气,酸浆妖酒却要二十四股灵气持续不断的牵引。

    胡天看着崩溃:“二十四股,手指脚趾都加上,还差四个我哪儿找去?且要用多少毛?总不能一处两根吧!”

    这么说着,胡天却是愣了愣。

    既然归彦的毛可以引灵气,那量多量少,是否可以控制灵气输出的量?

    胡天这么想着,便从乾坤袋里抽出一根毛来。胡天将这根落毛捏在两指之间,闭上眼。

    灵气运行,胡天匀一丝心念,引七魄中一缕灵气进入指尖,进而触碰那根毛。

    胡天睁开眼,再去看那根毛,仔细分辨,方见其上一丝雾气。

    胡天立刻拿出一团来落毛来,再运行灵气。眼前一大团白雾。

    果然有区别!

    胡天惊喜非常,跃起翻了个跟头。抓来归彦抱着就地滚一圈。

    归彦“嗷嗷”叫,挣脱胡天跳到一边去。

    胡天躺在地上,乐着长舒一口气。

    思及钟离湛所言,越高阶的炼丹术,越需要对火的细致操控。如若此法成了,那日后高阶炼丹术于他却可降低一层难度。

    胡天翻身起来,抓了玉简继续看。

    酸浆妖酒的制作法子虽琐碎,胜在炼制是一次性的。只消保证灵气与火焰稳定,中途并不需要变动。且对灵气要求,便是“细微持久”四个字。

    且是外火内火不论,都可制作。

    胡天将酸浆妖酒的制作法子通读几遍,直至烂熟于心。

    他再拿出装落毛的乾坤袋,将乾坤袋里的毛又取出一团来。

    胡天调亮琉璃盏,趴在春祀前。捏着鼻子屏住呼吸,将那些毛一一理出来。再等分二十四份。

    一份两根毛,敛成一缕。

    取粘胶,将毛置于手掌相应位置。

    再站到水帘墙边,胡天却发现自己没手去取火种了。

    胡天便叫:“归彦,来帮忙。”

    归彦跳上桌来,咬住一颗灵石。

    胡天忙道:“叫红兔子来搞,你别被燎了脸上毛,那就破相了。”

    归彦便是将红兔子从灵兽袋里踢出来。

    胡天对它如此这般一吩咐。红兔子听完把脑袋点点,并不去取灵石,而是自己跳上前去。

    红兔子用耳朵敲了敲敞口瓶,便见两簇徜雨火种从瓶中飘起落在它两只前爪上。

    胡天惊讶:“真厉害!”

    红兔子被夸,兴高采烈举着火种原地转圈。

    归彦上前,冲它:“嗷!”

    红兔子缩了缩脖子,这才冲胡天:“唧唧唧?”

    胡天下意识答曰:“嗷嗷嗷?”

    红兔子不高兴,跳到胡天手下,举起火种。

    胡天忙对红兔子摇头,又对归彦讲:“等会儿给我递材料,顺序是……”

    胡天脑海里,归彦打断:“晓得。”

    胡天笑:“那就开始了。”

    胡天便是双手张开,掌心相对,虚抱成球。他再闭眼内视,调动体内灵气运行。

    灵气当以二十四缕溢出体外,且须匀速进行。体内灵气运转难不倒胡天,他在运行木元素时,所操控得可不止去去二十四缕。

    此时,胡天调转灵气,均匀去往两只手掌。

    触及落毛,灵气缓缓外泄。

    少顷,状态稳定,胡天轻声道:“火。”

    红兔子双爪两簇火种上前去,走到胡天手掌下举起来。

    火种之上,两团火苗顿时向上窜起,与二十四缕落毛上的灵气汇集。

    胡天立刻运转酸浆妖酒炼制心诀。

    少时,灵气扭动。火苗追随灵气,缓缓流动,片刻得成就一只火球。

    这火球顶上一处空缺,火球内里空空如也。

    胡天睁眼查看,转头向归彦。

    归彦已是咬着酸浆木种的袋子,跳上胡天右胳膊,将袋子投入火中。

    火势上涌,袋子片刻化为乌有,只留下树种浮在空心火球内,在其中滋滋燃烧。

    归彦立刻跳下去,又咬起另一个袋子。

    如此便是胡天、红毛兔子保持不动,好似木偶。归彦跳上跳下,将各种材料倒入火球中。

    直把桌上材料都倒完,归彦跳到胡天肩膀上坐着。

    此时胡天却是感知不到外界。他在心内,一遍遍运转心诀。

    早在胡天开始运行灵气默念心诀之始,识海半空便出现银色字迹。

    胡天念出一字,便是出现一个字来。

    字迹纤细,如长空一星沧海一粟。却随着胡天默念,字迹越发亮,凝聚成团。

    此番情形似曾相识。

    胡天凝视那团银光,心中一片安然,沉溺其中,浑然忘我。不知不觉便是将那心诀运转无数遍。

    直至一瞬,忽听“怦怦怦”的心跳响起,灰白天空之上六芒星猛然一亮,其势盖过那团银光。

    那团银光瞬时缩小,向上飞去,落在灰白天空之上,化为一颗萤火般的星星。

    便是银光化星之时,胡天猛然清醒,心念弹出识海,睁开双眼。

    便见手中火球之内,一团透明胶状物体凝聚,晶莹剔透,好似琉璃球。正是酸浆妖酒原液。

    胡天心下大喜,神念却是骤然松散。便是此刻,面前水帘暴起,扑面而来。

    胡天惊骇,猛然抽手躲闪,火球遁去。

    胡天心道糟糕,所幸身体更快一步,拧腰展臂,使一巧力。胡天手掌触及炼化出的妖酒原液球,便将它抛掷出去。

    那团原液未及散开,落入洞府一角的酒桶之中。

    下一刻,胡天“啪”一下,侧身摔倒在地。水帘上的水扑来,将他浇成落汤鸡。

    胡天跌跌撞撞爬起来,再四下去找。归彦却早已是踢飞红兔子,自己也是完美躲避开了水帘攻势。

    此时它俩并排站在石桌。归彦看着胡天,眨眼睛。红兔子僵硬成一团,爪上的两团火种闪耀。

    胡天抹了一把脸,不高兴:“你怎么不把我也踢飞起来。”

    归彦:“嗷!”

    “下次变大点踢。”胡天乐,又去戳了戳红兔子,“快醒醒,吃火种了。”

    胡天说着伸手去拿火种,不想手指方触到红兔子爪上一颗火种。那火种疏忽钻入胡天体内,消失不见。

    胡天愣了愣。

    这他爹的是闹哪样?

    红兔子这才回神,委委屈屈:“唧唧唧。”

    它叫着还往胡天身上蹭,又伸出爪子看到一团火种没了,顿时呆了。

    胡天回过神来,笑起来戳了戳红兔子脸:“那团火种是我收了,剩下的这团给你吃。”

    红兔子高兴立刻将火种剥了,再吞下。

    另一边灵兽袋里,黑色兔子跑出来,跳到那水里蹦了蹦。

    胡天也不去管它们,只去酒桶里探看。

    酒桶之中,酸浆妖酒原液仍是一团,在酒桶中滚动。

    归彦扒拉在酒桶边沿,探脑袋看了看,又回头冲胡天:“嗷!”

    胡天道:“知道知道,且等我换个衣服。”

    胡天换了干净衣服来,给酒桶盖上盖子,扛起来。

    这便是酸浆妖酒最后一步,名曰摇酒。原液出后,着人扛起跑上数圈,将酒原液团摇开。摇开的过程中,原液便会发酵熟化,最终成就酸浆妖酒。

    胡天便是扛着酒桶带着归彦,去了小蕴简阁,围着小蕴简阁前的空地跑起来。

    倒也不是白跑,跑了一程,肩头渐重,酒桶之中也是“咣叽咣叽”的响动。

    直跑得胡天上气不接下气,却是不能停歇,盖因停下便是功亏一篑。

    少时,钟离湛打远处走来。

    钟离湛见了胡天,愣了愣:“师弟这是做甚?”

    胡天干笑,脚下不停,扛着酒桶围着钟离湛转圈跑:“炼丹啊师兄,你怎么来了。”

    钟离湛笑道:“来找叶师妹,我昨日在大蕴简阁中见一式剑,十分有趣,便想来找她……”

    胡天“呼哧呼哧”跑:“这样啊,师兄,师姐闭关了。五天之后,也不对,我也不知道我在洞里几天了……”

    “我已三日未曾见师弟了。”

    胡天瞪大眼睛:“我居然在洞里已经两天了?居然保持不动,只念心诀干站了两天?了不起。”

    便是这般臭不要脸夸自己,胡天也还是围着钟离湛,跳大神般转着跑。

    钟离湛实在忍不住,问:“师弟这是做甚呢?”

    “摇酒。”胡天很是淡定,“师兄,你可知,酸浆妖酒酒名来历?”

    胡天自问自答:“这他娘不是妖酒,原来是酸浆摇酒啊!”

    钟离湛错愕:“酸浆妖酒?师弟不是要炼制黄元丹的吗?我听闻酸浆妖酒制作十分繁杂,且是乌兰月梯楼不传之秘……”

    “一言难尽。”胡天苦着脸,“我做不出黄元丹,还把自己烧成大黑脸。只好委屈自己抱着酒桶跑……”

    胡天说着话,还“呼哧呼哧”地喘,好似个漏风的风箱一般。

    钟离湛笑道:“师弟,歇歇吧。我来。”

    钟离湛说着,伸手取过胡天肩头酒桶,提着酒桶在小蕴简阁空地上练了一套剑。

    胡天此时得空,坐在地上,看钟离湛轻盈如燕,一杆紫笛如电。

    胡天不由感叹:“难怪易箜说宗门一堆姑娘小伙儿都爱师兄。”

    归彦闻言,转身屁股对钟离湛。

    胡天大笑:“师兄人见人爱,可没见谁要掳了他去。却有人为你找我拼命,可见你更招人爱。”

    归彦闻言,伸了个懒腰趴下了。

    胡天却也不久歇,待到气息平稳,上前接过钟离湛手上的酒桶,继续扛着跑:“谢谢师兄援手。要是这桶酒成了,届时请师兄喝酒看月亮。师兄一定要赏我这个脸面。”

    “定然赴约。”钟离湛笑着又问,“只是,这般奔跑,要多久才好?”

    配方上讲要半个时辰。

    胡天却是大喊一声:“擦,忘计时了!”

    胡天此时却是无心再跑,停了脚步放下酒桶。

    胡天伸手拍开酒桶上的盖子。

    甫一开桶,便是异香扑鼻,直要胜过姬无法寄来那桶。

    再看桶内,满满一桶乳白液体,微微晃动。

    胡天吞了吞口水,抓了归彦来:“你给尝尝,是不是这个味儿。”

    归彦一脸嫌弃,吐舌头,四蹄并用挠了胡天一脸。

    胡天想到酸浆妖酒那味儿,也是不想动。

    钟离湛自告奋勇:“我来吧,机缘巧合,我也曾尝过酸浆妖酒。应是能尝出品质。”

    “那真是委屈师兄了。”胡天很是诚恳。

    钟离湛面色古怪,却不多言,他随手折了一片树叶,叠起褶。再将树叶探入桶中,舀了一点,抿一口。

    钟离湛扬眉。

    胡天关切:“如何了?”

    钟离湛惊异:“有趣!”

    胡天甚是紧张,瞅着钟离湛。

    钟离湛将树叶上的一点妖酒又抿去,方道:“师弟,此酒较我喝过的,味道寡淡了不少。但灵气却是更加充沛。”

    “太好了!”胡天兴高采烈。

    钟离湛笑说:“师弟也尝尝,能做出来,实在了不起。”

    胡天便是拿着乾坤袋做演示,翻出一只碗,舀了一碗,尝了尝。

    果如钟离湛所言,酸味淡了不少,苦涩之味全然消去。

    胡天抓了归彦来,哄它:“来一口,跟喝白开水似的。”

    归彦便就着碗边,先舔了舔,再皱脸喝了一碗。

    钟离湛见此,愕然。此番才是真信了宋大冶之言——胡天拿着大司命喂了灵兽。

    胡天浑然未觉,此时取了乾坤袋掩饰,拿出一只酒囊来,灌了一壶酒,递给钟离湛:“师兄,别嫌弃,这酒先尝着。咱再约个时间喝酒看月亮。”

    钟离湛接过酒囊:“此物虽贵重,但师弟心意,却之不恭,我便收下了。另择他日,我请师弟喝酒看月亮。”

    胡天笑说:“成。”

    胡天将酒桶盖摁上,再提起酒桶打算同钟离湛一同下山去。

    却闻九溪峰“嗡”一声,忽而杜克从小蕴简阁冲出来:“夯货!”

    钟离湛胡天见状,上前要见礼。却见杜克早一步跳下山道而去。

    “师姐?”胡天愣了一瞬,忙提着酒桶跟过去。钟离湛亦然。

    待到了叶桑洞府外,却见门外一棵树,其上一扇门。

    门框挂在树枝上,门板耷拉在下咯吱咯吱响。

    树下洞府一片尘土飞扬。

    杜克站在不远处,攥着两拳头。胡天钟离湛不明所以,也在杜克身后停下。

    少时尘埃落下,一人从洞府里走出来,拽着重剑。重剑在地上“咔咔咔”响。

    叶桑满身满脸尘土,走出来见了杜克,展颜一笑。

    “师父!我知道了!”

    杜克松开拳头,提气骂道:“这门板又碍着你何!”

    叶桑不搭这茬话,欢喜跑上来,举起剑:“师父,我要炼剑!”

    “练剑就练剑,你躲洞府里练个屁啊!”

    “不是不是的。”叶桑摆手,“师父,我要炼化这把重剑。”

    “咦?”

    叶桑站在杜克面前,垂手道:“师父曾说,万物为剑,‘君子不器’,方是上上剑道。但这也有个过程,弟子此时还是‘君子擅假于物’,便是要好剑。”

    杜克皱眉,思忖一二:“有些道理,继续。”

    叶桑笑。

    杜克瞪她一眼。

    叶桑忙整肃,肃穆道:“弟子那一招不到,非身不到,非心不到,乃是性灵不到。性灵不到,盖因器物所拘。便是我这重剑,还不够!”

    杜克摊开手掌。

    叶桑将剑抵到杜克手中。

    杜克随手一个剑花舞过,下一瞬,返身将剑锋指向胡天。

    胡天吓一跳,绕了个圈,跳着躲到叶桑身后:“师姐救命啊!”

    杜克眼角一抽,翻手剑锋转过,指向钟离湛。

    钟离湛不动分毫。

    杜克点头收剑:“你来作甚?”

    钟离湛拱手作揖:“先生容禀,我此来本是想找师妹切磋剑招,后见师弟在小蕴简阁外,便与他聊了片刻。”

    杜克冷哼:“叶桑炼剑之前,不再动剑招,你可回去了。”

    钟离湛半分不违逆,只拱手为礼:“如此,弟子告退。”

    钟离湛又冲胡天叶桑拱拱手,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去。

    待到钟离湛走远,杜克提着剑,背手站了片刻,转过头来:“你想到原因,便在洞府内耍起来了?”

    叶桑看天:“就,想着试试看……”

    杜克又抬头看向树上挂着的门板:“可想到如何炼剑了?”

    叶桑摇头。

    杜克道:“天下炼剑术,多种多样。你想选难的,还是想选容易的?”

    叶桑想了想,老实说:“不知道。”

    杜克点头:“简单的,以火炼剑。难的,以水磨剑。再难的,以金塑金。”

    胡天听完,小声嘀咕:“没觉得哪个比哪个更容易。”

    “自己去看。”杜克转头,将手上一只玉简打去。

    叶桑忙伸手接了,垂首:“谢师父。”

    杜克又看向胡天:“你在小蕴简阁外扛着酒桶奔,发哪门子疯?”

    胡天听得杜克言辞虽冷,语气却不似寻常冷淡,他便上前来:“师伯,我从天梯楼那儿弄了个酸浆妖酒的方子,然后今天试了试。这个方子让我弄好原液之后,提着酒桶跑。”

    杜克挑眉。

    胡天知情识趣,将酒桶放下,开了桶盖,取两只干净的碗来,舀了两碗。

    一碗递与杜克,一碗递与叶桑。

    杜克尝了尝:“倒比姬颂做得味道好些。”

    胡天等得就是这句话:“师伯,这味道不影响效用吧?”

    “无妨。”杜克冷哼,“酸浆妖酒,原液得出之后,摇酒一是为了发酵,二是为了散味。发酵只需半个时辰,之后再摇就是只能散味。现下这口味,也不枉你跑了那么久。”

    胡天大怒:“原来不是就该那么酸的!是天梯楼的人偷懒只摇半个时辰!”

    却是修士追求修道,舍弃口腹之欲。所以丹药更不说美味了。

    “你当谁都同一样,闲着无事,要扛着酒桶跑。”杜克翻了个白眼,背手离去。

    胡天转头却是笑对归彦讲:“咱回头再炼一桶,多摇摇,然后加糖,酸酸甜甜的喝。”

    归彦点头,耳朵跟着一起上下晃,很赞同。

    胡天再转头去看叶桑,却见她端着碗,攥着玉简出神。

    胡天凑过去:“师姐?”

    叶桑回转,笑起来,收了玉简,挺脖干了这碗酒:“这么一喝,我倒是有点饿了。师弟,时候不早了,咱们下山吃饭去。”

    此时已是晡时。

    两人便是相携下山。

    路上,胡天问叶桑打算。

    叶桑道:“剑自然要炼,方才我粗略看了师父所记的三种炼剑之法。还要斟酌一二。”

    胡天此时好奇起来:“师姐,用火淬炼我是知道的。水滴石穿,水去磨剑,我也懂。以金塑金是个什么东西?”

    可惜杜克的玉简记载的也不是很详尽。

    叶桑便道:“按着我的理解,就是以自己的剑,去搏击更纯粹的金。”

    胡天惊讶:“这意思是去同人打架,剑对剑砍?”

    “自然不是。”叶桑失笑,“天下的剑,怎么能确定比我的好?自然是去找一个金元素充沛的兵器,然后去砍。只是砍了之后,如何塑造,师父的玉简没记。想是要我自行领悟。”

    “或者是他老人家也不知道。”胡天撇撇嘴。

    如此,叶桑便是要取最难的那种了。

    胡天想了想:“师姐,我也却金元素,若是有合适的地方,万望告诉我一声。”

    叶桑点头:“这个我是知晓的。只是师弟需要好吸收入体的金元素。而兵器之上的金元素虽丰沛,却不好吸收。”

    否则胡天早就能将玄铁剑吸收了。

    或是万物皆有五行属性,他早就将周遭物什都吸收了。

    胡天想想,笑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等我出得宗门了,说不定就遇上了。”

    叶桑笑起来:“那师弟便是好好上课,攒足信点才是。”

    说话时,两人到了第五季朝市。

    易箜正在门外,同几个黑衣服的人说话。晴乙并不在。

    胡天走近,边听易箜道:“晴乙虽有些厉害,但也不可能尽数听得。况我只是个二阶,鬼灵监听范围自然不广。怕是帮不得诸位了。”

    其中一人道:“若是以药法辅助,可否能请晴乙姑娘再听上一次?”

    “万不可如此。”易箜一口回绝,“不瞒诸位,晴乙灵体曾遭连番重创,现下还未恢复。前番助了一程,已是极限了。”

    那人只好作罢,却是拱手为礼:“前番多谢二位相助,听得一二亡者遗音。我等感激不尽,此时便不相扰了。”

    易箜忙回礼:“客气,望诸位早日擒获真凶,为亡者雪恨。”

    易箜送走那群人,转头见了胡天叶桑,脸色转喜。

    晴乙也从半空中浮出身形。

    胡天问:“怎么回事?那不是宗律堂的吗?他们怎么又来了?”

    却还是李取被杀之事。他宗律堂前几日寻得一处地点,疑似李取被杀之地。因着怨气重处,可有亡者遗音。

    而亡者遗音,鬼灵施法能得。

    如此便找到了晴乙。

    叶桑好奇:“如何了?”

    “果是有冤屈的。”晴乙道,“只是捉他的那人法术高强,已将四周抹过一次。故而十分里只听了一二。”

    以这一二言论推测,李取的确是因为火种窟的地点被盯上。

    胡天皱眉。

    “但愿他们能查出元凶来。”易箜长舒一口气,“不说这个了,师兄师姐比约定的早来一日。师姐可是找到了突破瓶颈的法子?”

    众人转换了话题,便是轻松起来。三人聊了片刻,胡天很是吹了一番自己,又将酸浆妖酒平分了。

    接着胡天掰指头一算:“今儿该我做饭。”

    “不是,是我啊。”叶桑抬头。

    归彦一听,耷拉了耳朵。

    叶桑练剑一绝,做饭却是吓人的。从前她一个富家小姐,自然不会做饭。后来入道练剑,嫌麻烦,磕辟谷丹度日。

    胡天忙道:“师姐,我今儿特别想吃捞面。你切肉片,面我来怎么样?”

    叶桑想想点了头。

    便是进了厨间,叶桑也不用厨刀,抽了重剑“唰唰唰”一通削,直把肉削成纸片。接着叶桑又对着蔬菜下了几剑,齐活儿了。

    胡天撸袖口,去烧水:“师姐去歇吧,剩下的我来。”

    “辛苦师弟了。”叶桑想了想,“日后切菜都交给我,烤肉我也成,其他便算了吧。”

    胡天乐:“成。”

    叶桑欢天喜地出去了。

    易箜却是急急忙忙跑进来:“师兄,这儿有一封回信,我差点忘了。”

    易箜说着,便拿出一个玉简,并天梯楼的传令与一只小盒子。

    “那日去给师兄寄了信,师兄未曾再来收传令。没想到转天传令响起,有了回信。我自作主张,领了来。”

    “帮大忙了。”胡天接了传令收起来。又开了盒子。

    却见那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玉简。

    “弄啥呢这是。”胡天又去看玉简。自是姬无法写的回信。

    胡天攥了玉简去看,入眼狗爬字。

    胡无天,你好烦啊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太蠢啦哈哈哈哈哈。竟然不会用灵气哦哈哈哈哈哈。

    还有啊,你这写的是什么破信啊。害我看了好几遍!

    爷爷最近退位,把天梯楼楼主传给我爹了。我做少楼主了,很忙的!

    好在我聪明,还是看懂了你写的那个玩意儿。

    那个从死生轮回境里来的东西,是妖魔混血啊。爷爷早就知道啦,当然少楼主我也就早知道了。那楼主夫人,我的娘,当然也是早就知道了。

    所以给你的妖族丹药方子,都是魔族也能用的。蕴年丹人族也能用!我上次不是写了吗?你是不是没认真看信!一定是的!我要弄死你,你居然不认真看本少楼主写的信!

    至于它的毛,我爷爷说,几种可能。一个就是,那毛就是个妖兽材料。还有两个就是……那个我没看明白,算了,我去让爷爷给你写了。反正他老人家不要管楼里的事情,闲得很。

    弄好了,我给你付上了。你自己去看。

    对了,要是确定那个毛是妖兽材料,你弄点过来给我玩儿。最近好无聊啊。

    还有,你下次别写那么傻缺的信了。给你一盒加密玉简!

    照例对着玉简磕头致意即可。

    你家少楼主大爷姬无法手书。

    胡天翻了个白眼,读后千言万语化成一个字:“呸!”

    易箜正把面往锅里仍,吓一跳:“师兄?不是这个面?”

    胡天忙去看:“是是是,对了,归彦的那碗放这个一根面。”

    此一根非彼一根。而是一碗只一根的一根面。全为了归彦这大爷吃着方便,胡天买了许多,存放在乾坤袋中。

    胡天看着易箜将一根面放进锅里,这才又接着往下看玉简。

    往下的字迹换了样,苍劲有力。

    胡小道友安好。

    手书尽已观看。甚是感念。然则新近一信,不见两仪双星神功进展。老朽甚是挂念。

    另,你讲述之事,悉数知晓。急招天梯楼幕客子弟,商议所得。

    于归彦毛发之事,有猜想二三。

    其一,此乃两仪双星法所为。然则,神族功法,多为神魂相助,再延至躯壳相属。

    故而此条不立。

    胡天没好气:“不行你说啥啊!不知道文绉绉的不好读吗!”

    易箜看了看胡天,不去打扰。他将炒好的臊子浇在面上。他又学着胡天平时的样儿,用筷子拨出一根面的面头,让面头翘在碗边。

    这边胡天继续往下看。

    其二,归彦妖魔混血,存活至今,着实不易。其身本异宝,毛发怕亦有妙用。

    若他人亦可使用归彦落发,此条可证。

    如果然之,万望胡小道友日常小心行事,护住归彦。修真之界,夺宝屠命之事,数不胜数。

    胡天愣了愣,忙抓来易箜,又从指骨芥子里小心翼翼抽了一根毛递给易箜:“你试试看,能不能将灵气注入其中。”

    易箜不明所以,却是依言而行。

    他闭眼半晌,睁开,摇头:“奇怪,这是归彦的毛吗?师兄不是说可以引领灵气?”

    胡天又捏了那毛自己再试,确是可以引领灵气外泄。

    胡天便去看玉简,幸而向下翻页,还有内容。

    其三,若归彦落发,只君可用。

    恐与你二者体质有关。恐与生死妄相有关。恐与魂梦生死有关。恐与天地之大道有关。

    故不敢妄言。

    果如此,定无可替代物。

    望君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