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情惑(GL) > 第十九章 过眼云烟

第十九章 过眼云烟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洮水河从西向东贯穿兆国,乃是兆国的母亲河,不仅浇灌兆国全境,也是兆国商品货贸往来的主要通道,因此大部分商埠都集中在洮水两岸,陵州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紫霞初升,洮水之上,雾气飘渺,一条大船正顺流而下,迎着朝阳而行。童明月站在甲板之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声音响起,“怎么起的这么早?”

    不消说也知道是谁,这条船上,除了蒋秦风还有谁会这么跟她说话。童明月回过头来,“逸之兄不也挺早的吗!”

    蒋秦风笑着走到童明月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看着烟波浩渺的河面,感叹了一声,“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不是出来,怎能欣赏到如此美景?”

    童明月侧过脸来,笑他道:“我还以为逸之兄只对欣赏美女感兴趣呢。”

    “同理,同理。”蒋秦风面露尴尬,“欣赏美景与欣赏美人是一个道理,都是让人心旷神怡之事。”

    不知为何,这话让童明月想起了一个女子,邀星阁的花魁瑶琴,也许是因为她是童明月见过的美人中,唯一可以称得上绝色的。她有一双勾人的眼睛,让人害怕与之对视,生怕被勾了魂,失了心。红衣的她身姿窈窕,曲线玲珑,风情万种,白衣的她却又看起来清丽淡雅,出尘脱俗,无论哪个她,确实都让人心旷神怡,赏心悦目。童明月不由得在脑中勾画起瑶琴的样子来,嘴角勾起,露出笑意。

    蒋秦风见了她笑的暧昧,促狭道:“你看,你不也懂吗?都是男人不是吗?”

    童明月但笑不语,只是在心中疑惑,那天的男子是谁?

    他们所乘这条船乃是蒋家租来的,专供蒋童二人上京之用,虽不极其华丽,但是却一应俱全。二人选择走水路,是因为水路比陆路更加舒适便捷,不用急着赶路,且沿途可尽览美景。他们每日里除了读书,要么就是喝酒斗茶,要么就是睡觉发呆,再不然就停下船来看看风景,如此走走停停,一路之上倒是逍遥之极,却哪还有半点要进京赶考的样子。也不怪这二人如此闲情逸致,一个本就把它当作与好友同游,一个只是为离开找个借口而已。

    一晃眼数日已过,船行到了郴州境内,河道突然变窄,且两边淤塞长满了水草,虽行船不便,倒也形成了一种别样的景致。于是又停船靠岸,童明月带着绿竹,蒋秦风也带着贴身小厮云烟下得船来。

    初听到那小厮名叫云烟时,童明月曾笑蒋秦风说,果然是青楼常客,连给身边的小厮取名都带着一股子风尘味。蒋秦风却笑称,只因那些女子都是过眼云烟,遂将贴身小厮唤作云烟,时时提醒自己。童明月听他此言,看向他的眼神意味不明。

    船所停靠之码头,似是荒废已久,并没什么人货往来,只有一对老夫妇简单支着一个茶棚,给过路的行人提供些茶水点心,让他们歇脚打尖儿。

    四人来到茶棚刚一坐下,童明月便向那对老夫妇问道:“老人家,这码头还在用吗?”

    老妇拿着四个茶碗,提着一个茶壶走了过来说:“多久没用了,只是附近百姓图个方便在此上下罢了。”

    “哦?那这附近人家可多?”

    “哪还有什么人,前几年这里遭了场大洪灾,死的死,逃难的逃难。”老妇叹息着道,“人都走光了,不然怎么会是这般光景?”语气苍凉。

    “难怪这码头这样大,却没什么人。”一旁蒋秦风听她此言,恍然大悟。

    童明月听了却更加奇怪。原来她刚刚下船之时,注意到脚下栈道板色尚新,显是不久前刚被替换过的,且加固加宽。若是只有寥寥数人上下,何需如此?

    刚刚在船上看到,这边水草长得齐人高,遮住了岸上的视线,甚是壮观,这野生野长的景致比起那些精心雕琢的来,倒是有另一种别样的魅力。童明月大感新奇,非要去那水草丛生的地方走上一走,蒋秦风亦兴致勃勃,于是四人沿着岸边,往上游走去。

    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一个老伯正在岸边编着竹篓子,几人上前询问,这是干什么用的。那老伯说是用来捉鱼的。几人大奇,只听说过用渔网捕鱼的,没见过用竹篓子捉鱼的,这鱼还能自己钻进来不成?也不怪他们几人不明就里,想他们平日里都是锦衣玉食,肩不挑背不扛,哪里知道餐桌上的食物是怎么来的。几人均是不信,那老伯笑道:“你们若不信,那待会儿便随我一同去抓鱼试试?”

    几人大喜,这等趣事怎可错过。于是等老伯编好篓子,便跟着他一起来到一处水草尤为茂密之处,显见的是少有人来。老伯将捉来的几只虫子扔进竹篓中,又随地拾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放进去,将竹篓远远抛进了水草丛中,不一会儿那竹篓子便沉入水底。他又将与竹篓连着的绳索系在岸上的小树干上。依此办法,老伯又连续下了几个竹篓子,方才坐下来休息。童明月几人皆又惊又奇,心中隐隐期待能有鱼儿上钩。

    老伯笑他们说,不能心急,需待等上一等,于是几人便随着老伯席地而坐,闲聊起来。

    童明月问道:“老伯,为何不用渔网抓鱼?难道用竹篓子抓的更多不成?”

    老伯叹道:“以前也是用网。但是几年前的大水把这里的十里八乡全部都给淹了,大部分人都被淹死了,没死的也逃难去了外乡没再回来。只剩我们几个老骨头,跑不动的,在这勉强续命。没有了人,码头也被荒废,河道淤了也没人去清理,于是日积月累,河道越变越窄,长满了水草,行不了大船,撒不开网去,只得用这竹篓子。这办法还是当时一个老道长教给我们的,他看这里惨状,便交了我们一个求生的本事。”

    几人听老伯说起往事,皆心下唏嘘,默然无语,天灾至此,无力回天。

    老伯见他们个个面色凝重,于是开解道:“天无绝人之路,这水草长得好也有好处。”

    “哦,什么好处?”蒋秦风问道。

    “这鱼儿啊最喜欢待在水草从中,用渔网也抓它不到,只能用这竹篓子放进饵去诱它。现在抓鱼的人少,我每天都能抓一大篓子鱼呢。待会儿要是抓得多,就请你们一起吃河鲜。”

    众人听他这话也高兴起来。

    等了一个多时辰,老伯终于要收篓子了。老伯说本当要多等等,但是想着几人还要赶路,便早些起了篓子。篓子一个一个的被收回来,几人皆高兴不已,因为收获颇丰,虽然也有空篓子的时候,但是总体来说够吃好几顿的了。待到收到最后一个篓子的时候,老伯用力拉扯绳索也拽不上那竹篓子来,似乎是被水草绊住。于是童明月让绿竹潜水去看,这一行人中,老伯年迈,其他人不会水,只有绿竹可以潜水憋气,便只得如此。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绿竹上来,童明月来回渡步,担心不已。蒋秦风见她如此,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心里却同样担忧。

    终于绿竹露出头来,她举着手中竹篓,望着岸上众人咧嘴一笑,原来又是一大篓子鱼。

    众人皆大松一口气,于是就地拾柴烧火,烤起了鱼来,一人一条,尽够了。大家先忙着生火烤鱼,后又闷头只顾吃鱼,竟都忘了问绿竹为何在水底逗留许久,竹篓是不是被水草勾住之事。也是,此时谁还有心思去管这些细枝末节,人既已没事又有美食当前,何不及时享乐。

    饭饱之后,几人谢别老伯,重新上船启程。回到房间,童明月拾起书,想稍读片刻消食。正好读到一首《鹊踏枝》: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她饶有趣味地反复念着这句,好似有人在跟她抱怨一般,怨她不懂离别之苦,只顾着自己快活。

    她放下书来,轻幽地叹了口气。离去数日,也不知道秀君如何了?她虽一心想着脱身,但却并非冷漠之人。林秀君如何,对她怎样,她怎会毫无感觉,奈何又奈何,女儿之身焉能给她幸福?如今身虽自在,心却不能,这一根月老错搭的红线,哪是一走便能剪了个干干净净。她抬手看了看系在腕上的红绳,晃了晃上面缀着的铜钱,如不特意去看,去感受,已如融入自己身体一般,浑然不觉。现在时日尚短还没什么,待到日久,传去自己死讯,还不知秀君能否承受的住?想到此处,她又深深叹息一声,眉头锁起。

    童明月这边兀自想着出神。那边绿竹一边从包袱里给童明月拿出稍厚一点的长袍,一边想起连朱的话,暗自抱怨,我明明很心细啊。看着手中的长袍,听到童明月的叹息,她也跟着叹息起来,“好久没看到小姐穿女装了!”

    绿竹虽是自言自语,但是此时房中只有她们两个人。童明月听到绿竹絮叨之声回过神来,问道:“今天怎么在水底耽搁那么久,害我为你捏了把汗。”

    绿竹想起当时在水底所见,甚是奇怪,于是说道:“当时竹篓的绳子被铁链绊住,我废了半天功夫才解开。”

    “铁链?水底怎么会有铁链?”童明月奇道。

    绿竹走到童明月身边,点了点头,“我也觉的奇怪,所以顺着铁链摸索,居然摸到了好像是箱子的东西。”

    “箱子?”

    “而且是很大的箱子,不止一个,用铁链相连。”

    “铁链连着的箱子?”童明月大惑不解,“那箱子里有什么?”

    绿竹摇了摇头,当时她本想打开箱子看看里面有什么,但是气息不够,箱子又被铁锁锁住,于是只得作罢。

    箱子用铁链连于水底,显然是人刻意为之,但是此地大灾过后,人烟稀少,不知这箱子是什么时候放下去的,又是为什么放在水底呢?难道是谁藏的宝贝不成?童明月想不通,罢了罢了,现在头痛的事不止一件,哪还有空管这莫名其妙的箱子。待入了京城,该如何安排脱身还未可知呢。此事本应不难,但是现在身边跟了一个蒋秦风,做起事来便有些束手束脚了。

    童明月看了看绿竹,见她还是一副思索模样,显然还在为箱子之事费脑筋,于是问道:“对了,你爹的事怎么样了,如今我们已离开了陵州,再回去恐怕难了。”

    绿竹听了失落起来,“我娘当初所在的那个妓馆早已倒了,现在是一家酒楼。想打听也无从问起。”

    童明月听了叹了口气。三年前她乘画舫与一众酒肉之交参加游湖灯会,恰遇当时一青楼画舫在拍卖三个新到的雏儿,她一时怜悯心起,不忍见好好的女孩被人糟蹋,于是在白二的帮助下买下那三人。当时给了她们一人一份路钱,让她们各自回乡。另两个一番感激之后便回家去了,只有绿竹拒不接那银子,非要跟着童明月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童明月当时并不想带个来历不明之人在身边,于是几番拒绝,谁知她居然还有翻墙入室的本事,原来有些功夫在身。后来询问方知她从小在乌鹫山长大,为了寻父下的山来,本性单纯,误中奸计,被卖到了青楼之中。

    此次出门,只带了绿竹一人,一是因为可信的人中只有绿竹有些身手,可以保护自己;二是绿竹的母亲当初便是在陵州遇到她的父亲,顺道可以打听一下她父亲的消息。谁知会发生绣球招亲之事,一切也慢慢偏离了她原本的设想,只能叹一声世事无常。

    转眼又过了半月,大船顺流而行,经过了德州、宾州,到了瑞州。瑞州与京城相接,从瑞州往北,翻过一座云顶山便是京城。只是他们不能再乘船而行,得改走陆路。于是只好收拾下船,在码头之上买下两辆马车并四匹骏马。又走了五日,他们离开了繁华地段,越走越荒凉,来到了云顶山脉。连日奔波,山路难行,就算是官道也是一样,几人均现疲色,于是停下车来,到路旁休息。

    童明月躺进马车,闭目养神起来。突然有人掀起车帘躺到了童明月身侧,不是蒋秦风是谁。这一路之上二人相处甚密,又出门在外舟车劳顿日久,让童明月也越来越不拘小节起来,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便,但自己也穿着男装,便也懒得多做计较。于是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继续假寐,如未察觉一般。

    蒋秦风在她身侧,本是想和她倒倒苦水。这一路之上甚是辛劳,他从小到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何曾受过这种苦,积压了许久的怨气,不吐不快。谁知这人竟然睡着了不醒,于是悻悻然有些无聊。他看着童亦旻的侧脸,一时入了神。一直以来他自命不凡,不仅风流倜傥而且独见独知,奈何没人能懂只能寄情于胭脂帐中,直到遇到了这人。她竟比自己更加不拘一格,且又长成这样,难道是妖孽不成?这一路上常跟她谈天说地,从经史子集到道听途说,无不让人拍手称快,痛快淋漓。于是便什么事都想跟她叨叨,感觉自己成了一个长嘴妇人一般。他无奈地摇头,突然促狭心起,他抬手欲解开童亦旻头上发带。谁知刚一解开,这人就突然睁开了眼睛,吓了他一大跳,只听她淡淡问道:“你在干什么?”

    蒋秦风心里有些紧张,但是却仍装作随意的道:“刚刚你头发上有一个虫子,我想给你驱走,谁知扯到了你的发带。”

    童明月立时坐起,解了发带的长发便顺着脖颈自然的垂下,蒋秦风正打算嘲笑她一番,却愣在了当场,眼前之人,难道不是个绝色美人?

    童明月连忙用手将头发拢起,一边捡了发带重新束上。

    蒋秦风在一旁痴痴地道:“亦旻,你真美。”

    童明月听了心中一惊,难道被他看穿身份?

    “没想到男人也能美成这样。”蒋秦风以为自己眼花,感叹起来。

    童明月听了,勾起一笑,打趣他道:“难道逸之兄有断袖之癖不成?”

    蒋秦风听她这么一说乍了乍舌,正待反驳,突听到车外一阵喧闹之声,两人探头来看,只见旌旗飘飘,却是一队人马压着几辆装着大箱的马车,缓缓行来。举目看去,那些旗子之上,赫然写着一个镖字,或是一个齐字。两人对视一眼,皆心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