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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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天看着也不高兴:“得,走吧。”

    于是去后院嚎一嗓子:“你们跟不跟我一起?”

    五只兔子闻言从各自藏匿的地方蹦出来,跑到胡天面前。

    胡天蹲下狞笑,对兔子讲道:“跟我走有条件。”

    兔子互相看看,红毛的打头站出来点脑袋。像模像样。

    可待胡天伸手要去抓,那只兔子突然炸毛,弓起后背,对着胡天左手做出攻击姿态。

    胡天去看左手,唯一变化只是蝰鲁冒出的两只山羊角。

    胡天没好气:“黑蛋你不要吓兔子。”

    “哼,不过是些背祖的灵兽而已。本王还看不上。”蝰鲁颇不屑。

    他又知胡天虽顶着荣枯那张脸,但内里不过是凡夫肉眼,实在是短见薄识。现下自己还和胡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好给胡天絮絮叨叨讲起来。

    灵兽本是妖兽。

    妖兽能修妖力,可惜天生少脑子,若能修得灵智,成年后便可脱骨成妖。

    灵兽却是被人族点化,轻松有了灵智,从此想要修妖道却是再不能够。若想成仙成圣,只能选个人族做主子,从此任人差遣,荣辱与共。

    “若主子得力飞升,它们自然便是鸡犬升天了。虽如此说,多半死在人族前头。”蝰鲁冷哼,“还不如那群少脑子的妖兽,自由自在。”

    灵兽之行无异于为奴为俾,求个苟生。蝰鲁对此很是瞧不上。

    “人……妖兽各有志向嘛。”胡天只是笑,对着兔子招手,“跟上跟上,不过事先讲。想靠我成仙,那是指望不上的。你们还是趁早不要拿我当依靠。”

    五只兔子面面相觑。

    胡天说完,揣好那瓶辟谷丹,大步走到店门前,后面跟着五只兔子。胡天拉开门板,提脚向外迈。

    脚尖不曾点地,便好似踢到了一块硬板上。胡天伸手一推,亦如是。又跺脚,却怎么都跺不到外面的地界去。彷如胡天面前多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将他同街道隔开了。

    还有更有气人的。胡天身后的兔子一只一只跑出门,见他不动,又跑回来。毫无阻碍。

    蝰鲁察觉不妥:“怎么回事,你莫不是被人下了禁足咒?”

    胡天此时方信了沈桉那“犾言禁绶”不是吹牛吓唬人的。

    果真将他困在了这店内。

    偏胡天还有些不信邪,退后几步,助跑起跳,纵身向外。跃起那瞬,后心忽如被人拿捏撕扯,顿时神魂俱裂。

    胡天当即脸着地扑下,半晌骂道:“姓沈的那老王八蛋。”

    此时却也有人骂胡天。

    万令门,内堂。

    万权肆携众人将这日征募所遇一一讲来。

    “另走脱了五只命褓灵兔。万师兄开了神识,也没找到。怕是……”

    万歃拍案而起:“那狗仗人势的小儿!”

    众人跪倒在地:“门主息怒。”

    万歃在原地转了一圈,挥手喝退众人,只留了万权肆一人在跟前。

    万歃复在鹿皮椅上坐下,问万权肆:“依你看,那老儿是否确是善水宗人?”

    万权肆掂量片刻:“众师兄妹都道,那老者是个筑基大圆满。可依徒孙看,只怕尚有隐瞒。他去时,天上有滚云,且是携着夺舍的恶人一同离去。”

    筑基期可御器飞行,却携不得人。

    “如此或是金丹。善水宗人来我大荒界,必有所图。且命褓灵兔除了测五行,还在气运上有些灵眼。怕那夺舍的也有些不凡……”

    万歃闭眼忖度片刻,手上捻了个法诀,召出一条半尺花斑蛇。

    万歃将蛇掷与万权肆:“你且带着这只风耳蛇去探虚实,探得了来报我。善水宗不能明面上得罪,但任人在自家地盘上撒野,非是我万令门所为。”

    万权肆素来揣摩得万歃心意。知他此次要寻由头,从中捞些好处。他又有些不愿自己出面得罪善水宗,不禁在心下寻摸两全之策。

    万权肆眉头紧锁。万歃见之生厌,斥道:“不过是些许探听小事,你何至如此!”

    万权肆喏喏,一时领命而去。

    胡天此时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

    他趴在地上缓了缓,爬起来掸衣裳,复将留给沈桉的信撕得粉碎。因着蝰鲁一再追问,胡天把之前的事情,讲了一遍。

    蝰鲁听了,半晌无语。

    胡天此时却是真有些急了:“出不去,我得怎么找那个什么什么塔去!”

    蝰鲁吃了一惊:“你要去寸海渺肖塔作甚?”

    “寸海渺肖塔。”胡天吃亏长记性,跟着蝰鲁念一遍,“既然我从寸海渺肖塔里来,再回到那里,说不定就能找到来时的路。”

    蝰鲁见胡天不似说笑,心下一片惊涛骇浪:“你还惦记回去?”

    胡天:“不然呢?我还有暑假作业没抄呢!”

    蝰鲁不知暑假作业是个甚,却知异世壁垒胜过生死。荣枯当年找他借猿狩刀时,已知异世。但那步田地,他宁可听信一则虚无缥缈的谶言,剖开死生轮回境寻那只梦貘,也不敢碰异世壁垒。便可知,异世凶险,非常人可道。

    由不得蝰鲁不给胡天泼冷水:“我劝你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寸海渺肖塔向来有去无回。你打这个主意不如修真求仙来得快捷。”

    胡天翻白眼。他虽缺少常识,也知道修真成仙不是吃饭睡觉打屁那么简单的事儿。

    胡天只当蝰鲁懒怠:“少废话,讲个有用的主意!”

    “你干嘛非要回去。”蝰鲁也是没脾气。怪就怪魔神不开眼,竟让他碰到这等傻气的玩意儿。

    胡天却觉蝰鲁问得痴:“我又不是自愿来的,不想着回去,我还想着去你家啊。”

    说者无心,闻者有意。这倒真戳中了蝰鲁一桩心事。

    蝰鲁当年被荣枯蒙骗虐杀,守着残魂到今日。不过是为了回魔域了一桩大事。

    但异世又不是魔域。魔域只消走上万余里,过数个座界桥。虽其中亦有诸多大凶险,但好歹有命在终有一日是能回。去异世却是要命。

    “修真求仙就是个有用的主意。”蝰鲁实在不想同胡天磨嘴皮,拿话糊弄。

    “你们凡人不是说,成仙即可翻覆阴阳扰乱时空?你若成仙,说不得回到异世,还可趁着令姐发现前,给她送上一把葱炖鸡。”

    “咦?”胡天心里推敲一番,却也未曾全信,只把这话记在了心上。他此时另有计较。

    胡天道:“不提这些,先设个法,让我出了门再讲其他。”

    这却又是一桩难事。

    蝰鲁想了许久:“犾言禁绶,未曾听过这种法器。现下本王魔魂受损,也看不的它在何处。只是天下的术法,想解多半也便是文武两个法子。”

    胡天虚心求教。

    蝰鲁一一道来。文的解法,便是寻其窍而破;武的,便是以蛮力强行破除。

    蝰鲁替胡天分析:“文的现下肯定不成了。武的……”

    蝰鲁未将话说尽,只将余意留与胡天自家体悟。

    胡天顺着山羊角看向胳膊,花花绿绿,青的紫的,兔子咬的,牛角戳的,狮爪挠的,凡此种种。

    他又转头看向店外。

    街上人来人往,依旧热闹。恰有一群小孩儿打店门前经过,大大小小,拿着各色小吃,肉包菜饼糖人冰糖葫芦。

    胡天便对蝰鲁郑重讲:“请你教我。”

    蝰鲁定定瞅着眼前这张荣枯的脸。当年荣枯那贼也如这般,讲“请王上助我”。谁知日后被他坑骗。杀身之祸,夺刀之仇,不能得报。

    此时想起前尘旧事,忽地一计浮上心窍。

    片刻思定,蝰鲁讲:“未尝不可,但你要允我一事。”

    胡天:“说来听。”

    “他日你进阶入了化神,届时便可入得魔域。你需允我,要将我的魔魂送入神印崖上的魔神殿。”蝰鲁甚是平淡,“就这一条即可。”

    胡天想了想:“成。”

    蝰鲁却不信:“你用令姐起个誓,若不践诺,她当永世不得见你。”

    胡天愣了一瞬,又笑:“她才懒得见我,这么发誓多没诚意的。我给换个条件,保准大王您满意。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

    “再见不到令姐胡谛了。”蝰鲁替胡天补了条件,“很好,就这样。这誓约算成了。”

    胡天翻白眼:“你这换的有区别吗?”

    蝰鲁却似安下心来:“好了。现下我就要教你修行的第一件要紧事了。你要记好——”

    胡天屏气凝神,就连一边的兔子都竖起耳朵。

    蝰鲁悠悠然:“诺不践,心魔生。”

    胡天气得什么都不乐意听,把兔子撵去后院啃草皮。

    “尔等人族修行,最大的阻碍便是心魔。而有诺不践,最易滋生心魔……”

    胡天将之前贴在水缸上的白泽降灵符都撕下。

    奈何蝰鲁本就在指骨芥子里,声音又是从骨头直接传到胡天耳朵中。怎地都是一个躲不过。

    此时蝰鲁还把书都说上:“因着未践诺生出的心魔最难灭除。好比那善水宗里有一绝世天才,姓穆名椿……”

    胡天只好看向左手中指骨节上的山羊角:“黑蛋,蝰鲁,大王!”

    蝰鲁方应:“何事?”

    胡天只笑不讲话,心里念:回去!

    蝰鲁呼咻一下,被收回指骨芥子中,消失不见了。

    如此耳根总算得了片刻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