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大明国师姜星火朱棣 > 第四百四十四章 潜龙

第四百四十四章 潜龙

作者:姜星火朱棣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姜星火显然也看到了杨士奇、朱瞻基二人,不过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又都穿着便装,倒也不好点破身份。

    朱瞻基聪敏,干脆地唤了一声“先生”,化解了短暂的愕然与尴尬。

    于谦挣开了姜星火拉着的手,主动跑上前去,与朱瞻基结伴而行,而姜星火亦是拍了拍杨士奇的肩膀。

    “士奇兄也是来看纳钞中盐情况的?”

    “正是如此。”

    杨士奇点了点头回应道,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姜星火笑道:“正好,今天我也休沐,咱们四人一块,等下吃午饭。”

    杨士奇本能地想拒绝,却被朱瞻基扯了扯衣角,只好答应了。

    秦淮河畔官营的酒楼很多,但私营的小馆子也不少,姜星火没打算铺张浪费,就近找了处小酒馆,便走了进去。

    “几位客官吃什么?”店伙计都是有眼力劲儿的,看几人衣着气度不凡,便立即麻溜地迎了出来。

    嗯,按照这个年代的道德风俗观念,小孩上桌吃饭都很难得了,更别说点菜了,即便朱瞻基是皇孙,那也是姜星火的学生,是没资格在姜星火面前吵嚷的,所以点菜权自然来到了姜星火手里。

    菜谱还是挺简单的,姜星火翻了翻,指向其中几样菜肴说道:“就这些吧,再上壶茶。”

    店伙计点头应道:“好咧!您稍候!”

    姜星火转头望向杨士奇,见他脸色平静,似乎在神游天外,便问道:“士奇兄,今日所见如何?”

    “钱庄还算守规矩,纳钞中盐大约是行得通的,只是.”

    “且说无妨。”

    杨士奇正襟危坐,思考了刹那方才小声说道:“纳钞中盐是要加大力度放盐的,民间的实际盐价因此低下来怎么办?而纳钞中盐回收的这些大明宝钞,大明银行应该是不能再投入市面的吧?否则怕是白费功夫了,可国师若是依着这个法子来当210万两商税,怕是有些得不偿失。”

    杨士奇说的不算客气,事实上这也是朝野目前普遍的看法,姜星火虽然没义务给他解释,但见朱瞻基也很好奇,还是耐着性子把两个问题给他回答了一遍。

    “纳钞中盐回笼的宝钞,都是为了重塑宝钞币值之用,自然不是算到210万两商税里的,这个跟商税完全没关系。至于这笔钱怎么用,大明银行是另有打算的,不会直接重新投入到市面上,但会以另一种方式影响市场。”姜星火看四周无人,缓缓说道。

    这下倒是激起了杨士奇的兴趣,他低声问道:“敢问国师,这另一种方式,是什么方式?”

    “想来你刚才见到了那个规模不大的钱庄。”

    “是。”

    “在南京城里,目前有上百家合法注册的钱庄,在服务着南京城的一百万人口,这些钱庄的规模有大小之分,但无一例外,都在受大明银行的监管。”

    朱瞻基和于谦也很好奇,姜星火略微解释了一下目前大明金融体系的运行原理,也是姜星火在这个时代,能够建立起来的唯一可行的金融系统。

    “钱庄现在跟大明银行,主要有两方面的业务来往。”

    “其一是贷款准备金,这个相当于商业钱庄给大明银行的‘押金’,也就是按照钱庄贷款的规模,上缴给大明银行的,为了防止金融投机风气、有效控制风险,这个钱的比率比较高,一般是20%。”

    这里要说的是,之所以没有存款准备金,是因为在这个年代,没有人有存款的习惯,即便是有类似的金融服务,也是收取不菲费用的,就是你往我这存钱,你得交钱。

    在民间展开的比较多的,是贷款服务,也就是之前达官贵人们踊跃参与的印子钱行业。

    但是姜星火是很清楚,这种东西如果不加控制,是有什么后果的,他可不想伴随着大明进入工业革命时代,直接搞出金融危机来经济的发展总会伴随着泡沫,这一点无可避免,但能控制,还是要控制,防患于未然,不可盲目乐观。

    一手对地下高利率印子钱产业重拳出击,查处到直接判刑;另一手以贷款准备金使商业钱庄的贷款受控制,逐渐规范。

    “其二是银行拆借市场,如果说贷款准备金是控制钱在商业钱庄的流出,那么银行拆借市场就是控制钱在商业钱庄的流入,这是一个大明银行与钱庄之间的交易场所,目前在大明银行的总部,每隔五天定期开放一次,现在只有钱庄向大明银行借钱,而借钱的利率,也就是拆借利率,是大明银行根据不同的市场情况进行调整的。”

    事实上,拆借市场就是钱庄在经营过程中,如果存款和放款的汇出和汇入形成资金暂时不足或多余时,就可以用多余补不足,调节准备金,求得资金平衡姜星火考虑到如果不同钱庄之前互相借钱,私下互相之间偶尔可以,但以制度形式确立,会带来很多的问题,以大明银行现在的经验、管理能力、人力,都是不足以处理的,所以干脆就没开放商业钱庄之间的互相拆借,只开放了大明银行向钱庄借钱的拆借市场。

    这种拆借,自然是按天借计息的借款,其期限短则五天,长则一个月,最长三个月。

    而大明银行也可以通过调整拆借利率,来放松或紧缩银根,然后实现对金融市场的控制。

    姜星火给大明设计的金融体系,优势是显而易见的。

    有了中央银行的存在,原本无序且原始的金融市场,顿时就被整合了起来,同时野蛮生长的印子钱行业也被彻底打击,转入了地下不敢露头。

    在大明经商的商人,都是知道不能跟官府对着干的,尤其是在南京这种天子脚下,更是如此,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既然能合法地、细水长流地赚钱,其实除非是想钱想疯了或者有其他特殊原因,基本没人再从事印子钱了。

    而大明银行用来拆借给商业钱庄的钱,其实就是商业银行押在大明银行的贷款准备金。

    不得不说,在封建皇权时代有一个好处,只要朝廷下了政策,而且不损害商人的根本利益,商人确实很配合。

    那么有没有人少交贷款准备金呢?有,但不多。

    一方面是要定期查账本的,另一方面,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

    而且市场的规模就这么大,都是竞争关系,一旦有人特别不守规矩,商业钱庄的同行之间还会互相举报。

    所以出于私心,肯定会有钱庄隐瞒了部分贷款规模,但隐瞒的肯定不会很大,因为现在商业钱庄行业刚刚建立,就被规范化了。

    “所以纳钞中盐回收的大明宝钞,其实是放在大明银行里,可以不动,也可以当做拆借给商业钱庄的钱,重新回到市面上?”

    “不错。”

    菜肴渐渐被端了上来,到了饭点,小酒馆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他们也不方便再交谈些什么了,只是杨士奇这顿饭,吃的颇为心事重重。

    杨士奇心中暗道:“姜星火理财的本事,古往今来,怕是都鲜有人能出其右,这套一出一入的设计,利用朝廷的权力,便把钱庄行业给整顿的明明白白,而且还不用自己花一分钱,反而起到了调节市场的作用.都说这位是谪仙临世,如今看来,真是才华天纵。”

    其实内阁这批人,除了已经与自我和解,彻底承认自己不是姜星火的对手的解缙以外,其他人对待姜星火的态度,都是杨士奇这种复杂且纠结的心理。

    一方面,他们确实是这个时代教育体系培养出的天之骄子,是日后注定要位极人臣的青年俊杰。另一方面,面对着就差说出“未来是伱们的”,但偏偏比他们年纪还小的姜星火,心中是多少有些不服气的。

    但光是不服气,显然是没用的。

    因为姜星火的能力和学识,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比拟,这种差距不是用嘴巴说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能看到的。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这世界在天才之上,总是有超级天才的。

    但这个超级天才,却在庙堂立场上,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而且正在不断地破坏着他们所尊奉的传统政治逻辑,并以某种缓慢、坚决、不可阻挡的方式,在深刻地改造着大明的社会。

    眼看着身边的一切开始向着自己不愿意发生改变的方向而改变,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吃完饭,于谦和朱瞻基对视了一眼。

    两人年龄相仿,身份差异巨大,平日里在大本堂倒也没什么不合,但你要说有多合得来.于谦心智早熟,看这帮小屁孩都觉得无聊透了,朱瞻基又是个在大人面前乖巧懂事,在同学里面争强好胜的性子,所以也没有多合得来。

    杨士奇轻咳一声道:“待会儿回去?”

    回去,自然是回大皇子朱高炽的府邸。

    但杨士奇今日休沐,大皇子朱高炽却是不休沐的,朱瞻基难得出来转转,自然不愿意回去。

    朱瞻基愣了一下,旋即道:“父亲大人这不是还没回来嘛,估计得过段时间,不如两位先生先带着游览一番秦淮河?”

    说完后,朱瞻基心虚地偷瞄了眼杨士奇和姜星火。

    “也好。”

    姜星火现在身上兼着总裁变法事务衙门、大明银行、大明行政学院、大明皇家军官学校,一共四项差事,平时休沐的机会不多,而且于谦似乎来南京以后,也没怎么出来玩过,今日自然是要好好珍惜的。

    四人一同游览了秦淮河,沿途买了不少小吃,并克服了大明皇帝易溶于水的诅咒,划船逛了莫愁湖,两个孩子玩的很尽兴,杨士奇似乎在交谈中对姜星火的态度有了一定的改观。

    如今已是晚秋时节,天色黑的早,所以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便各自散去。

    朱瞻基颇为恋恋不舍,但还是在护卫的保护下,回到了无趣的家中。

    ——————

    “父亲大人,我回来了!”

    朱高炽府上规矩不算森严,朱瞻基又是朱高炽的心头肉,平素便是声量高些,也没有人斥责他逾矩。

    而回答他的却不是朱高炽,而是他的皇爷爷,朱棣。

    朱棣跟朱高炽坐在屋里,就听到外面一个稚嫩的童音传出,他心情顿好了起来,笑骂道:“小猴崽子,还知道回来?”

    朱瞻基嘴角微翘,快步走进了院子。

    虽然不知道皇爷爷为什么不在皇宫里待着,而是出宫来自己家,但能在皇爷爷面前表现的机会,他是从来都不会放过的。

    书房里很宽敞也干净,摆放了许多书籍,朱瞻基径直朝着那扇半掩着的门走去。

    朱棣看着门被推开,露出一张俊俏的面孔来,这是他的好大孙,令他十分欢喜。

    虽然看自己的儿子们总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踹上两脚,但对于孙子辈,尤其是朱瞻基,他还是很喜爱的。

    “皇爷爷,您怎么今日才过来?孙儿都好几天没见到您了。”

    朱瞻基的语气带着几分撒娇意味,朱棣忍俊不禁,放在坐在自己腿上,抱着朱瞻基说道:“这几日国事繁忙,倒是让你久等了,嗯?”

    “父亲大人也是这样,每次都答应我带我出去玩,每次都说忙忙忙……”

    朱瞻基不动声色地送上了一记助攻。

    “是是是,你父亲最不称职。”

    朱高炽打了个哈哈,说道:“我们快去用膳吧,不然你娘又该念叨了。”

    朱高炽显然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多说什么,小孩子说说可以,但自己却没必要,毕竟自己的辛苦,朱棣是一定看在眼里的,这种东西若是说出来邀功,就显得有些没意思了。

    朱棣牵住了朱瞻基的手掌,往饭厅旁边走去,果然看见桌上摆满了菜肴,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你娘亲手做的。”

    “哇,娘亲太厉害了!”

    朱瞻基惊叹,眼神中充斥着夸张的欣赏与敬佩。

    朱棣笑了笑,将他拉入椅子中坐下。

    “小馋鬼,赶紧尝尝你娘给你准备的美味佳肴!”

    朱棣夹起了一块红烧鱼肉递到了朱瞻基口边,后者乖巧地咬了一口,脸上立即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朱瞻基虽然年纪小,但外表俊俏,而且性格活泼开朗、懂事孝顺,朱棣是一万个满意的,因此对他说的话,也比对别人上点心,此时想起刚才说的,便问道:“那你今日可是出去玩了?”

    按理说皇家吃饭是不该交谈的,但这是明初,又不是在皇宫,如民间那般一家三代人聚一起吃个饭,所以食不语的事情,几人倒也没这么在意。

    朱瞻基答道:“是,和姜先生、杨先生一同游览了秦淮河和莫愁湖。”

    “哦?那你面子倒是够大的。”朱棣若有所思道。

    朱瞻基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朱棣耐心地听着,他虽然很忙,但对于后代,尤其是朱瞻基的教育,还是比较关心的,不然也不会给朱瞻基安排那么多名师.朱棣一直觉得,能够教导出一个聪慧又孝顺的孙子,对于他而言,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国师的银行弄得不错,不仅没动用户部的钱,反而借着这些钱庄,把钱打理的井井有条朕虽然没有亲自去民间市井看看,但也听说了消息,现在大明宝钞已经不是一年前近乎废纸的状态了,币值逐渐回升,百姓已经逐渐开始重新使用。”

    朱棣看着朱高炽,又说道:“老大,这点你得学着,你看国师做事,从来都是立规矩、用制度,便如大明银行这件事,只要制度规矩弄好了,以后无论是谁来做,都是这么弄,如此不因人废事,方才是治国之道,若是万事皆仰赖一人,怎么能行?”

    朱高炽一时之间,弄不明白父皇到底是有更深的、他所想的那层指姜星火的含义,还是单纯地在告诉他内阁工作也要有个规矩。

    但无论如何,朱高炽也唯有点头称是。

    见老大唯唯诺诺的样子,朱棣也不知道他是真没听懂,还是听懂了装傻,总之是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是的,朱棣总觉得,他看憨厚的老大来气,看犯蠢的老二想动手,看沉默的老三则是想呲两句,唯独看自己的大孙子,总是忍不住地打心眼里高兴。

    “今年是考成法施行的第一年,如今再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吏部的蹇尚书那边,你要催着他提早准备。”

    “安南那边今天刚刚传回来了捷报,李景隆已经攻克了东都升龙府,胡氏父子投降了,胡元澄在富良江一线还有十几万人马,不过眼下应该大局已定打仗的事情简单,打仗之后的事情就难了,两广临时允许跨境贩盐的事情,你也要跟国师说一下,盐务整顿一并安排,若是战时特例行得通,也可以用作永久之划分。”

    “这一仗商人们从海路运输后勤补给,委实没少出力,而且后续往日本、安南、占城等国贩卖货物收取关税,是朝廷财源的新大头,海禁这种事情弊大于利,等金幼孜的审法寺把《大明律》的天宪修改法草拟好以后,要一并正式给废除掉。”

    一顿饭吃的不消停,朱棣絮絮叨叨又跟朱高炽吩咐了很多,朱高炽一一记下。

    吃完饭,只留下朱棣带着朱瞻基遛弯消食。

    在后花园里,朱瞻基若有所思:“皇爷爷,那您说我现在努力学习,以后长大了,会不会也变成姜先生这么厉害的人物呢?”

    他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认真地盯着朱棣瞧。

    朱棣摇摇头:“这个嘛……”

    “皇爷爷说嘛。”朱瞻基的声调拔高了。

    朱棣失笑道:“你个小猴崽子,这辈子怕是费劲了,你得知道,这世上没什么人有国师那般的才学,这种人一般只存在于传说当中,若是非要深究,那或许你太爷爷时候的诚意伯刘伯温,有几分类似的能耐。”

    “喔。”朱瞻基显得有些遗憾。

    “不过你也不用沮丧,当皇帝的人,不需要有世界上最出众的才学,皇帝需要俱备的东西,跟大臣需要的,是恰恰相反的。”

    朱瞻基抬起头来:“皇爷爷,为何这样呢?”

    “汉太祖高皇帝曾言: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张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

    “可你要知道后一句。”

    朱棣笑道:“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你爹能处理政务,你二叔能带兵打仗,你三叔能做谍报,老和尚能出谋划策,国师能理财变法作为一个皇帝,难道你要既能处理政务,又要带兵打仗,还得会谍报会谋略,最后还能理财变法吗?不可能的;那若是臣下有哪方面比你强,你就要嫉妒吗?也不可能的。”

    朱棣语重心长地说道:“做一个好皇帝,不是靠天赋,而是靠毅力和智慧。这两者缺一不可,而想要把这两点都具备,并且将其发扬光大,则必须要付出常人难以忍受的辛苦,你明白吗?”

    朱瞻基有些似懂非懂,他不明白当皇帝,需要什么毅力和智慧。

    “就比如说,你的太爷爷吧。你太爷爷从登基那时起,就不停地学习,不停地批阅奏折,每日要处理政务许久,为的就是不被下面的人蒙骗,而一个伟大的皇帝,往往不是几年的事情,而是要十几年、几十年如一日的这般勤勉,而这种勤勉,其实就是毅力历史上哪个明君,不是这样自己靠着毅力,牢牢地掌握着朝政呢?”

    朱瞻基虽然聪慧,但到了这种话题,显然又迷糊了,他小声问道:“可是皇爷爷并不似太爷爷那般每日都埋头在朝政里。”

    “你皇爷爷我呀。”朱棣指了指自己的脸,“像你太爷爷,不过你皇爷爷我可没你太爷爷那般的命苦,虽说这一路走来也遭遇过很多坎坷,但是看现在的样子,像有什么问题吗?你皇爷爷我身体康健,无病无灾,每日除了睡觉吃饭、练武和处理政务,便再无别的事,皇爷爷还要活三十年呢!你以为放权就不是一种智慧了?”

    朱瞻基懂了,但没完全懂。

    朱棣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反倒是像登基一年多以来,对自己新的职业生涯的阶段性感悟和总结。

    “当皇帝,最大的智慧就是拎得清什么要抓,什么要盯,什么要放。”

    朱瞻基试探性地说道:“所以皇爷爷是抓着兵马,盯着政务,放开财政。”

    “对喽。”

    朱棣赞许道:“刘邦为什么不担心出主意的张良,也不担心足兵足食的萧何,偏偏担心将兵多多益善的韩信呢?原因就在于,他这个皇帝,韩信也有能力当,你不要以为是笑话,刘邦大半的天下,可都是韩信打下来的,都已经到了决战前就封齐王与他这个汉王并肩的地步了。”

    “打仗得花钱不假但从古至今,就没有哪个商人是能成事的,这天下的事情,并不是钱能决定的,所以若是你以后当了皇帝,你也得晓得,钱很重要,不管对于朝廷还是个人,都很重要,但绝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军队.你太爷爷看起来终日埋头于政务之中,可你要知道,你太爷爷是牢牢抓着兵马的,他是一手抓兵马,一手抓着政务,这大明江山才稳如泰山,而胡惟庸后来看起来权倾朝野,拿过了大半的政务,可最后也不过是被你太爷爷翻手拍死,就是因为胡惟庸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掌握军权,明白了吗?”

    朱棣完成了自己的生涯新阶段总结,感觉心里也舒坦了不少,拉着朱瞻基的手说道。

    “而你嘛,皇爷爷倒是盼望着你能够平安顺遂,长寿一些。”

    朱瞻基露出自信的表情:“我肯定能跟皇爷爷一样长命百岁!”

    朱棣哈哈大笑,蹲下来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明儿一大清早,还要早早起床去宫里,给你奶奶问安,记住了,朕的孙子,是绝对不允许迟到的。”

    小孩赖床,朱棣是知道的,所以才这么说。

    朱瞻基重重点头,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皇爷爷放心,孙儿一定不会迟到。”

    朱棣又摸了摸朱瞻基的脑袋瓜儿,笑着离去,回宫里去了。

    朱瞻基站在原地,目送着朱棣走远,然后叹口气。

    他总觉得皇爷爷哪里说的不对,但是他又说不上来。

    时代的浪潮下,大明出现了许许多多有悖与过去历史经验能判断的事物,这一切似乎跟遥远的汉代,不太一样了。

    而在不远处的荣国公府中,这座府邸的主人也终于出远门回来了。

    从北方回来的老和尚,进门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竟是找袁珙一起算了一卦。

    “初九爻,潜龙勿用,藏锋守拙。”

    然而就在此时,明明没有出现地震,卦象却忽然不对劲了。

    姚广孝蹙眉道:“卦象乱了,不是潜龙卦,再起一次。”

    袁珙也很少见到这种情况,严肃地又起了一次卦。

    “震为雷,君子以恐惧修省。”

    姚广孝看着卦象似乎有些明悟:“君子恒自战战兢兢,不敢懈惰;今见天之怒,畏雷之威,弥自脩身,省察己过,故曰‘君子以恐惧修省’也。”

    “奇怪,刚才怎么好端端的会乱呢?”袁珙还在疑惑中。

    闻讯而来的姜星火四处找不见人,到了静室推门而入,见此情形诧异问道:“你们在搞什么迷信活动呢?”

    (本章完)