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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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坤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西蒙一只手拖着一个烂醉如泥的女人,恰好也从酒吧里出来。

    闫坤一眼就看见挂在西蒙身上的聂程程。

    聂程程喝得太多,一张脸白里透红,两颊像涂了古老的胭脂,嘴唇也潋滟红润,小洋裙的胸口又低,白花花的肌肤走光的不行。

    她的脚步又不稳,扒在西蒙身上又乱抓乱蹭,再动一下,胸脯上的裙子就挂不住了。

    人民教师的晚节不保,大街上要被人看光。

    闫坤的眼越来越深。

    她现在的模样生动妩媚,穿得性感诱人,就这样挂在一个男人身上。

    闫坤不管西蒙是不是娘炮儿,他也不知道西蒙是gay,现在他眼里西蒙就是一个男人,一个抱着聂程程的男人。

    西蒙的酒量还行,发散了一会就清醒了。

    他看见闫坤的一身蓝色军装,还是酒席上如霜光华的那个模样,立马就把人认出来了。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容易被别人记住。

    西蒙喜欢男人,可是不喜欢心里有人的男人,更不喜欢直的男人。他也不傻,在酒席上就已经把闫坤和聂程程之间那点道道儿看出来了。

    何况闫坤一来就死死盯着他,西蒙被盯得头皮发麻,手里的聂程程突然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西蒙立即识相地交出去。

    西蒙说:“军哥哥,人我交给你了,你保证她安全回家啊。”

    闫坤说:“我知道,多谢。”

    他将聂程程接过来,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就将她挂肩上了。

    四个人道别,西蒙带着白茹先走。

    闫坤背上聂程程,顶着白月光在莫斯科的羊肠小路上,缓缓而行。

    聂程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她只知道自己在他的背上,可她没说话,也没有挣扎。

    她放肆地看着闫坤,看他的头发,他的后脑,和他背着她时,月光投下的宽厚的背影。

    闫坤知道她醒了,也知道她现在做什么,可他没有停下来,表情无波无澜,目光看向前方,背着她依旧走在这条只有月光的小路上。

    月色朦胧之下,聂程程想,大约是受了酒精的催化,她的胆子越发大了。

    *明目张胆,眼神肆无忌惮。

    她送出唇,轻轻吻在他的后颈。

    闫坤浑身一颤,脚步停下来,有一秒钟想回头的趋势,聂程程伸手板正他的脑袋,说:“不准回头。”

    闫坤:“……”

    聂程程说:“继续走。”

    闫坤淡而从容的一笑,托着她的臀往身上提了提,继续走。

    聂程程不希望他回头,因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眼中的爱意可以放肆地流露,她对他做的一切,都可以转头赖账。

    她明知这样的行为不应该,甚至超出给自己定的底线大纲,可她并不想收敛。

    哪怕多一秒是一秒,她想放肆地喜欢他。

    聂程程淡淡一笑,凝视身前的男人。

    闫坤的板寸头剃得很干净,很整齐。

    聂程程伸出手,在他的头顶揉了揉,刺刺的毛在她的掌心挠,痒的她嘻嘻笑了一声,目光闪了一下,发现他脑袋上好像有一条疤。

    有中指那么长的,一大条,从前头颅,一直蜿蜒延伸到头顶。

    笑容凝固在唇角。

    不需要多问也猜得出来,这条疤一定是在国外打仗时留下的一枚奖章。

    通过这条疤,她似乎能探寻到很多被深深掩藏的故事。聂程程有些无法想象,闫坤当时死里逃生的情景。

    她有些心疼,手里是他刺刺的头发,扎了她的肉,就更加疼了。

    只能开笑来纾解。

    聂程程说:“闫坤,你的头像个鹌鹑蛋。”

    闫坤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说:“是不是椭圆形的?”

    聂程程:“对,你怎么知道,自己照镜子的?”

    闫坤说:“以前也有人那么说过我。”

    “谁?”

    “我妈妈。”

    聂程程说:“你国籍写着泰国,你妈妈现在住在泰国么?”

    闫坤摇了摇头,他的语气平静,声音也很平缓的回答:“她已经去世了。”

    说完,他补充了一句:“在我十二岁的时候。”

    聂程程突然静下来。

    手讪讪地从他的头发上收了回去。

    她低下声音,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闫坤静了一会。

    聂程程以为他生气了,刚紧张的想说话,却听见他轻声一笑,“慌什么,以为戳我的软肋了。”

    聂程程看了看他的侧脸,从她的角度,没办法判断他现在的表情,她试探地说:“你不介意?”

    闫坤摇了摇头:“不介意,她都过世那么久了,我连她的一张照片都没有,现在都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他口吻很轻松,听起来好像真的不介意。

    聂程程的心放下来,又说:“那你爸爸呢。”

    闫坤说:“不知道,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他。”

    聂程程:“……”

    聂程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运气太好,一口气就戳了人家心口两次。

    一个人能从早上就犯二到晚上,聂程程觉得她可以给自己颁个史无前例的蠢逼奖。

    聂程程已经不敢再问闫坤什么事了,就只能说自己的事。

    “你有没有听过中国歌。”

    闫坤说:“没有。”

    聂程程自告奋勇,“我唱给你听。”

    他轻声一笑,“好。”

    “歌词是这样的,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爸爸,夜夜想起爸爸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闫坤:“……”

    他说:“不是想妈妈么?”

    聂程程瞪他一眼,说:“你不是没听过中国歌么,你骗我。”

    闫坤说:“……这首我在电台里听过一点点。”

    聂程程明白过来了,大手往他耳朵上一掐:“我知道了,你就是骗我唱歌给你听。”

    闫坤干脆承认,爽朗地一笑:“嗯,应该是这样的。”

    聂程程和他闹过之后,停顿了好一会。两人一前一后,姿势不同,声音高低不同,却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笑了一路,不知道什么时候,闫坤已经背着聂程程,走出了那一条羊肠小道,进了市中心的繁华街道。

    现在大约十点了,莫斯科的街道依然热闹,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迷了聂程程的眼睛,她笑着笑着,眼里就流下一串泪。

    “闫坤,我爸爸也是军人。”

    她说:“我六岁生日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任务,要去国外,去哪里没有说。我和妈妈一直等了两个月,最后的等到的不是他。”

    闫坤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他能感觉到,背后的人准备讲一个关于她的故事,一个很长需要认真听的故事。他便挺了背脊,认真的说:“嗯,你讲。”

    聂程程的脸色在一片光怪陆离之中越发平淡,她的声音淡淡的:“那天,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我刚从外面和朋友一起回来,就看见他站在客厅里,我妈坐在沙发里哭。

    他一直安慰我妈,可她一直哭一直哭,眼泪都止不住,哭得动静很大,声音很响,根本瞒不住。”

    话说到这里,闫坤好像已经猜到这个故事的结局了。

    他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轻快的脚步一点点沉重,越走越慢。

    聂程程说:“那个人是我爸爸的司令,他来告诉我们一个消息,我爸爸英勇牺牲了。

    他最后的愿望是回家,所以大部队将他的遗体连着棺椁一起送回国,并在烈士陵园里辟出一块地,将他安葬。

    家里人都来参加了葬礼,我也去了。周围一片狼藉的哭声,可我没有哭。我总觉得,我爸他没有死,至少我心里的父亲,他还活着。”

    晚上的风很凉,吹在脸上刀割一样,闫坤感觉到脖子后面一片凉凉的,可他没说什么,面容如水,一直安静地往前走。

    聂程程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哭了,一抹脸,全是泪水。

    忽然又看了那条疤一眼。

    聂程程的心蓦然沉重。

    这条疤的存在感太强烈,深深刺中了她。

    她忘了,就算她可以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却不能不顾忌闫坤的。

    闫坤是一名国际兵,会经常到各个大国去出任务,他无法停留在她的身边守着她,也只守着她。

    他身上有许许多多的责任,也有许许多多的义不容辞。她可以成为他唯一的爱人,却不能成为他唯一的责任。

    在他面前,她是重要的,却不是重要得排在第一位。

    闫坤心里的第一位有他的国家,有他的民族;也有他的军令,他的上级,和他数不清要去完成的任务。

    他是一只桀骜的雄鹰,漂泊流浪、四方征战……偶尔回巢,贪婪一下家庭的温暖,又再一次出征,每一次都会比上一次,飞到更远的地方。

    这一切都注定了她和之间永远都会隔着天涯海角,也注定她和他之间的不可能。

    聂程程想起来俄罗斯的时候,母亲嘱咐她的一句话——

    【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一个平凡普通的人,他绝对不可以是军人】

    又一会,她又想起闫坤对她说的——

    【聂博士,我喜欢你,我想要你当我的女人】

    【你愿不愿意?】

    【你想不想要我?】

    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聂程程知道应该远离他的。

    或许,今晚的一切都是酒精作祟。

    理性得太久,感情被压抑的太厉害,当感性终于破牢而出,她所有的感情都被释放出来。

    原本该说“不”的话,从失去理智的聂程程嘴里跑出来的,却是——

    “我想要你。”

    长期的压抑,灵魂最深处的渴望。

    她说:“就现在,就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