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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棺店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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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绿色的蝴蝶在黎青雪身体周围上下飞舞,振动翅膀的声音此呼彼应,竟奇异地汇集成一股柔美的女音,如轻风一般,似近似远,层层叠叠,但可以清晰地听出是在问:“你又是谁?为何能进到谷里?”

    这蝴蝶不是星兽,而是黎青雪水星点亮时出现的伴生灵体,或说是她的命术所化,可以随心变化为各种器具,其本体则是飞舞的蝶群,称为“冰玉蝴蝶”。蝴蝶本是无法鸣叫的哑物,但作为灵体的存在,好比是少女身体的一部分,少女可以借它来发出声音。

    黎青雪凝目而望,口唇未动,却以这种奇异的方式回话,显然有点出乎对方的意料。那黑影微微一怔,忽然又问:“你是青雪?”声音依然低沉沙哑,但不知为何,已多了几缕惊喜的意味。

    黎青雪只觉身体压力一缓,身前摇晃倾斜的雨幕终于变了角度,竖直着落下地来。

    对方认识自己?看自己不能说话,要借冰玉蝴蝶发声,所以猜到自己是谁?说来也对,琉璃谷只有黎氏族人能随意出入,这个人能进来,多半也是黎家人。可是看他的身影又很是陌生,这到底是谁?

    对方敌意的减少,让黎青雪也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冰玉蝴蝶震动翅膀,她又问道:“你认识我?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你果然是青雪,很好。”黑影笑了两声,有些嘶哑,“你见过我,只不过那时候年龄小,又隔了十年,应该不记得了。这些年,五哥还好吗?”

    黎海潮在这一辈排行第五,五哥自然指的是黎海潮。这一声称呼表明了对方的辈分,而且口口声声说十年前见过,黎青雪脑中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一个名字,刚刚有所缓和的心绪又如弓弦一般紧绷起来,情不自禁又往后退了一步:“你是七叔?”

    七叔,就是黎海宁。十年前因开启血灵禁术被投入锁元花林,七年前为黎晓云所救反出琉璃谷,黎青雪年纪小,对他的印象早已模糊,可听对方言语,不是他又能是谁?

    对,只能是他!

    琉璃谷入口不是换了地方?他又找回来了?他想干什么?要残杀族人吸食星府吗?

    黎青雪惊惧不已,意识到这可能是琉璃谷的一场大危机,必须要尽快告知族老。心意一动,一只冰玉蝴蝶便脱离蝶群,立刻飞向身后村子的方向。只是周围的空气忽然一紧,眼前雨线破碎成雾,少女只觉得身体好像被一股无形的旋风困住,冰玉蝴蝶围成的护卫之墙不得不向内收缩一圈,无论怎样扇动翅膀,都再也飞不出去。她心念急转,纷飞的蝶群立刻排成长长的阵列,如一条碧绿长蛇自下而上盘绕在她身体周围,紧接着她素手一挥,“蛇头”窜动,疾速冲向身后一角,与对方无形的气势依次相撞,一只只碎裂开来,璀璨有如焰火。

    就算存在修为差距,以自爆之力集中攻击一点,也能将对方的困锁之术打开一处缺口。随着几十只冰玉蝴蝶轰然破碎,黎青雪感觉周围凝滞的空气再度融化开来,而后蝶群阵列一变,在身前密集成盾,她便借机向后飞遁,只是身子刚刚一动,便有一只大手冲破冰玉蝴蝶的围堵向她伸来,仓促之间少女提聚星力与对方猛击一掌,飞迸四散的流光之中,少女如一只雨燕向后平飞而出。

    对方星力猛烈霸道,一击就将她打得心神震荡,她知道自己远远不是对手,一心只想回村报讯,在被击退之时勉强提起星力,用了加速疾行的术法。然而飞退十几丈后刚一落地,她便不得不硬生生止住脚步,那道黑影魁梧如山,已经站在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六旋之力,也还不错。”对方再度开口说道,“但是我要杀你,你刚才已经死了。”

    黎青雪一愣,连忙收摄心神,招手唤回蝶群,振翅发声:“你不想杀我?你回来不是要修炼血灵噬心的吗?”

    “哼!”对方声音霎时一冷,“我黎海宁若真是滥杀族人的魔头,十年前开启血灵之后,早有喂食激发的机会,还会等到你那些祖爷爷们联手围捕,将我扔进锁元花林?”

    黎青雪眸光闪了几闪,仍是小心防备的姿态,又问道:“那七叔……你逃走了,祖爷爷们都要抓你,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来是为了你。”

    “为了我?”

    “我要带你走。”

    “带我走?”这句话让黎青雪感到十分意外,不禁诧然问道:“为什么?”

    黎海宁没有回答,而是反过来问:“谷里可还有比你资质更好的后辈?”

    黎青雪摇了摇头。谷里本来就只有几百口人,能修行的都不多,除了她之外,大都只有六七等的资质。

    “那就只有你了。”黎海宁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失望,“跟我走吧。”

    黎青雪定定地瞧着眼前这位七叔,在她所有的印象里,对方只有一个“穷凶极恶”的标签。尽管他是晓云姑姑的亲哥哥,晓云姑姑那么单纯善良,他却天性悖逆好勇斗狠。就是他偷盗祖器开启了血灵禁术,而禁术一开他就必须杀害族人吸食星府本源,在祖爷爷们的描述里他就是一个为了追求力量不惜残杀亲族的疯子。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叛逃七年,如今修为大进,回来还会有什么好事?

    他说要带自己走,还问自己资质……,是了,据说资质越好的人星府被吸食之后效果就越好,七叔本来资质就高,说不定那些低资质的族人对他起效甚微,他懒得去杀了呢。所以他才找上我吗?

    黎青雪想到这里,紧绷的心弦竟莫名的一松,心想若是这样,父亲,弟弟,青霜,青梅他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于是她又问道:“我跟你走,你就不会去杀族人了吗?”

    黎海宁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回应了一声:“是。乖乖随我离开,我不动别人。”

    黎青雪嘴唇轻抿,转过身去,朝锁元花林的方向望了一眼。雨还在下,天色似乎又黑了几分,其实什么都看不到,这让她心里多了几分怅惘。然后她转回身,冰玉蝴蝶振动翅膀:“好。”

    眼下的情形很明显,族老们并未察觉黎海宁的归来,即便他们有办法制住他,恐怕也是在他杀害很多族人之后。她不想村子里的任何人受到伤害,何况林暮还在外面,父亲外出也该到了回来的时候,他们随时可能与黎海宁遭遇。如果牺牲自己可以换来所有人的平安,那又有何不可?

    不过黎海宁没有应声,也不知他是不是改变了主意,竟转过身望着村子的方向,一动不动,半晌无语。黎青雪摸不清这魔头的想法,唯恐中间又生枝节,连忙又说道:“我跟你走,不要伤害别人!”

    “哼!”黎海宁又冷哼一声,蓦地转过身来,身形一纵,人就像一只蝙蝠扑到近前,大手如同一把钳子夹住了黎青雪的胳膊。这几下迅捷如风,比之前交手时速度更快,别说少女已放弃抵抗,就是没有恐怕也反应不及。随后黎海宁便带着她在田野间飞奔,恍惚间便是朝向谷口的方向。看来他没有说谎,只是想带走自己。少女稍稍心安了几分,只是眼看接近谷口,黎海宁忽然方向一转,竟又直奔锁元花林而去。因为距离很近,几个起落,两人已站在锁元花林之外。

    黎青雪的心立时一沉。她知道林暮就在林子里,生怕他突然钻出来跟黎海宁碰到一起,正想出声催促对方离开,却听黎海宁沉声问道:“七年前,你们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一个孩子?”

    黎青雪一怔,随即连连摇头。毫无疑问他口中的孩子肯定是林暮,她知道林暮曾在这儿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他不快些出谷,来到这里想干什么?为何又提到林暮?

    黎海宁见她摇头,不禁低声自语了一句:“那就是死了吧。”然后他又朝林子里望了一眼,便又抓起黎青雪的胳膊,像捉了小鸡的老鹰一般向谷口奔去。他不会想到,林子里有棵奇异的花树正垂下所有的枝叶,将一个熟睡中的少年紧紧包裹起来,让人无法探知他的气息。

    黎海宁无意再做停留。断断续续寻了七年,终于让他又寻到了祖地入口,他所为确实只是黎青雪一人。黎氏能有一个资质卓异的后辈实在不易,他岂能坐视她在世外蹉跎时光老死山谷?这也是妹妹晓云最喜欢的孩子,他必须带她脱出那群老头子的掌控,为黎氏崛起保留一颗新的火种。那些无能老朽,空让族人在此画地自狱,虽有血肉呼吸,何异冢中枯骨?

    黎海宁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杀进村里,把一应族老吸干嚼碎。他不敢再呆下去,一口气跑到山谷尽头,转身回望,心中仍是愤恨难平。阴沉着脸,最后再看一眼祖地茫茫的雨夜,他忍不住问了一声:“你看这里,像不像一座坟墓?”

    身边安静的哑姑娘猛地又将目光转向他,漂亮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惊惧、担忧和愤怒。他知道自己又被误解了,自己在族人眼中只是个嗜杀的魔头,怕是回来一趟就要让琉璃谷血流成河。可自己真的不屑去杀他们,行尸走肉,苟且偷生,他们死了这里是一座坟墓,他们活着这里也是一座坟墓。

    黎海宁又哼了一声,不等少女回答便挟起她一步跨入石壁,瞬间便出现在一处狭窄幽静的暗室之中,而后手上符文一闪,快速施放了一个隔绝声音的星术,然后他带着少女走出暗室,现身在一间卧室之中。隔着一道门,能看到外间有灯火闪耀,并有刨木头的声音“哧哧”传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大胡子木匠正在专心致志地做工。

    这仍然是一家棺材铺。尽管更换了入口地点,外面的木匠和用作掩饰的店面却没更换,这就是黎海宁终又寻回的原因。他没有惊动对方,身上的威压之气略一散发,卧室窗子便无声地打开。少女还在睁大眼睛四处打量,他已带起她纵出窗外,只好似一阵清风,转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外屋的木匠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动静,手上的刨刀忽然停了下来,皱了皱眉,抬起头问:“是谁?”

    院子里便传来一阵大喇喇的笑声,还有拍打棺材板的声音:“当然是我啊,六叔,干啥一惊一乍的?”

    “海潮?”木匠的眼睛还在往院子外面张望,已是深夜,外面黑沉沉一片,“就你一个人?”

    “是啊,不是一直都是我一个人?”黎海潮大步走进屋子,一脸的喜气。

    “……我感觉附近有外族人的味道。”

    “一个半个的路人而已,有啥好大惊小怪的?我进进出出这么多年,你还怕我被人跟上?对了六叔,明儿我闺女结婚,你可别忘了回谷喝喜酒!”

    “知道了。出来时你就说过,六叔不会忘的,”木匠又朝门外扫了两眼,也就低下头去,继续“哧哧”地刨他的木头,“今天回来这么晚,就快回去吧,省得小雪在家担心。”

    “嘿嘿,放心吧六叔,你不说我今儿也得早点回去,耽误不着你做工。”黎海潮说着便从满地的木板和碎木块中间跨过,推门进了卧室,伸手在一面雪白墙面上轻轻一按,迈步走入密室之中。

    再没人说话,屋子里便只剩下极有节奏的“哧哧”声,只是只响了两三下,这“哧哧”声竟也忽然停了,外屋昏黄如豆的油灯依然一跳一跳,木匠也还紧紧地握着刨刀,他的人却跨坐在长凳上不再动弹,一双眼睛极力地睁大,透出惊恐和不甘的情绪,却已褪去了生命的光泽。

    一阵急风吹进院子,涌入堂屋,那油灯小小的火苗挣扎扭动了几下,猝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